“好吧。”安妮喃喃说道,过片刻又转过头来,“许,我们明天七点半碰面行吗?我把我的电脑拿上,我们不用去电脑室,随便找个地方,底楼大厅也可以,我想早点看到报告和演示文稿。”
许霜降非常火大,安妮现在知道急了,现在知道明天在同学老师面前交不出东西当个木桩子的难堪了,她怎么不问七点半能否顺当完工呢?
“行,七点半碰面。”许霜降答应道。她思忖,提前半个小时也不差多少了,多点时间给安妮。她自己写的东西再怎样准备不充分,总能讲一点出来,但如果安妮全程茫然,她们的小组合作项目没有体现出合作的精神,成绩还是好不到哪里去。
“许,你的外套呢?”安妮惊异地问道。
“在我的包里,保护我的电脑,现在电脑最重要。”许霜降瞟一眼前方的岔路口,问道,“安妮,关于我们的作业,你还有问题吗?”
“哦,我觉得演示文稿可以加一点简单的动画效果,比如让内容一行一行跳出来,这样看起来不死板。”
许霜降仰了仰脸,心中想怎么不来道雷劈死她或者她,但实际上,她只是让自己的脸、下巴和颈项全方位痛痛快快地接触了雨点的击打。
“如果你熟悉报告的结构,在动画效果出来前,知道下一条要解释什么,我可以加动画,让演示内容一行行跳出来。”许霜降在雨中除了声音大一点,语调已经被气得十分地平和。
“你先加吧,明天我们模拟一遍,如果不行,我们再取消动画效果。”安妮说道。
“好。”许霜降的回答简洁得不能再简洁。
又骑过去一小段后,她说道:“安妮,我走这边。”她抬起手指点了点。
“哦,我直走,那明天见。”安妮摆摆手。
“明天见,七点半。”许霜降拐进一片社区,刚刚和安妮交谈,她没有及时转到她那个方向的大路上,现在必须穿捷径回到主干道。
社区里极幽静,不见行人。除了周身密密扎扎的雨幕外,许霜降还能感受到头顶或额角偶尔的特大滴雨点,那是树上的叶子凝落下来的。
旁边经过的一幢幢两层小楼,透出暖暖的黄光,一直倾泻到屋前的小花园。客厅的窗户,有的只拉了低矮的半截窗帘,有的大大方方地没拉窗帘,把里头的陈设连同家居生活的气息都显露出来。
许霜降情不自禁地侧头望过去。她瞥到有户人家中,两人悠闲地靠在沙发上,还有户人家,窗下摆了一只扁圆形大南瓜,不知是道具还是真的,下雨天也任其淋雨。
她抹了抹脸上的雨水,继续前行。
在一条小丁字路口,许霜降正要左拐,注意到直行路上有车灯晃照过来,她连忙停下来。社区小路上没有红绿灯信号,她得让着别人。
一辆黑色小车驶到路口停下,它未打方向灯,看样子是要继续直行。许霜降有些不解,它怎么不走?还有点害怕。
车内顶灯亮起,不停摆动的雨刷后,许霜降瞧见一个络腮胡男人坐在驾驶位上,他隔着车玻璃挥了挥手,好像示意许霜降先行。
许霜降盯着又瞧了一眼,络腮胡再次挥挥手。
她这才点点头骑上车,自车前灯照射着的一片光亮区域穿过去。不多时,她终于转出社区,拐到了主路上。除了机动车道上偶尔驶过的一辆汽车,四周几乎没人。路灯很明亮,将她的人和车照出一道影子,投在砖红色的自行车专用道上,不时拉长又缩短。
半路上,她听到了背包中手机的铃声,但她不方便停下来。她猜测,或许是卞芸曼打来的,热心地问问她作业的后续。
铃声响了很久,终于停下。过不了两分钟,又响起,特别执着。许霜降蹙起眉头听着,盘算着时差,这时候家里应该是凌晨三四点。铃声第三遍响起的时候,许霜降熬不住了。她和家里虽然固定在周末中午联络,但是她妈妈就有一回,半夜里起夜后睡不着,在这个点打电话和她唠嗑。
许霜降不敢在雨中打开背包,就怕淋湿她的电脑。她刚刚在社区里骑行,因着别人家的温馨灯光,因着一辆过路车的礼让,焦躁的心情慢慢舒缓下来,此时持之以恒的铃声让她非常急,心又如在突突沸泡。
公寓楼下,铃声再次响起。许霜降把自行车停在外置式的旋转楼梯下,上面的转角平台挡住了雨水,凉意却一层层袭来。风不算大,枝条都不怎么摇摆,但是无声无息的穿堂风似乎贴着颊面轻涌,激起一阵阵遏制不住的寒凛。
许霜降浑身湿透,忙不迭地抹脸,又用力地连续甩去手上的水迹,才小心翼翼地探进包中摸出手机,一瞧,原来是陈池。她倏然松了口气。
“霜降,你是不是还在外面?”陈池一等接通,就着急问道。
“就在楼底下,已经到了。”许霜降拂着毛衣,试图掸掉一些绒线上的水滴,不过徒劳无益,她的毛衣下摆沉甸甸的,稍许轻拧一下,就能揪出一手水。
陈池站在窗户边上,从撩开的窗帘缝隙中望向外面沉沉的夜色,电话中,许霜降仓猝的话语里夹杂着明显的淅淅沥沥声,他抿唇问道:“好像在下雨?”
“是。”许霜降歪过头,把马尾辫捋了两把,水滴滴答答地流成一线落到地上,她手上握紧辫梢,又有不少水滴断断续续地挤出来。
“那你淋到了吗?”陈池拧眉道。
“一点。”许霜降重重地踩了两脚地面,震落衣上裤上的雨滴,语速极快地说道,“陈池,我要上去了,不和你多说了,你休息吧。”
“霜降,”陈池急忙喊住,“我再过半小时打来。”
许霜降脚步一顿,疑惑地问道:“陈池,你有事找我?”
“没事,想问你好不好。”陈池不由自主地语声轻柔下来,“你先回去洗把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