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快马比马车走得快的多,天色将暗之际,掌柜的就到了京城。问了酒楼里的伙计,祁景正和一个人在后院小酌。
后院的垂檐小亭里,青石玉桌上摆放了两只酒杯,几碟小菜。祁景眉色浅淡,正襟危坐,一身白袍抚得平整无褶,尽是君子应有的矜贵模样。
另一人黑衣加身,背靠着支柱坐在栏杆上,左腿微屈踏杆,右腿在栏杆内侧垂着晃过来晃过去,时不时举起酒壶饮几口酒,好不自在。
祁景捏起酒杯,小饮一口,道:“王爷命你寻人,你待在我这里干什么。”
那坐没坐相的人摆了摆手,颇为得意:“你的酒楼遍布全国,由你大范围撒网,我再精准出击,岂不更好!”
祁景不由得抬起眼睛,看了一眼栏杆上的人,他至今都想不明白王爷究竟是怎么想的,怎么会让这么一个放浪不羁的人做暗卫。
心里想着,祁景竟不知不觉地问了出来,他说:“阿九,王爷为什么会让你做暗卫而不是其他的呢?”
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阿九的性子可以说与暗卫完全相悖!这股子欢脱劲儿做贴身侍卫不是更妥当?
阿九听完瞬间一副苦瓜相:“我也奇怪呢,而且自从做了暗卫,我的快乐全没了。”
祁景知道阿九说的快乐是什么,他斜了阿九一眼,嗤之以鼻:“俗不可耐!”
“什么俗不可耐啊!”阿九不乐意了:“这叫人之常情,正常需求!”
祁景懒得跟他争论,索性不理他,仰头喝完了酒杯里的酒。
阿九勾笑,从栏杆上一跃跳了下来,贱兮兮地凑到祁景脸上:“祁景,你悄悄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不行啊!”
祁景皱眉,自动忽略了阿九的揶揄,嫌弃地用筷子推开他:“别离我这么近!”
得,筷子用不了了。
在南苍王朝,听说过祁景的人都知道,祁景有洁癖。虽然待人谦和有礼,却始终亲近中带着疏离。也正是因为他这种高不可攀,引得无数少女争相贴上去。
阿九被戳了一下,撇了撇嘴,后退一步:“祁景,我们都这么熟了,你竟然还嫌弃我!好歹共事了这么多年,真是不近人情!”
祁景把筷子扔到一边,端起酒杯,发现酒杯空了,又若无其事地放下,瞥了阿九一眼,淡淡道:“既然都这么熟了,还往我身上凑?”
一句话说得阿九无话可说,阿九瞧见桌上的酒杯,起了坏心思,笑嘻嘻地上前一步:“是我的错,不应该明知道你有洁癖还凑上去,祁景你刚刚想喝酒来着是吧,来!我为你斟上!”
祁景想也不想地拒绝却慢了阿九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阿九倒上了酒。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阿九这家伙刚刚用酒壶喝的酒!
一想到酒里可能沾了阿九的口水,祁景的太阳穴就突突直跳,他起身一脚踹在阿九大腿上,咬牙切齿地迸出了一个字:“滚!”
阿九也不恼,反正他被祁景揍的次数多了去了,不在乎这一脚,嬉皮笑脸地跳到了安全区域,继续不怕死地调侃:“别那么生气嘛!让别人看到你现在的模样不得惊掉下巴!”
谁不知道祁公子一向温柔,哪里会有这样被惹怒的样子。
然而,被阿九一语说中,看到这一幕的掌柜的着实惊掉了下巴,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先退下去,却被祁景逮了个正着,祁景平复了下心情,叫住他:“有事儿?”
掌柜的一哆嗦,这怎么看祁公子都带着余怒的样子!他硬着头皮汇报:“祁公子,小的在圣承县醉香居见着王妃了。已经派了人盯着,而且小的推出了免单活动,接下来三天王妃应该都会去酒楼里。”
“嗯。”祁景听着没什么大的波动,因为寻找王妃不是他的任务,他没好气地转向阿九:“听到了吧!”
谁知,阿九早已没了踪影,只有一只酒壶静静地立在地上。
祁景:“……”真他么狗!
掌柜的弱弱地补充:“和王妃一起的还有几位皇子。”
“……”真他么操蛋!
阿九得知了黎落的位置之后就赶回了王府汇报给叶离初。叶离初连夜乘快马去了圣承县。
小十一和叶池安吃过饭就动身回了京城,只有叶清欢留下来和黎落三人同行。
无奈之下,黎落带叶清欢去了她们落脚的客栈,幸好客栈今天空出了一间房,叶清欢和齐钰一间,黎落和悦儿一间。
夜半黎落起夜,回屋的时候,发现台阶上坐了一个人,人影很小,又被台阶两端的的植物遮住了半个身体,乍一看见,吓了黎落一跳。
客房排布像放大了好几倍的四合院,坐在台阶上可以看见漫天星星点缀的夜空,今晚的月亮很大,很圆,很亮。
今夜很美,有人伴着月色入眠,有人遥望着圆月难以入睡。
银辉落了一地,整个院子如同笼罩在夜明珠朦胧的光芒之中,黎落依稀辨认出人影是谁,自己第一次离开家的时候也曾这样呆坐着望着夜空。所以她知道,小屁孩,想家了。
黎落走过去挨着小小的身影坐下,故作轻松地打招呼:“小钰,你也出来赏月啊!”
齐钰至始至终没有转头,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托腮凝望月亮,轻轻地说了一句:“黎哥哥,今天的月亮好圆啊。”
这是齐钰第一次对着黎落叫黎哥哥。
他第一次偷跑出来,第一次离家这么久。长这么大,在今天才发现,月亮真的好讨厌,它明明很美,却让他这么难过。
黎落褪下披着的外袍盖在齐钰身上:“小钰,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齐钰终于动了下,侧了侧脑袋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