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起看着怀中的婴儿久久没有说话,深思熟虑之后他最终打消了停军的打算,臣民惹恼了君王即便是谈到天涯海角,都难逃一死。若此番前去杜邮,还能留得全尸,死的也只他一人,但如果他现在逃跑,就会落下一个反叛的罪名,株连九族。
“手上粘了这么多鲜血,也该是偿还的时候了。”白起有些自嘲的笑了笑,看向赵起的眼神也更加慈祥,“只是可惜了你啊,上苍可怜我白起,派你下来告知于老夫,好让老夫死的明白,然而老夫却不能给你更多回报了,想来你是天使,以后当不会过的太差,老夫倒也无需操心。”
听到这番话赵起很心酸,白起说的明白,他也听的明白,事实已经无法挽回,说到底也只能让他死的明明白白,死的好看些,他倒是有些后悔提前把这事告知白起了,如果他不说,白起可能到杜邮都不知道自己要死了,还能度过这一路的美好时光。
白起自然是没他想的那么不堪,很坦然的接受了死亡,这一路上跟赵起讲着他生平事迹,讲到坑杀四十万赵军的时候依旧是面露悔意。
“世人叫老夫杀神,老夫很清楚,这辈子杀了太多的人,四十万赵军,四十万条人命啊,老夫也不想草菅人命,奈何老夫是秦将,若留了赵军做俘虏,他日必成大患,老夫实属无奈啊。”
赵起心里很不是滋味,白起一生为秦国呕心沥血,若不是为了秦王,他绝不可能杀这么多人,更不可能成为人们口中的“杀神”,到头来却落得这么一个下场,秦昭襄王,令人心寒。
“我白起,对大秦内外,问心无愧”这是白起最后的感慨,也是他这一生的总结。
半日时间过得很快,对赵起和白起来说却如同度过了半个世纪。
白起细数了他这一生的所作所为,赵起为他感到悲哀。
军队的探子来报,杜邮就在眼前,白起的死,已无可避免。
杜邮的房屋跟破烂,都是茅草顶,人们为了躲避战乱都跑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几户人家也藏在家中不敢外出。
“传令,所有军士下马休整一日”白起的命令很快传播开来,听闻能休息了,所有军士都面露喜色。
白起不知道他还有多少时辰了,他只知道,只要他还没死,只要秦王的使者还没宣读诏书,该做的还是要做。
茅草屋很破烂,白起进了最近的一家,其他人在他的严格勒令下不敢闯入村中,只能就地安营扎寨。
将赵起放在炕头,刚要脱去盔甲就听到外边传来宦官特有的细嗓音,白起知道,他的死期到了。
“武安君白起何在”一身朱红,戴高帽子的宦官在一帮武士的簇拥下进了草屋,身后一人手里端着红布盖住的盘子,不用猜都知道里边是什么。
“末将白起。”白起拱手作揖,在未说出秦王名号前,他无需行跪礼。
“秦王诏。”宦官从怀里掏出了诏书,白起跪倒在地。
诏书中细数了白起的罪责,命白起即刻自刎,不得有误。
宦官揭开了武士手中盘子上的红布,一柄亮晃晃的短剑横放在里边。
白起盯着短剑,站起来踉踉跄跄的走过去抓住剑柄握在手中,仰天长叹:“老夫对上天有何罪过,竟落得如此下场”过了好一会儿,他又自嘲的说:“老夫本就该死,长平之战,赵军降卒四十余万,老夫一人未留,全部活埋,这就足以死罪。”
说完他转身看了眼炕头的赵起,对宦官说:“老夫杀生太多死不足惜,只希望尔等好生善待此子,此子非同寻常,老夫惊为天人,若好生培养,往后定是我大秦之利”语罢短剑抹脖而亡。
一代战神白起,猝
婴儿的哭声传遍了杜邮的每一处角落,白起的部下都底下了脑袋,战神虽死,战魂早已深种人心。
白起死了,赵起很难过,当然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更多的还是为自己的未来着想。他瞬间失去了方向,不知道会被送去哪里,最好千万别去秦王宫,那里是是非之地,他虽然对战国的历史也有了解,耍小聪明还可以,但是如果进了都城,他的伎俩就没任何用了,在吕不韦这些人精的手里,他跟本连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有可能还会被他当做阻碍杀掉,越是聪明的人,越担心不确定的因素。
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他心里默默祈求千万不要跟吕不韦沾上关系,这个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后会干很多有违伦理的事情,连嬴政的母亲都敢上的人什么事儿干不出来跟他钻到一块儿能有什么好事儿
真实怕什么来什么,趴在炕沿上的赵起听到了房间里几个人的议论。
“这个孩子怎么办”一名身披甲胄的护卫询问宦官的看法。
宦官略微思索了一下,细声细气的说:“听白起的意思,这孩儿是难得一见的天才,这样的人自然是交给吕大人处理最为合适。”
这一听就是跟吕不韦一伙的人,这个时期吕不韦应该还不是丞相,不过看这情形他已经在着手布局秦国的事情了。
“大人说的是。”护卫抱拳恭维道。
真他娘的虚伪,赵起自然是不乐意了,把他送给吕不韦还不如直接丢掉算了,说不定还能有条活路。送到吕不韦手中岂不是送羊入虎口在吕不韦手底下他还有好日子过那老不死的杀人都不带眨眼睛的,指不定那天一个不高兴就把他做掉了。
“那我等即刻启程禀告王上。”太监表面上是在征求旁边几人的意见,实际上就是面子上的过场,赵起不明白这里就他一个旁人,还是个婴儿,有必要那么做作吗听着让人怪恶心。
“大人决断就好。”几个护卫当然是没有意见,也不敢有意见,这个时期王权大于一切,只要是王身边的人,想要他一个武士的性命简直不要太简单。
宦官拂袖出了门,看上去很潇洒,惹得赵起在心里骂了无数遍:死太监
一个护卫上前将赵起抱在怀里,赵起挣扎着号啕大哭,却起不到一点作用,还惹得护卫在他屁股上亮了两巴掌。
哭既然没用他也就不哭了,安安静静的躺在护卫怀里等待命运的裁决。
这些人乘坐的马车比白起他们的运粮车舒服多了。
护卫走到马车跟前就把怀里的婴孩递给了马车上端坐的宦官,一想起抱着自己的这个人是个阉人他就打心底的犯恶心。
战国时的道路很颠簸,一上一下弄得赵起晕头转向,连夜赶路是很难熬的,不知道别人怎样,反正赵起的困的要死,可能是婴儿都嗜睡吧,他强行不让自己合上眼睛,他怕他一闭上就再也睁不开了,身在这乱世当中,人人自危,更遑论他这个来历不明的人了。
最终还是没熬过瞌睡,在宦官的眼皮子底下缓缓睡了过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到地方了,宦官没有直接向秦王汇报,而是先去了吕不韦的处所。
他将婴儿放在案几上,对案几后边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说:“大人,您看,这就是武安君所说的奇子。”
中年人留着长长的胡须,面颊消瘦,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目光犀利得如同枭鹰,头发挽在脑后,带着高高的发冠,光是看脸就令人不自觉的起了防备的心思。
赵起知道,这个中年人就是吕不韦,但是他没想到吕不韦居然这么年轻,在他的印象里,吕不韦应该是个不折不扣的阴险老头。
“您以为,此子应当怎么处理”吕不韦没有接着宦官的话,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
“自然是交给大人处理,否则也就不会送到这里来了。”宦官但是拍得一手好马屁,“大人在朝堂的时候就对我等照顾有佳,有好物什怎能忘了您呢。”
“哈哈哈,你还有些见识。”吕不韦大笑,对宦官的识趣很满意,随即拍拍手。
不久,自后厅出来个下人,端着一个红布盖着的盘子走到宦官跟前,双膝跪在榻上。赵起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脑袋,自从见识了白起的死亡,他对布盖着的盘子就有心理阴影,唯恐里边放的是匕首。
显然他想多了,吕不韦一把掀开红布,一盘银锭子呈现眼前,这银锭子跟电视剧里演的完全不同,相貌很不规则,看上去还有许多杂质,却足以让任何人眼红。
“还望赵内侍能多在王上面前替下官美言几句。”吕不韦挤眉弄眼的凑近宦官,表情看着让人想吐。
赵起很清楚他只不过是给私通宦官找的借口,以他现在的本事,想要在朝堂立足脚跟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那是自然。”宦官自然是没有拒绝吕大人的美意,令随从收下了银子,然后起身抱拳道,“在下还有去汇报王上,且先不打搅吕大人了,先行告退。”
“赵内侍慢走。”吕不韦笑吟吟地起身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