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去领钱,小科他们领了七十二块银元,三个压阵的每人四块,其余二十人每人三块,然后小科带着他们赶紧回家了,怕小家伙们乱花钱。谭铁腿本来想叫住小科喝酒,又一想一个小姑娘也不大方便,就没追。
武侯后领,王志缓过劲了,还能自己走路。他怒气冲冲的:梨禅,输阵不输人,你咋不敢上呢?
梨禅很无奈:我跟你们不一样,我是近支宗室,万一真太监了,只能出家。比不了你们,还能进宫。
李根插嘴:靠!我想起来了,皇帝是你们家亲戚!
大家领钱。武侯签字领了第一场的三十六,决赛的七十二银元。大家上座,边吃边讨论如何分钱。
先把第二场的分了,每人二块半,三个队长每人一块津贴。剩下一块半当公使钱。
分第一场的时候,大家闹起来了。前两队要全分光,每人两块。梨禅这队看着眼红,嫌不留公使钱,立马不干了。自家兄弟就要开趔。
武侯反复劝说,好歹每人一块半,王志多领半块,武侯接的生意,他多领三块,当队长多领半块,剩了五块当公使钱。这才无话。
酒宴上,大家很尽兴,谭铁腿和各路大哥互相敬酒。
老谭走到武侯他们三桌上,也是一个个地碰杯,只不过他对原籍直隶的王志,花生屯和李根哥三特别热情,拍着王志的肩:瞧这身板!毕业来我们这儿吧!
大恒的掌柜也来敬酒,只不过他对武侯几个山西的特别热情,他不停地劝哥几个留在京师或塘沽,再三暗示有路子能帮忙。
以后上了班,朝廷发多少,山陕会馆给补多少,绝不让大家在外地当苦逼。
张大膀子也来敬酒,表示输得不冤,又问京西低年级还有能打得没有?一听说一届不如一届,老张自个没人劝,自个干了三盅。
酒宴喝到尽兴,就在饭庄的小戏台上,开始演戏。
演的是松江新戏,就是在松江也没过一个月的新戏。
刚坐海船回来的塘沽班子从松江现捋的活,据说是真人真事,松江巨富沙千里大善人行善无好报的故事。
开场,先上来一个家伙,大声发了一阵感慨,大意就是:世风日下,好人无好报。我们戏子虽然是下九流,但也不甘堕落,要将正气布撒人间,为沙大善人祈福。要真是好人无好报,以后就没人做好事了。
然后正戏开始,大意如下。
沙千里大善人原籍徐州,那年黄河改道,淹了村子,成了孤儿寡母。
沙大善人自小就正直,当了乞丐,也不偷不抢,讨得现让病重的娘吃。
后来,娘死之后,跟了黄洋王胡振峰跑船,在大海上讨生活,经商致富,周济渔民。老胡无后,收他为义子。
老胡本是贵种,因为杀了放粮灾区的贪官,所以下海经商。
后来老胡老了,想回家,于是到松江投案自首。沙大善人不怕牵连,掏净家底向朝廷捐献百万,求宽恕。
事情没办完,老胡死在松江。沙大善人扶棺北上,将老胡归葬家乡父母之侧。建了庙,又做法事七七四十九日。并将老胡的余财五十万,交给胡氏宗族。
台下看戏的人议论纷纷,为什麽呢?
因为老胡是开国三十六将胡固的后人,他家的宗祀在廊坊。老沙送出五十万,自己就回松江了。胡家为分这五十多万,闹得鸡飞狗跳,远近皆知。
大家都是道上混的,都佩服不已,要换了自己,可舍不得把钱交出去。
老沙回去,上岸开商庄,下海跑贸易。商庄从松江沿运河到京师,海船从扶桑之北的海东到南洋,生意兴旺。
老沙发财之后,不忘本,虽然家乡一个亲人都没了,还是出钱做了很多修桥铺路的活。
灾年到松江讨饭的江北很多,老沙托庙宇开粥棚,施医药,做好事不留名。
老沙没文化,却很敬重读书人,捐助很多贫家子弟;名门子弟落难,只要老沙知道了,必定帮忙还有好多。但都是一样,施恩不求报,做好事不留名。
老沙对给自己干活的人也很好。
总之,老沙人好的有点让人不相信世界上还有这么好的大善人。
所以,老沙的苦日子就来了。
官府屡来敲诈勒索,不少人还是受了他的资助进学得官的。
他老把钱拿出去做善事,他的两个大儿子整天闹着分家,把财产分的干干净净,谁也不管老沙。
老沙带着老婆,有残疾无处可去的老兄弟,厨子,园丁还有看门的,挤在一个小院里。
连大米饭都吃不上了。
故事结尾就是老沙拿出保存多年的讨饭棍,换上破棉袄,出门上街。
那唱戏的提前说的清楚,戏里那个人名都是真的,都真有其人!
松江上演的时候,那回都有人跳出来搅场。
官府里被点名的老爷们下了好几道令禁演。
老沙的大儿子和二儿子也找过他们家老三好几回,叫他别演了。
这戏是老沙的三儿子编的。
老三娘死的早,净身出户,不要家里一分钱,底气很足。
叫人打了好几次闷棍,都照演不误。
松江府里一票难求,各路大哥在戏里形象都不错,不仅不难为,还个个都来捧场。
所以极为红火。
听戏的各路道上兄弟都是世事通达。
说闻弦歌而知雅意那是骂人,但看人一撅屁股便知要拉什么屎的本事还都有。
比如戏里说下海经商去了,大家都明白,就是有正当生意就做生意,不做正当生意,只怕就是在海上卖面条了。
不过戏还是挺好的,老沙的出身跟大伙一样不高,老沙办的事也是万一大家发达了,偶尔也干那么一点的。
大家都挺佩服老沙的,生意,人都做得漂亮。搞到现在这一步,怕也是逼不得已。
武侯有点纳闷,问梨禅:老大,那沙大善人不是老四的爹吧?
梨禅睁开眼,抬头看看房梁:没准!
看完戏,大家出门化食醒酒,逛逛街景。
钱庄给定了回京西的票,武侯发给同学们,大家自行坐车。
塘沽城比不得京师繁华,但也胜过京西那荒郊野地。
武侯和王志两人一块溜,就看见梨禅几个又去了钱庄,两人偷摸去瞥。好象是排队办汇款业务。
两个离开。
王志说:你们老大可有点怪!看风度,那是贵族范杠杠的;可看钱上,怎么比廖化还抠!
武侯摇摇头:我们老大心思重!不过,京里人好面子,出门绫罗衣,在家吃咸菜的不少!千万别当着面问,小心我们老大翻脸!老大家说是郡王,其实每年就一千银元的收入,开销那样都减不下来,保不齐老大的钱寄回家,贴补家用了。
大家就赶车回去了,小科也跟来了,小科明年该上学,想看看京西学院怎么样?
大家给她说:京西从来不招女生。
哪知道小科却不在意,说:那是你们没见过能打的女生。
大家只好带着她回来了。
小科给廖化讲完了。
廖化对小科的枪法很好奇,那天使用骑枪的二人给了他深刻的印象。
小科还给他讲了淮营的步营长枪和骑营大枪的区别。
步营的长枪其实和普通军中流传的长枪法区别不大,军阵使用的时候,用得好不好,更多的看指挥官的调度。
骑营的大枪则不同。大枪其实应该叫长朔,看上去很沉,其实不重。但要想使好大枪,却非得马术精湛,身大力足。
骑营冲击的时候,是散列冲击,面对步兵,枪借马速,只要不刺空,根本无法抵挡。
骑枪用法很简单,就是刺,抖抽。决死冲锋的时候,马上起身,飞掷大枪,然后改用背上的铁棍或马刀。
淮旅的骑营不用长弓和手弩,这与其他军内骑营远用偏心弓,近用马刀的战法不同。
当年,淮营没归顺太祖之前,战无不胜,在江北击破敌手无数。就是和太祖的黄淮决战,也杀了开国三十六将中的十六将后,才败退南阳的。
不过,现在淮旅里,骑营与步营不和,骑营的人秉承了老淮营的传统,大多信天理教,军官必须得推选,营内勇猛善战,深服人心的才能指挥得动。
步营是朝廷反复掺沙子,调配的结果。这次掉防塘沽,步营的人都欢呼雀跃,骑营的人都沉着脸不愿离开家乡。
小科说的高兴,还起身摸了个棍子,拿个长凳当马,演示骑枪的战法。
演完之后,看大家都看她,有点脸红,说:我就是步枪用得好,我父亲说过,要用骑枪和人对冲,一个照面就得被人杀掉。骑枪,没力量,靠花招就是找死!
廖化听她讲完,闭上眼睛,默默回忆当日两马冲锋,小门向前,被抽击的情形,回忆两骑起身飞掷大枪的形态,一时失了神。
恰在此时,大黄进来了,点名。
今天,学校门禁,武侯请客,大家都在。
大黄要大家无事早睡觉,不要熬夜,要不然明天事多,熬不住。特别点了乔布什的名,叫他别闹牌局。
然后,他带着小科回家了,安排和妻子同住,自己还有事要忙,搬了条被子,带个枕头住到武库去了。
廖化和冯和尚,一人挑一个担子,把碗碟都送回去食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