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娥皇耐着性子把周嘉敏买回来的诗集又仔细看了一遍。把自己此前心中所想的心得也都和盘托出点评了一番,这才算是把她提前托心腹丫鬟从“明州蒋氏商行”的人那里弄来“限量珍藏版”的事情给轻轻掩过了。
周嘉敏毕竟是**岁的年纪,虽然也天资冰雪聪明,读完了四书和诗经、还读了几十本古人诗文在肚子里,终究鉴赏能力比姐姐还差得一大截。当下听着姐姐解说那些新词和散文中的微言大义之处,揣摩着钱惟昱心中那股树欲静而风不止的彷徨,一时间竟也听得痴了,一股悠然神往的心态油然而生。
“当初见吴王爷待文人礼贤下士,又作澄心堂纸,以为世间权贵厚待文人也就于此为甚了。听说师弟如今献了‘活字印刷’之法,北朝的冯道冯老相爷对此法赞不绝口,用此法把经二十载未曾完工的《五经文字》和《九经字样》都印出来了,北朝朝廷也因此功劳进封师弟为彭城郡王。
上次听采买的小荷回来说,此前市面上的《五经》、《九经》等书,一册好歹也好四五百文,而且还不容易买得全,有些少数冷僻的册籍,七八百文都不一定寻得到。近日来,我金陵城市面上也出现了三四百文一册的《五经》,而且内容齐全。听爹爹说,在北朝和吴越,这些书便是两百多文也是有得卖的,金陵城内的,还是因为我大唐读书人众多、书商抬价所致。”
周娥皇把妹妹搂在怀里,轻轻抚摸着妹妹头上水滑丝润的双环小髻,一边在自己解说诗词的当口中夹带私活,把自己对钱惟昱的种种细微末节处的了解穿插在诗词鉴赏中间诉说给妹妹听。那副仪态,竟犹如一个姿容绝世的少女,在爱抚怀中傲娇温婉的波斯猫一般。
姐妹二人正说体己话儿说得入港,又有丫鬟急匆匆地闯进来通报,坏了这里的氛围。
“大小姐!吴王爷来府上拜会了,听说大小姐卧病在床起不得身,正要来探视,老爷已经引着吴王爷来了,让小婢先知会一声,小姐也好预作准备。”
周嘉敏在娥皇怀里撒娇,一边也嘟起嘴来,恹恹地说:“那吴王爷也是,早先也是温和知礼的人儿,最近确实讨嫌起来了。姐姐,可要妹子想办法支开他?”
“人小鬼大!你果是有法子么?”
“人小有人小的办法——可以不用和人讲道理——不过,既然要妹子帮忙,可要赏妹子一件体己物件儿喔!”周嘉敏狡黠地一笑,随后把她刚才身子枕在枕头上时、感觉枕头底下有些硬硬的地方一掏,便趁着姐姐反应过来之前,把那本“限量珍藏版”的《沧海集》给掏了出去,对着姐姐扮个鬼脸,随后趁着姐姐反应过来之前一溜烟儿地跑掉了。
……
广顺二年开春之后,钱惟昱的文名才气,也算是在华夏大地上慢慢弥散开来了。虽然如今钱惟昱公布的诗作词作还不超过20首,但是无论其中哪一首至少也是准一流的精品。加上这个时代的传媒还很落后,九成九的文人是刻不起稿子印不起诗集的,所以那些诗人的诗词都是要靠读书人之间口口相传,或是青楼名妓填曲吟唱方能走红。
钱惟昱手头,有蒋洁茹这朵解语花为他贴心定做他需要的宣传攻势方案、出书印稿都是自家生意、再简单不过。一时之间,江东的吴越、南唐两国地界上,论起第一流的诗词达人,肯定得算钱惟昱一个,北方的后周境内因为长年战乱、读书人少而且普遍贫穷,所以钱惟昱这方面的名声只是在汴京、洛阳为中心的河南一带和淮北地区流传;河北、山东、河东、关中等地则还没有传开。
至于十国当中的其他诸侯,南汉中宗刘晟荒淫无道,乃是一个杀尽自己兄弟侄儿、把自己的姐妹和侄女儿都充入后宫的禽兽,所以如今的南汉国自然谈不上什么文治;
四川的后蜀后主孟昶虽然重文治,但是他一向也以“当代词帝”自居,一贯以为也就南唐李璟可以勉强和自己相提并论,觉得别的诗人都是玩票儿的票友性质。时间久了之后,朝中文臣摸清了孟昶的心性,一般也就只把水平比孟昶低的诗人的词作散播流传,如果水平高于孟昶,则想办法在蜀地封杀、好拍孟昶的马屁。
总的来说,钱惟昱第一阶段的造势很成功,从他的王叔钱弘俶,到中原雄主郭威、太子柴荣,都觉得钱惟昱是个心性不定、寄情文字、喜欢放浪形骸自由自在,甚至有“乘桴浮于海”志向的人。而作为一个副作用,大江南北秦楼楚馆之中的风尘女子们,也开始传唱起这位江东少年才俊的郡王爷的诗词来。一时令他风头无两,慕艾其名的怀春少女不知凡几。
……
钱惟昱虽然自问也是一个对女人颇有兴趣的正常男人,不过他也知道自己所谋者大,十五岁就淘虚了身体可不是开玩笑的——尤其是五代这种朝代,一个君主没个在位几十年的积淀,哪能建立的起稳定人心的威望呢?有多少雄才大略的君主都是因为自己活得不够长,死后马上被人篡了自己儿子的位?
所以,对于养身之道钱惟昱还是很注重的,身体是霸业的本钱,尤其是霸业持久的本钱,一两年之内,他还不打算考虑真和女人如何如何的问题。
话分两头,给钱惟昱打响文名、减轻政治和军事上的潜在敌人对他的戒备之心、顺带造势勾搭美少女的计划,是蒋洁茹一手为钱惟昱操持的。作为一个蕙质兰心的灵巧女子,又知道女儿家心思的弱点,同时对印书的生意上手比较快,因此这番作为在蒋洁茹手上自然是手到擒来。
而钱惟昱本人在开春之后、占城稻全部播种下去的这两个月,却是在忙着谋划另一件事情。
2月初的时候,在那次检阅麾下水陆兵马的行动之后,钱惟昱发现了他的部队有一个很大的问题——那就是骑兵和战马少得可怜。三万陆路大军,全部满打满算起来,只有一千人的成建制骑兵、其中水丘昭券从杭州带出的亲从上都里面,有一个指挥、五百骑的骑兵部队;而钱惟昱自己身边那支五百人规模的、由顾长风统帅的内牙侍卫亲兵,也有五百匹战马。
除了这两个指挥规模、一千人的部队可以算作是骑兵,其他人马都是靠着两条腿行军的,要么就是只有都头级别以上的中高级军官才有战马——其实说这一千人是骑兵也有点寒碜,因为这里面的士卒只能算是武艺精良、骑术也不错,但是要想骑在马上、配合作战,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许多人只会骑马,然后交战的时候要下马步战;有些人虽然可以骑战,但是人一多就阵型散乱、马一跑起来就容易撞到自己人……
钱惟昱知道,当初他在闽地的胜利,以及后来苏州攻防战那次防守反击的成功,基本上都是靠的水战的犀利,确切的说,是利用把不习海上水文环境的南唐内河水师拖到吴越水师擅长作战的东海主场上作战带来的优势。
但是他也知道,如今南唐靠近大海的领土除了淮南与后周接壤的泰州、通州等地之外,其他都已经被吴越扒拉干净占领了。以后对南唐的作战,是需要一支精锐的骑兵沿着大江两岸机动作战的,是需要一支精锐的山地战步兵在宣州和赣南等地穿插进攻的。靠着海船水师的优势一招鲜吃遍天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以后海船水师只有在南唐人主动进攻苏州地区、也就是吴越扮演防御角色的时候才能发挥其全部优势,如果是吴越主攻的话,在想复制几年前的胜利是不可能的。
想到了这个问题,钱惟昱找来了军中的水丘昭券,想要咨询一下骑兵和战马的事情,但是水丘昭券数年来专心营练水军,加上年老了想要学习新事物比较迟钝,所以钱惟昱找他讨论了半天也没什么结论,只好让水丘昭券帮忙想想麾下有什么得用之人擅长这一方面。
水丘昭券老成持重,想了半天,只有此前挂丞相衔、镇守苏州数年的使相元德昭统领马步军多年,也许有些心得。另外还推荐了昆山镇遏使司马球、中吴镇遏使孙显忠二将颇知马步军事——这两个人,都是水丘昭券在苏州、昆山带兵这几年,与水丘昭券配合的马步军将领,负责帮水丘昭券镇守营寨、操练陆军、接应作战,所以得到了水丘昭券的推荐。
钱惟昱心中回想了一下,这些人的名字除了元德昭听说过以外,其他的听都没听过,而且元德昭是谋划果断、独挡一面的人才,真的讨论营建马军的事情不一定起得到作用。
“唉……看来吴越这地方,果然水军将才一抓一大把,马步军将领,要想挑出几个历史上听说过名字的都这么难,难道只有靠林仁肇了么?”钱惟昱郁闷地暗自思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