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没醒吗?”说话的是一个男声。
“恩,不是说服药后三天就能醒来,这都第四天了,她还在昏睡。不行,我得去找师傅。霖师兄,你帮我照看一会,我去去就来。”女孩急促的脚步声渐渐消失。
我感到有人走近,然后额头上有什么东西摩擦着。“你是不愿意醒来吧?”是刚刚那个所谓的霖师兄,他拿起我的右手,我感到一股暖意一阵一阵的吹拂着,忽痒忽疼。这是怎么回事,我努力睁开眼睛,无耻之徒,竟在亲吻着我的手,可怜我右手还缠着白色棉布。顿时怒火中烧,顺势翻过身就煽了他一耳刮子,“你无耻!”
“你!”他看向我,疑惑、微怒、化作最后的温和一笑:“你醒了!”
他一笑,我脸上倒有些挂不住了,赶紧看向别处。
“你看你刚醒来,手上的伤还没好利索,还乱动。”
听他这么一说,我才发现右手真的很痛,可不是嘛,刚刚还纯白的棉布已经几点殷红。我咬着牙,“不用你管,登徒子。”
“登徒子,你说我是登徒子。”他感到不可思议,“我好心救你,就换了刚才那一巴掌和这一句登徒子?”
我不看他。
“你倒说说我怎么就是登徒子了?”他质问我。
“你…你刚才…”我一脸窘迫,他却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我,我刚才怎么了?”
这么丢人的事情我怎么启齿,“你刚刚…轻薄我”,“轻薄”二字小得我几乎都听不见,没想到他居然听见了。
他笑了,没有任何解释,转身坐在竹椅上,悠然品茶。
看到他喝茶,我也觉得口干舌燥,但有志之士不饮盗泉之水,我也不喝他这种登徒子递来的茶水。他挑衅的看着我,故意发出“滋滋”喝茶声,“好茶”!
我扭过头,躺下来蒙上被子,右手收回时不经意碰到了床边,疼的我闷哼了一下。竹椅上的那位笑了笑,继续品茶。
“师傅,你走快一点!”是那个女孩回来了。
“别拽,疼疼”,女孩正揪着师傅的散发,说是女孩的师傅,但见青丝如墨、面色红润,看上去也就而立之年的样子。
女孩连拖带拽把师傅弄进屋内,“霖师兄,你怎么坐着,不是说好帮我照看姐姐吗?”
登徒子放下茶盏,回头看我一眼,笑意盈盈,“不识好人心”,撂下这句话就出去了。
女孩一头雾水,走到我床前,拿帕子擦了擦我额头的虚汗。“奇怪,怎么会发这么多汗,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师傅……”听到女孩叫,那个人很快走过来,女孩拿出我的右手。“呀!”
我睁开眼睛,女孩正看着我的右手,此时血已将棉布染红。“是我不小心碰的,不疼的。”我对她笑了笑。
“你醒了!”女孩看着我,惊喜的眼角泛起泪花。“师傅”,女孩看向她师傅,“我就说她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你可是我医治的第一个人。”
师傅笑了笑,帮我把了脉说:“姑娘失血过多导致脉象虚弱,只要再休息几日就可以了。”
“多谢你们救了我。”
“不用谢,我叫白露,这是我师傅柳明村,取自柳暗花明又一村。我先帮你换药。”白露拆开我右手的纱布,柳明村仔细查看了下,笑着说:“没事的,里面的伤口已经愈合,我再去配点药,你帮姑娘换上药就赶紧出来,姑娘虽然醒了,但身子还是虚弱,需要多休息。”
“知道了。”说完还不忘朝柳明村做个鬼脸。“这个老头,最啰嗦。”
我笑了笑,“看得出柳师傅很宠你。”
“才不是呢!每天就知道让我碾药,称药,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还要我喊他哥哥,我偏不,就喊他师傅,气死他。”话语里透着娇嗔,真是一个不知愁为何物的姑娘。“敢问姐姐芳名?”
我一时无语,齐国公主的身份不知有多少人要捉我,我不能透露我的身份,萧梨或萧若蘅已成过去,可现在的我该叫什么呢!
“姐姐怎么了?”见我半晌没说话,白露问我。
“没什么,我在这里几天了?”
“已有七天了!”她把棉布药膏等拿过来,蹲在床边。
已经七天了,不知外面又是怎样的情况。我随意诌一个姓名告诉白露:“我叫杜若,字若蘅,这几天麻烦你们了。”
“杜姐姐不用客气。杜若衡,这名字真好听。”
我点头,既然她认为我姓杜我也不否定,因为我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我们现在这是什么地方?”我问的小心翼翼。
“这里是凤兮山西南侧的漠凉山,我是凤兮城城主的义女,师傅是我们这里最有名的大夫,刚刚照顾你的是我霖师兄。”她清除掉血水,撒上药粉,轻轻的缠上棉布。“好了,姐姐就安心住下,这里虽然简陋,好在安静,鲜有人来。你先休息,等会药熬好了,我叫醒你。”说完她帮我掖上被子,端着刚刚换下的脏棉布离开房间。
我望着这个只有一张床、一个圆桌和两把竹椅的房间,右手还在隐隐作痛,屋外鸟鸣啾啾,绿竹随风摇曳,竹叶簌簌作响。迷迷糊糊中听到白露唤我,我想醒来可感觉好累好累,只能哼了一声,过了一会,感觉嘴里一股热流,咽了下去感觉好苦,我咳了一阵,继续睡去。
已经过去七天了,那日的惨状父皇已经知晓了,相信父皇也派人去寒无崖下搜过了。白露说这里鲜少有外人来,父皇的人应该也不会找到这,他或许已经认为我死了。而如今的我该以怎样的方式活着?就这样胡乱思索着,不知不觉外面天已亮。
房门被推开,白露端着药筐撑伞而来,看到我坐在床上,很是惊讶,将药筐放在床头,关切地问:“姐姐醒了,昨晚睡的好吗?”
我笑了笑,抬了抬右手“伤处有点疼,偶尔也会痒。”
“师傅昨天在药膏里又加了几味药,减去了川弓、薄荷脑这两味药,姐姐自然会感到痛些,但是师傅说这样伤口愈合的快,也不会留下太明显的伤痕。”白露查看过我的右手,“以后应该没有多大的问题,这可多亏了霖师兄。”
我不解,关那个人什么事。
白露笑着解释:“刚救下姐姐的时候,姐姐右手腕伤口很深,失血过多我碰了一下,姐姐几乎没有知觉。连我师傅都没把握医好,霖师兄让我们经常揉搓你的手指,刚开始我们也只是死马当活马医,揉了两天你的右手指居然动了一下。没想到这方法真的凑效了,后来我没事就帮你揉,姐姐的手指又细又好看,若真是废了,我都觉得过意不去。”还真是个善良的姑娘,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
原来那日那个人是在帮我活络筋脉,被我打被我骂,难怪会丢下那句“不识好人心”。
白露一边拆着我右手上的棉布一边问:“姐姐因为什么事竟这样自残?”
因为什么,还不是月贼欺人太甚。那日见阿七飞过来,我慌乱的拔出匕首朝他手臂内侧使劲一扎,他吃痛推开我,脚下一滑,我摔倒在地上,右手正碰到地上立着的一把刀,血汩汩流出,所有人都楞住了,我顾不得疼痛,立马站起来,向后一跃而下。我的右手腕就是这样伤到的,很壮烈也很无辜。我还是如实回答白露:“是不小心撞刀口上了,说起来那把刀也很痛吧!”
她淡淡一笑,“姐姐真会玩笑,不过姐姐不愿说,我是不会问的,我们凤兮城的规矩就是来者是客,不问出处。”
我心存感激,问她:“当日你们是怎么救下的我?”
她想了一下,将那日的情景徐徐道来:“那日我和师傅采药经过时,正看到你挂在树上,右手腕还在汩汩的流着血。我吓的一时怔住,还是师傅镇定,赶紧放下背篓,爬上树弄你下来,见你还有一点气息,我们赶紧给你止血。本来想带你回凤兮城,可是我们走了一会就发现了好多人,我和师傅赶紧躲开他们,藏于附近的小山洞。然后向霖师兄求助,之后我们才来的这里。”
“既然你们都是凤兮城的人,怎么会在这里生活?这里离凤兮城很近吗?”我试着向白露了解些情况。
她撒上药粉,小心地吹了几下,拿起棉布一层层缠上,小嘴一嘟:“主要是近日凤兮城太乱,各路高手云集,还有小月国人也不知为什么老在山下活动。所以我就搬到这里了,漠阴山只是凤兮山群里的一个小山,我们在的位子是白石溪,因为外面丛林密集,所以没被人发现。师傅也是偶尔出来采药时发现这别有洞天,就秘密令人在此修建几间竹舍,我也会偶尔来住几天。”
我笑着点点头,她换上药,柳师傅送来早点。我右手五花大绑,正要用左手拿筷箸,白露制止。“我来喂你,”说罢就端起碗,舀起一勺吹了吹送到我嘴边,我感到不好意思,她却笑嘻嘻地说:“快张嘴,乖…”
我虽面上极不情愿,但肚子不争气得叫着,白露笑着,我最终张开嘴,一口一口吃尽那碗白米粥。她放下白瓷碗,帮我掖了被角,用她那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我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昏睡的那几日都是我喂你的,哦,霖师兄好像也喂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