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厨没用锦鲤做过菜, 但不妨碍他们的积极性。那几条纯白、纯红的锦鲤, 可是陛下时不时就要去看几眼的宝贝。
能拿陛下的宝贝做菜,死也值了啊啊。
怀着对御厨这一行业无比真诚的热情, 御厨拿出了十二分功力, 用蒸炸煮烧等多种烹调方式做了满满一桌全鱼宴。
没入厅,幼幼就闻到了溢出的鱼香。她蹬蹬跑进,眼睛睁得圆溜溜,稚声感叹, “好多鱼呀。”
宫女笑, “这些都是小郡主您吩咐捞的, 都给您做出来了。”
幼幼的小脑袋瓜显然没想到那么多,这时才意识到问题, 眨巴道:“可是幼幼吃不了那么多呀,姐姐帮幼幼一起吃好不好?”
宫女摇头又点头, “多谢郡主赏赐, 您先用膳,等您用完了奴婢们再传您的意思赏赐下去。”
听得半懂,幼幼被抱上了桌, 系上小兜裙,正犹豫着该先吃哪道时, 燕归来了。
被霍霍了御花园的锦鲤, 燕归看上去没什么不悦, 不过既然用了他的东西, 他自然得来尝一尝。
几头雪狼眼巴巴地围着圆桌, 被熟鱼馋得口水滴答,在察觉燕归靠近时还是不约而同后退了些。
燕归身上有洗不去的浓浓血腥之气,还有被收敛的杀意,这些动物感知得再清楚不过。
抬脚随意把大灰踢远了些,燕归坐上了位,视线在全鱼宴上掠了一圈,“好吃?”
幼幼还没动筷,但不妨碍她连连点头,“好吃,十三哥哥也吃!”
燕归的鱼,燕归的御厨,倒成了她请人吃。他不明意味地笑了声,毫不客气地拾起银筷。
很快,幼幼就为说出口的话付出了代价。
十多道鱼,几乎以风卷残云的速度被某人飞快吞入腹中。而且他用得快,动作还挺优雅,只是下筷的速度常人不大能用肉眼捕捉。
幼幼开始是呆呆看着,后来发现面前瞬间空了小半才急起来,忙拾起自己的小筷子小勺子,争取在某人的空隙间吃一口肉。
可惜奋斗了许久,小姑娘才勺了口汤。汤是极鲜美的,幼幼咂巴两下,好似能从里面尝出鱼肉味。
她没想到可以有抢这个举动,毕竟鱼不同于糖,之前的糖是被硬生生从口袋中搜出,鱼在她的意识里是摆在这儿,大家都可以吃的。
“十三哥哥。”小姑娘眼巴巴地瞧着,“幼幼也想吃一口。”
“想吃?”燕归抽空斜了她一眼,随后极其恶劣地捏了把那肉嘟嘟的婴儿肥,“都这么胖了还吃,当心吃成小胖子,走都走不动。”
幼幼愣了愣,下意识辩驳,“幼幼才不胖!”
石喜等人垂首默然,陛下这绝对是因为喜爱的锦鲤都被做成菜了在报复吧,绝对是吧。
这报复的方式可真幼稚,比当初逃避进宫而来欺负小郡主的贵女们也好不到哪儿去。
“不胖?你说哪儿不胖?”燕归夹鱼入口,手边动作不断,戳戳某个小东西圆滚滚的肚子,握握藕节似的手臂,再指指她胖墩儿似的小腿,这些无一不证明了,小东西的肉都是确确实实存在的,一点儿都不虚胖。
这动作实在太不爱护一个小姑娘的自尊心了,果不其然,幼幼被他的语言动作夹击之下,哇得一声就哭了出来。
燕归在场,宫女们也没人敢哄她,她就自己这样抹着眼泪哭,还不忘看燕归吃鱼吃得香喷喷美滋滋。
看着看着,她金豆子还没掉完,就没忍住打着嗝又问了句,“好、好吃吗?”
“好吃。”燕归回答得不含糊,银筷终于指向了最后半盘鱼。
连石喜也从来不知,原来陛下的胃口可以这么大。
幼幼都伸长了脑袋去望了,眼上挂着泪珠期盼道:“幼幼就、就吃一口。”
“哦?”燕归挑眉,“朕说过不让你吃吗?”
幼幼诚实摇头,燕归又道:“那为何不自己夹?”
幼幼再度十分老实地回答,“幼幼夹不到。”
明明是某人恶劣地每次都阻住了她的筷子,燕归却恶人先告状,“这么没用,连口鱼都吃不到。朕之前怎么教你的,不会抢吗?”
“?”幼幼茫然地望着他,哭都忘了,不忘用爹娘教的话挣扎,“不……幼幼不可以抢别人的东西。”
燕归放慢了用鱼的速度,似乎终于开始懂得了品味,他道:“你若不需要或者已经有了,当然不用抢。那这鱼,你是不想吃,还是已经有了?”
幼幼想了想,“幼幼想吃,但是幼幼没有。”
语罢不用再提醒,小脑袋也明白了什么,睁着圆圆的杏眼和燕归对视,半晌软软道:“可是,幼幼不想和十三哥哥抢。”
她委屈巴巴望着,又低下头细声细气,“虽然十三哥哥坏,抢幼幼的糖……”
燕归:“……”
之前气势汹汹说讨厌他和祸害他锦鲤的是谁?
不过,虽这么想着,本有意要教小东西一些“道理”的燕归还是感觉哪儿被戳了一下,气全都泄了出来。
这么个软绵绵傻乎乎的小东西,看起来很好教,有些事情也能轻易灌输给她,但在某些细节上,还真是意外地有她自己的原则。
一些在燕归看来毫无用处又蠢的原则。
他语气淡淡,“为何不能抢朕的?”
幼幼似乎觉得他这话很奇怪,回得也不伦不类,“因为不可以抢十三哥哥的呀。”
一大一小僵持了会儿,燕归率先败下阵来。他突得站起身,随之往后倒的凳子发出砰响,把幼幼吓了一跳。
“给郡主另做一桌。”留下这句话,燕归如来时般离开了此地。
幼幼好奇地望了会儿他的背影,再转回脑袋,仰头,“宫女姐姐,十三哥哥为什么不高兴呀?”
宫女想了想答,“大概是因为,小郡主您太可爱了吧。”
“咦?”幼幼更懵了,很快她就被呈上的其他菜肴吸引了主意。鱼还要好一会儿,在此之前,宫人当然不会让她饿肚子。
燕归几步就到了御花园的池边,那儿很明显缺了一角,栅栏倒下,草丛边亦湿漉漉的,池中剩余的锦鲤也都不大敢再靠近那处。
他面色冷淡凝视片刻,“石喜,善欢郡主如何?”
石喜微顿,“郡主纯善可爱,稚气未脱,有颗赤子之心。”
“朕呢?”
“陛下坚定不移,从不为外物所动,凡事皆可达。”
“哦?”燕归对这马屁没作什么反应,转目而来,“那,若朕要养她呢?”
常人在如此目光下早已冷汗涔涔,石喜多少有了抵抗力,是以能面不改色,“陛下为刚,郡主过柔,奴才以为,陛下与善欢郡主正是性情相宜,长此以往,必得双益。”
石喜显然完全忽略了其他人,譬如容府一家的意见。
燕归沉沉望他,许久,忽而一笑,“所言有理。”
时日还那么长,正好他又无事可做。在这小东西长大的十几甚至几十年间,他倒要看看,到底是他能成功把这小东西养成自己想要的模样,还是这小东西能坚持住她傻乎乎的原则,让他承认。
他,拭目以待。 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