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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
不知是谁扑哧一声, 顿时犹如引线点燃大殿, 不少人露出笑意, 收回了令小姑娘局促不已的目光。
容夫人起身将她带到身边,“小女无状, 惊扰了寿宴,还望圣上和太后娘娘恕罪。”
容太师亦出声请罪,二人出面,这才让幼宁找到主心骨,轻唤“娘”。
捏了捏女儿小手, 容夫人对她一笑, 令幼宁彻底平复了心情。
殿中众人当然清楚这一触即发的情境不能怪容太师的女儿, 小姑娘也无辜可怜得很。周帝没出声, 还是太后笑道:“此事怎怪得了她, 太师与容夫人不必自责。”
夫妻二人又俯首谢恩, 容夫人这才带着女儿回座。
经过这意外打岔,殿中原本对峙的几人梗着脖子,慢慢稳定了情绪, 总算不像之前那般激动得要打起来。
杏儿悄声向人询问,这才得知引得满殿寂静的是吴将军和刘侯爷,外加一位户部侍郎。
刘侯有一女, 年前与吴将军幼子定下婚约,本是结两姓之好, 不料吴将军幼子福薄, 大婚前一日坠马亡故。
当时婚礼一切皆已备好, 将军府当真狠心,将儿子死了的消息按下,第二日硬是让不知情的刘侯之女结了个冥婚。等刘侯知道消息简直要气晕过去,堂都拜了,女儿瞬间成了寡妇,还被吴家人指责克夫。
刘侯气冲冲杀入将军府,为女儿向他们要个说法。将军府的人也自知理亏,两家地位又几乎不相上下,他们不敢真扣着人姑娘守一辈子寡,只坚持刘侯这个女儿已经嫁入了吴家,这个身份已经上了吴家族谱,绝不更改。
两家人商议一番,侯府三姑娘这个身份留在了将军府,人就成了刘侯新收的义女被带回了侯府。
刘侯虽心疼女儿,但事已发生,重新再找个门当户对的好姻缘不大可能,此时户部侍郎的夫人和侯府一提,他便干脆把女儿嫁给了户部侍郎的庶长子。
且不论这二人婚后如何,事情总算初步得了解决,但将军府的人总是心有不甘,觉得此女已是吴家人,此举无疑是对吴家的羞辱。
结亲不成反成仇,自此吴刘两家的人碰见,总要闹出些不大不小的事,口头讽刺更是经常。
刚才便是有人说起吴将军的女儿也到了议亲的年纪,太后笑谈要为其指婚,吴将军恭声应了不说,还非要说什么“我将军府的姑娘可不同别家,忠贞贤淑,绝不会做有辱门风之事。”
谁都知道他暗讽的是谁,刘侯脾气火爆,当场就砸了杯子过去,两人争吵几句,户部侍郎便也十分无奈地被牵扯了进去。
幼宁进殿之前,众人正因吴将军脸上见了血而倒吸冷气,这才寂静无声。
太后被吵得头疼,这种糟心事放在平日她根本不会管,但事因在她的笑谈,如今又正是寿宴中,无论如何也得安抚这两人一二。
她看了礼部尚书孔离一眼,本垂目万事不关心的孔离立刻打起笑脸,走到殿中,“二位稍安勿躁。”
刘侯与吴将军同哼一声,孔离续道:“今日为陛下寿诞,二位如此,实在是大不敬啊。”
周帝登时收到半数目光,举杯的手停在空中,半晌道:“无事,无事,朕不介意。”
他久未上朝,今夜看到这等好戏,兴致正浓呢。
孔离:“……”
努力吸了口气,孔离维持笑意,“依孔某人看,吴大人与刘侯的小小罅隙不过是因结亲一事出了点小问题。但前事不成,只说明缘分未到,眼下却是有个让二位重修旧好的大好时机。”
“甚么时机?”
孔离眼珠一转,“吴大人爱女不是正在议亲么?据我所知,刘世子可也还未娶妻……”
“不可!”他话未说完,刘侯与吴将军同时喊道,二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惊惶。
吴将军话虽是那么说,但他是万万不敢把女儿嫁入侯府的,以刘侯一家对将军府的痛恨来看,女儿嫁过去岂能有好日子。而刘侯只得这一个嫡子,他又怎么可能让儿子娶吴家女为妻。
“为何不可呀?”孔离万分惊讶,语气十分微妙,“这难道不是两全其美之法?”
那两人又齐齐不吭声了。
“哀家倒觉得,孔尚书这提议很是不错。”太后开口,悠悠啜了口热茶。
吴将军终于忍不住,俯首道:“太后,实不相瞒,小女早有心仪之人。本不该如此不遵礼数,但微臣着实不忍见爱女饱受相思之苦,还望太后体谅微臣一片拳拳爱女之心!”
说到动情处,吴将军以袖掩面,似有垂泪。实则内心哼唧道,丢脸归丢脸,女儿要真嫁去刘家才是丢命的事,再不说出口等太后指婚就晚了,如此说不定还真能成全自家女儿的小心思。
“哦?”太后微微倾身,“不知是哪家儿郎?”
吴将军抬首一转,容太师心道不好,果然听道:“正是容太师之子,英雄出少年,容公子确是个翩翩少年郎。我虽只是一介武夫,也希望女儿能觅得此等佳婿。”
容夫人神色一凛,她怀中幼宁立刻察觉到,懵懵懂懂想着吴将军的话,她探出小脑袋好奇看向自家兄长,“哥哥?”
容云鹤看去,露出微笑,揉了揉那柔软的发顶,无声道:“坐好。”
幼宁眨眼点头,果然乖乖坐正。
容太师起身,笑道:“吴大人如此夸赞犬子,倒叫容某忍不住生出愧颜了。早闻吴家千金知书达礼、贤良淑德,但犬子无功无名,实在不敢言配。”
“哎,这算什么,功名……”吴将军一摆手就要理论,突然被另一道插|入的声音打断,“仔细一想,孔尚书说得倒也不错。若能为我儿求得吴将军的掌上明珠,重修两姓之好,岂不快哉?吴将军觉得呢?”
出声的自是默了会儿的刘侯,他厌恶吴家人是一方面,但另一方面他也万万不能见吴容两家结亲,反正是吴家女儿嫁过来,真论起吃亏,侯府也算不得什么。
峰回路转,吴将军眼中几欲喷火,刘侯抚须微微一笑,“若吴大人也同意,不若明日本侯便派人上门提亲,亦或今日在此就请陛下和太后娘娘赐婚?”
吴将军憋了憋气,嗡声道:“儿女婚姻大事岂可轻谈,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刘侯点点头,“吴将军说得正是,明日本侯还是让夫人上门亲自和尊夫人商议一番。”
这话自是让对面脸色铁青,殿中响起一阵轻笑,这对冤家,绕来绕去还是他们两家的事,可怜了那户部侍郎,在这两尊大佛的面前气都不敢多喘。
容夫人轻轻呼出气放松下来,见女儿仰头望自己,便笑着捏了捏那小脸,“幼幼差点就要有嫂嫂了。”
“嫂嫂?”小姑娘对这个词十分陌生。
“就是哥哥的妻子,日后与他相伴一生的人。”
小姑娘想了想,“有了嫂嫂,哥哥就不喜欢我了吗?”
容夫人道:“自然要喜欢得少一些。”
闻言幼宁立刻绷起脸蛋,半天不说话,等宴席将散时才看向兄长,也不说话,就可怜巴巴地望人。
容云鹤一脸茫然,容夫人见状不由抿唇轻笑,果然还是女儿逗起来最可爱。
容云鹤登时明白过来,无奈望了自家亲娘一眼,安抚地将人抱起,“怎么了?”
“以后有嫂嫂,哥哥就不喜欢我了。”想到以前听人谈过的那些话儿,幼宁又接道,“但是哥哥长大了,一定要娶妻的,幼幼不难过。”
说着不难过,实则眼泪都快掉出来了,极力忍耐又懂事的小模样叫人哭笑不得,容云鹤也不知该作何表情,他要如何和妹妹解释这种事?
最终只能低叹一声,“小哭包,衣裳都湿了。”
这句话没安慰成,小姑娘越想越难受,正巧看到燕归,便挣出兄长怀抱,小炮弹般往人怀里扑,不料劲儿太大,竟把燕归整个人都扑倒了。
容夫人&容云鹤:“……”
容夫人左思右想,唤来一个贴身婢女耳语几句,令她回去寻了容太师,这才随手理了理衣衫,迈入坤和宫。
作为太后久居的宫殿,坤和宫气派无比,装饰并不奢华,却很有天家气势,与太后惯来冷硬的作风十分相称。容夫人早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在听到太后柔声哄自己女儿时缓了缓步伐。
“幼幼真不喜欢这珠花吗?”太后正拿着一朵珍珠刻成的头花,似乎想要给小姑娘戴上。
幼宁人虽小,也有了些自己的审美,她显然不大喜欢珠花,可因为敬重长辈不愿拒绝太后,因此面上表情十分为难,微抿着嘴唇,鼓鼓的包子脸看上去很是有趣,太后忍不住一逗再逗。
李嬷嬷远远见着小姑娘的亲娘来了,终于笑着打岔,“太后娘娘,这珠花式样都是奴婢们那时候盛行的了,容姑娘还这么小哪儿能喜欢呢。”
太后将东西放下,拍了拍面前的小脑袋,“也是,哀家毕竟老了,眼光自然跟不上小姑娘了。”
幼宁冲她一笑,往太后手心蹭了蹭,让太后一怔,忍不住也跟着笑了。
便是对宫中那些公主、她名义上的孙女儿,太后也没这么亲热的。容夫人瞧得清楚,面不改色等宫人通报,在太后身前俯身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