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不是别人,正是詹耀的妻子梅君,依依不舍地与男人分别之后,走到门口,见房门开着,吓得魂飞魄散,突然意识到今天自己的丈夫詹耀并没有赴酒局,暗自琢磨刚才在楼道间的事情,不会被詹耀现了吧?
她心情忐忑地上楼之后,只见方志诚坐在客厅沙上,微微一怔,疑惑道:“你是?”
方志诚站起身,自我介绍道:“我是詹耀的同事……”
“哦……”梅君连忙堆出笑脸,“詹耀人呢?”
方志诚淡淡道:“他出去买酒去了……”方志诚对梅君的态度很冷漠,方才楼道上生的前因后果,他看得一清二楚。只要稍微一联想,便能知道梅君跟那个男人必定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梅君误以为今天詹耀会晚点回来,所以才如此胆大,将情夫引至家中,幸好她还有点理智,若在家中行事,只怕是正好会被詹耀逮个正着。从詹耀的语气来分析,他并不知道自己妻子的品行,可见知人知面不知心。
方志诚粗粗扫了梅君一眼,此女的姿色属于中上等,穿衣打扮得体,第一印象应该是一个贤良淑德的女人,不过,细细打量,便可见她右眉眼角深处有一颗暗痣,让人感觉这并非一个绝对安分的女人。
梅君心中有鬼,见方志诚与自己说话不冷不淡,心中更是惶然,不过表面上却是摆出一副平和的样子,演技堪称高。梅君并没有想到方志诚是自己老公的顶头上司,只以为他是一个普通同事,从方志诚的年龄来看,很有可能是自己老公的晚辈后生,所以说话就随意了一点,淡淡笑道:“老詹也真够糊涂的,家中不是有酒吗,他为何要出去买?你先坐一会吧……”言毕,梅君摇着身姿,步入卧室,更换衣服去了。
方志诚低声叹气,暗忖这詹耀实在有点可怜,怕是一直被蒙在鼓里,并不知道自己老婆可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又等了五六分钟,詹耀提着两瓶好酒回到家中,梅君换了一身挺休闲的衣服走出,见了酒盒,顿时脸色一变,不悦道:“家里不是有酒吗,你怎么还出去买酒了?”
詹耀笑道:“难得有客人,所以买点好酒……”
“真够大方的!”梅君低声啐了一句,不再搭理詹耀,往卫生间走去。
詹耀连忙将方志诚请上餐桌,笑道:“我老婆不懂事,老板你不要介意……”
方志诚颔微笑道:“居家过日子,柴米油盐酱醋茶,都得精打细算。你今天买的酒太好了一点,难怪嫂子不高兴!”
詹耀挥了挥手,忙不迭地说道:“老板,千万不要这么说,你今天来我家中做客,这是给我面子,如果酒还差一点,以后怕你再也不愿意过来了!”
方志诚笑道:“你也太客气了!”
这时卫生间传来抽水马桶冲水的声音,梅君板着面孔走出,见餐桌上摆着几样小菜,道:“咦,老詹,这不是你下的厨吧?”
詹耀指了指方志诚,道:“当然不是我,我哪里有这等本事!对了,儿子呢?”
“儿子被我送到我妈家去了,……”梅君哼了一声:“那你们吃吧,我回房间休息一下……”
詹耀见梅君不冷不淡的,瞧出她对方志诚没什么好感,暗自着急,正准备给梅君正式介绍方志诚。方志诚笑道:“嫂子,你忙了一天也挺累的,我们自己照顾自己。”
方志诚简单的一句话,落在梅君的耳朵里,却是带着刺,她心中忍不住怀疑,自己的秘密会不会真被他给偷偷得知了。梅君转身进屋,带门用了点力气,詹耀知道自己老婆生气,又不知为什么,讪讪地笑道:“今天我老婆不知怎么了,有点奇怪,还请老板不要放在心上。”
方志诚摆了摆手,淡淡道:“小事而已,咱们吃饭吧。”
两人吃喝了一阵,彼此闲聊起来。方志诚现詹耀知识面挺广,对历史人文地理都有涉猎。
詹耀酒多之后,话也变得多起来,笑道:“老板,我真的很佩服你,虽然我比你年长,但在看待许多问题的方面,与你相比,有很大的差距。今天你教训王靖染,我亲眼目睹,让他根本没有招架之力。我以前吃过他几次亏,现在完全纾解了,我得谢谢你为我出面。”
方志诚谦逊地笑道:“老詹,以后有什么问题,你与我直接说便是。在官场有些铁律,比如上下级之间的交流,必须要遵循原则。王靖染他太过于自傲,这也是为何他今日会向我低头的缘故。”
詹耀有点想不明白,苦笑道:“我有一件事情,还是弄不明白。为何伟铭书记会默认纪委对王靖染下警告处分。”
方志诚夹了一块青菜,放在小碗之中,点拨道:“无规矩不成方圆。孙伟铭比任何人都希望下面的人遵守规矩。”
詹耀拍了拍脑门,恍然大悟,感慨道:“原来如此!”
孙伟铭是不希望给方志诚留下把柄,原本方志诚就难以驾驭,若是他以王靖染阳奉阴违为由,故意再闹出矛盾,岂不是会给自己留下很多后患。所以孙伟铭才决定给王靖染一个无伤大雅,不疼不痒的警告处分。
孙伟铭处理了方志诚,也是让方志诚形成自律,潜在之言为,我已经按照规矩给王靖染一个处分,但若是你方志诚以后有违规的时候,我绝对不会手软,也会给你相应的处罚。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孙伟铭也是使了个苦肉计,王靖染就是黄盖,打他一板,可以用来缓解自己和方志诚之间的硝烟味。在赵和平落马之后,孙伟铭便收敛锋芒,不再插手方志诚的分管工作,给了他充分的自由与空间,这份容忍和谦让,是他给出的台阶,只是方志诚一直没有接茬。
方志诚在试探孙伟铭的耐性,毕竟现在局势对他有利,市委对孙伟铭的冷淡处理,让他已经有了很强的危机感,县委副书记人选一直没有敲定,让孙伟铭倍增压力。
如今东台县的政府工作,孙伟铭的控制力正在明显被削弱,随着戚芸的叛离,邢继科稳扎稳打,孙伟铭对县政府工作的影响力江河日下。若是再来一个强势的县委副书记,与自己在党务方面展开较量,无疑多增了一条战线,令孙伟铭难以招架。
孙伟铭知道在这种局面之下,必须要先要安抚好方志诚,同时慢慢重新巩固自己在县政府的话语权,继而再争取在县委副书记位置安排己方人马。方志诚与市委组织部长邱恒德关系极佳,若是他在邱恒德面前说出对自己不利的话,那岂不是要让孙伟铭腹背受敌?
所以孙伟铭才会敲打王靖染,使出一个苦肉计,暂时缓解与方志诚的矛盾。
这也是为何方志诚敢于实名投诉王靖染,因为他早已预料到最终的结果。王靖染虽然对于孙伟铭很重要,但在现在的情况下,孙伟铭根本不会在乎王靖染一枚棋子,而影响自己在东台常委会上的布局。
詹耀思绪良多,将其中利害关系逐一分析清楚,顿时对方志诚升起一股佩服之感,落入其他人眼中,方志诚是一个桀骜不驯的年轻副县长,但谁有能知道,他踏出的每一步,都经过深思熟虑?
方志诚担任副县长才数月,之前的徐家桥拆迁风波,算是新官上任后的第一把火,随后成功招引高尔夫球场项目,算是上任后的第二把火,而如今敲打政府办主任王靖染,无疑是那第三把火。
方志诚用自己的实力,证明自己你能坐稳现在的位置,同时告诉其他人,自己并非随意揉捏的软柿子。
詹耀心中忍不住升起一股激动之意,若是跟在方志诚身后,以后一定前途不可限量。
两瓶酒只开了一瓶,而且点到即止,方志诚只饮了二两五,詹耀自己喝了足有半斤。詹耀的酒量不错,看不出什么醉意,亲自将方志诚送到楼下,并且帮方志诚拦了一辆出租车。方志诚坐上出租车后排,摇开车窗,朝着詹耀招了招手,道:“工作固然重要,也得将精力多放在家庭上面……”
詹耀一脸茫然,哪里能意识到方志诚是在点拨自己?
出租车飞快地驶出,方志下意识往后看了一眼,詹耀脸上堆满笑容,并没有离去,不停地朝着出租车挥手,他心中暗叹了一声,也不知詹耀能不能读懂自己的良苦用心。
等詹耀回到家中,见梅君没有过来收拾餐桌,他伸手推了推房门,现门被反锁了,不悦道:“怎么还锁门了!”
只听梅君在屋内阴阳怪气地说道:“今晚你就睡在外面吧……”
詹耀拧起眉头,拍了拍门,道:“梅君,你赶紧开门,我有话要跟你说!”
梅君撇嘴道:“我没劲跟你唠叨。”
詹耀终于被惹怒了,道:“你也太不知好歹了,你知道今天客人是谁吗?那是我的顶头上司,我可是花费好大力气,才将他请到家中,你竟然没给他一点好脸色,这不是让我难做人吗?”
梅君听詹耀这么说,一咕噜从床上坐起,意识到自己今天的行为的确有些欠妥,半晌才过去开了门,沉声道:“你怎么没跟我交代一下啊?他那么年轻,哪里能想到他是副县长,我还以为是你的普通同事呢!”
詹耀无奈地苦笑,道:“这不是没机会嘛,唉,事情过去就罢了,不过,你以后可得给我留意点,该给我面子的时候,必须要给我!”
“知道了!”梅君心绪复杂,走了两步,一个踉跄,差点滑倒,可能被老公的上司撞破了隐秘,梅君实在有点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