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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一路南下(1 / 1)

<>第三章一路南下

第一节柔情似水

对马林西来说,参加县里的南繁育种,无疑是个天大的喜讯。

其实,不仅是马林西,除了家人,邻居们也为他高兴,农科队的队员、大队干部,还有许多认识他的人,都为马林西参加“南繁”而高兴。除了荣耀,还有是羡慕。所谓荣耀,他们大队很少有人出过省。马林西这次,还要经过上海、广州等这些庄稼人一辈子都梦想的天堂,还要坐海轮、乘飞机,到达祖国最南端的海南岛。这还不算,还要在那里生活半年,连春节都不在家里过,那是多么风光的事情啊。

还有一个因素是,这次县里组织的南繁,听说有二三十人呢,但都是县城西区稻麦主产区公社的,东部棉区的三个公社人最少,给谁去,最核心的要求是技术骨干。

去南繁,不仅可以开眼界,看风光,见世面,还可以学习技术,结交朋友,锻炼自己,真正是千载难逢的天赐良机啊。

那么,为什么要南繁呢?南繁为什么非要到海南岛,而不到其它地方去呢?非但一般人搞不懂,就连马林西家里人,包括他的新婚燕尔的妻子也弄不清楚。当然,从支持他个人的事业发展上,她支持马林西去。而在心底里的某个角落,她也许不希望马林西去。他们毕竟结婚才几天,这一去,不是三天两日,而是半年。半年,她独守空房,将苦熬多少个漫漫长夜啊。

“不去不行么?”妻子搂住马林西的脖子,柔情似水地问。

“当然不行。”马林西轻轻吻了她的额头。

“那为什么要南繁呢?”她把头埋在马林西的胸口,轻声问。

马林西摩挲着她的手,便开始长篇大论地向她讲起杂交水稻“三系”育种的知识来。可是,他还没说上几句呢,她就开始微微地打鼾了。

是啊,她也确实太累了,那双细腻的纤手,掌心已磨起了不太明显的茧子,虎口也有了细细的裂口,来他家才几天呢。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未过门的时候,有父母宠着,疼着,可以在不开心的时候撒娇,赌气。出嫁以后在婆家,就不可能随心所欲了。不仅要看公婆的脸色,还要与姑嫂妯娌处好关系。更重要的,光是嘴甜是没有用的,还要眼快,手勤,抢着做事,否则,怎么能讨得别人欢心,融入这个新的大家庭呢?

跟其他农户相比,马林西的这个大家庭总的来说还是比较开明的。

第二节不可触碰的权威

马林西父亲是国家干部,在市地方剧团当编剧,属于开明的知识分子,他一直用传统的儒家思想治理这个属于他的家庭。

在父亲的人生哲学里,时时处处讲究仁义宽容,希望一个家庭抱成一团,和和气气,这样才不会被外人欺侮。所谓家和万事兴嘛。兄弟姐妹之间也提倡互敬互爱,互助互让。因为他们马家在中西生产队,或者说在高陵大队都是单姓。祖父从山东到河东,兵荒马乱的年代在北洋军阀孙传芳手下当营长,孙传芳与北伐军交手败北后,溃退时留下与奶奶成亲。后来为了躲避日本鬼子的轰炸和扫荡来到乡下,父亲七岁时祖父就去世了。

对高陵来说,马家是典型的外姓,没有根基,更谈不上家族势力。在父亲的蓝图中,也盼望子孙兴旺发达,在给他们取名字时,就煞费苦心,融进了这种思想。除了姐姐小平外,他们兄弟四人分别起乳名东东、西西、南南、北北,其良苦用心,可谓昭然若揭啊。

基于这种思想,爸爸总是千方百计想把这个家庭培养壮大。

哥哥结婚后,都生了孩子,至今仍在大家庭里吃饭,从来不敢提分家的事。按当地的风俗,男人只要结了婚,就必定要分家析产,另立门户。因为有爸爸这棵大树罩着,谁也不敢开口提分家,尽管哥哥嫂嫂都有着十分体面的工作。哥哥是公社农科站的技术员,嫂子是大队的赤脚医生。现在,马林西也是属于大队里管的人了。在一个家庭里,就这么几个人口,县里、公社、大队、生产队都有人工作,并且都有个有头有脸的事情做,确实是令左邻右舍刮目相看的。

这种独一无二的家庭就业状况,就是一种无形的社会地位。人们谁不会羡慕呢?作为一家之主,爸爸当然要千方百计维护这种社会地位,扩大大家庭的影响,那就是要精心呵护大家庭,不能有丝毫分裂大家庭的杂音和苗头。哥哥新婚不久,嫂嫂是流露过分家思想的,结果被爸爸妈妈骂得狗血喷头,从此再也不敢提分家的半个字。

中国的世俗社会里,任何大家庭内最难处理的是婆媳关系。

俗话说小媳妇难当嘛,这是千百年来的传统。马林西的妈妈虽说开明,但骨子里做婆婆的那种家庭优越感还是存在的,她念过几年私墪,能算上半个有文化的妇女。在队里又是妇女队长,在外面算不上官,但在生产队里还是有头脸的个人物。爸爸平时不在家,自然而然妈妈是一家之主,当媳妇的只有看她脸色的份。妈妈这个人思想传统,做事认真,生活朴素、勤快。但反过来呢,在媳妇们的眼中,这些优点又成了缺点,那就是保守、迂腐、刻板,与青年人活跃、大方、风风火火格格不入。所以,嫂子也好,妻子也好,就难免有龇龉了。但她们又不敢当面表露出来,只能闷在心里。

这天上午,邻居张福玉来马林西家自留地犁稻茬地,准备播种麦子。下午,妈妈带着妻子用铁锹破稻茬的土垈头。新翻的稻茬经太阳一晒,土壤表面发白,但里面还是很潮湿,特别粘锹。

妻子建议:“让风吹吹,明天弄,等疏松些再破。”

其实,这也是实事求是的好建议。这话,如果要是从儿子或邻居的嘴里说出来妈妈一定会接受。可是,从媳妇嘴里说出来就非同一般了。

妈妈听了气不打一处来,一边死命破垈头,一面头也不抬,朝妻子吼道:“你不弄就家去,不要在人眼睛头里碍手碍脚的。”

妻子还能说什么呢?她知道,不是自己的建议不合理,而是这种建议是侵犯了那神圣不可触碰的权威。她是婆婆啊,是一家之主,还轮不到你这个刚过门几天的媳妇说三道四哩。这才几天,将来的日子可怎么过?那不要造反?

妻子当然立马意识到了这一点,非常后悔说了这句话,大气不敢出,把涌上眼角的泪水强咽下肚,忍气呑声,十分卖力地叉垈头。这才让妈妈慢慢消了气。可妻子的手上,却留下了几个不小的血泡。

想到这里,马林西感到很歉疚,自己不疼她,谁疼她呢?抚摩着妻子起茧的双手,马林西这样想。于是,他不再惊动她,让她好好地多睡一会,天亮了,还有很多农活等着她去做呢。马林西这一走,家里的千斤重担都落在了她和母亲的肩上,那将会是什么样子呢?

马林西一边想着,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第三节杂交水稻“三系”

虽说高陵人见识了杂交水稻是个什么样子,但为什么种子只能种一次,第二年就不能作为良种了,为什么要搞“三系”杂交,又为什么要去海南岛育种,其它地方不行吗?等等。马林西不得不经常向人们讲解这些在育种专家们视之为“常识”的问题。因为,明年就要大面积推广“三系”杂交育种和杂交水稻栽培,就必须让广大农民知道这些常识,那样才好去运用啊。

杂交水稻的育成,是世界农业文明史上的一场伟大革命。

在育种行业里,谁都知道“自交有害,杂交有益”这个道理。两个物种之间杂交,亲缘关系越远,杂交后代的生长优势就越明显。就好比人类的近亲结婚,后代的智力会下降,并容易出现痴呆等先天性遗传残疾。而与外姓人或外种族人结婚,其子女就比较聪明,混血儿就是最明显的例子。水稻也是一样的道理。

雄性不育系是一种雄性退化,主要是花粉退化但雌蕊正常的水稻,由于花粉无力生活,不能自花授粉结实,只有依靠外来花粉才能受精结实。因此,借助这种母水稻作为遗传工具,通过人工辅助授粉的办法,就能大量生产杂交种子。

保持系是一种正常的水稻品种,它的特殊功能是用它的花粉授给不育系后,所产生后代,仍然是雄性不育的。因此,借助保持系,不育系就能代代繁殖。

恢复系是一种正常的水稻品种,它的特殊功能是用它的花粉授给不育系所产生的杂交种雄性恢复正常,能自交结实,如果该杂交种有优势的话,就可用于生产。

三系杂交水稻是指雄性不育系、保持系和恢复系三系配套育种,不育系为生产大量杂交种子提供了可能性,借助保持系来繁殖不育系,用恢复系给不育系授粉来生产雄性恢复且有优势的杂交稻。

上世纪70年代,后来被称为“杂交水稻之父”的袁隆平继承了管相桓、丁颖、黄耀祥等水稻育种前辈的衣钵,并通过他的学生李必湖在湖南安江农校试验田中发现雄花败育的“野败”水稻,随后他把雌雄同蕊的水稻雄花人工去除,授以另一个品种的花粉,尝试产生杂交品种。由此,以袁隆平、颜龙安、谢华安、石明松等为代表的育种专家全面开启了中国杂交水稻研究的曲折历程。

一九七三年,协作组通过测交找到了恢复系,攻克了“三系”配套难关。十月,袁隆平在苏州召开的水稻科研会议上发表了《利用“野败”选育三系的进展》的论文,正式宣告中国籼型杂交水稻“三系”配套。

杂交水稻“三系”配套成功后,虽然具有强大的杂交优势,可以获得比常规水稻高出近一倍的产量,而用种量也仅有常规水稻的十分之一,但杂交水稻的制种产量却非常低,每亩地仅百十斤左右,难以满足大面积生产的需要。

于是,利用湛江和海南岛冬季可以种植一季水稻的气候条件,到那里租地进行杂交制种,次年开春收获后,将种子运回内地,再供大田播种。

这一生产优质水稻新品种,加快良种繁育的过程,被称之为当时育种界的新名词——“南繁”。

早在建国初期的五十年代,育种专家们为了加快育种世代,利用海南岛这个天然大温室选育良种,加速世代,缩短育种周期。但因为是少数科研单位的极少数人从事这项工作,外界所知不多。现在,各地十数万人去育种,就成为全社会关注的大事了。

经过这么解释,人们对南繁是怎么一回事总算知道个七不离八了。

其实就租人家的田育种啊,也就是种田吧。

是啊,就是种水稻呗。马林西这样轻描淡写地回答那些对南繁充满好奇的人们。

对搞常规育种的人来说,南繁无疑是难得的好机会。于是,马林西从农科队的试验田里,也选择了一些有苗头品种的单株,准备带去南繁,利用小集体揩一把大集体的油。

这两天,马林西和农科队的刘云井、程文斌、余汉华等助手们就一直忙活着,大家从成百上千的优良单株中进行筛选。

家里人,也一样为马林西的南繁忙活。妻子帮他洗衣服,准备生活用品,牙刷、牙膏、毛巾、手帕,都一一精心挑选。奶奶和妈妈还忙碌着炒花生和葵花籽。平时,这都是舍不得吃的,那是要留到过年的。

整个晚上,一家人都在为马林西忙碌。邻居建华、福友、瑞新也来他家玩,算是为马林西明天出发送行吧。

“那边暖和吧?”建华接过爸爸递给他的一支“大前门”烟,他怕烟丝太紧,在大拇指甲盖上轻磕了两下,用手指捻了捻,这才凑过去向爸爸点火。深深吸了一口,从鼻孔里冒出两条烟龙,自我欣赏了一眼,朝马林西笑着说。

“暖噢。冷天也只穿衬衫。”马林西一边回话,一边将妻子正在塞进行李包的毛线衣往外拉:“这个用不着。”

“冷呢。”妻子深情地看了他一眼,又从马林西手里一把拽过去,硬塞进鼓得不能再鼓的包里。

长长的绿帆布手提包,像一只大东瓜,早已结鼓溜实,马林西真担心它在路上会破肚炸膛。

“小西西真铁头犟,冷了到哪块去加衣裳啊?”一旁收拾碗筷的妈妈说。

“乖乖,海南岛那块没得冷天呀?”建华把头往棉袄里缩了缩,好像这屋里真的跟海南岛有天壤之别似的。

“明天几点走啊?”福友叼着烟,凑上去给妻子帮忙朝包里塞毛衣。

“八点半到县农业局集中。”马林西说。

“哪要四点钟就起来啦。”瑞新双手拢在袖子里说。

“哎呀,这么早啊。我们家去了,你明天还要起早呢。”建华说完就走。他一走,其他几个邻居也就跟着回去了。

直忙到夜里十点半,马林西才将行李收拾停当。

……

第四节走出高陵

迷迷糊糊中,鸡叫三遍之后,窗外亮了,马林西刚穿好衣服,妻子就端来热气腾腾的洗脸水。

妈妈早起来了,她专门摊了小麦面饼。

“摊”就是“烙”的意思。

摊小麦面饼在高陵这一带农村算是很高级的小吃,除了招待贵客,一般人家是舍不得做这种茶点的。费钱,费功。过程不算太复杂,但做工倒是有些讲究。要用上好的小麦面粉,先加冷水搅拌成糊,不能太稀,稀了不粘锅;水又不能太少,否则摊不开。搅和好面糊后,然后加入少量切碎的小葱,佐以生姜米和油,轻轻倒入铁锅,慢慢以文火烧热,一边不停用铲子轻轻将锅底的面糊渐渐摊开,摊均匀,厚薄一致。待一面泛黄后,再翻过来烙另一面。两面都呈微焦黄后,起锅摊凉,切成一指半宽的长条,再与事先煲好的猪脚爪、蚕豆瓣汤煮。熟了,盛入碗里,再加一勺绵白糖。那弥漫在屋里的味道,早就令人唾涎了。

马林西洗好脸,妻子麻利地接过毛巾,妈妈将煮好的摊饼端上桌子:“稍点吃,莫凉了。”“稍点”,就是快点儿的意思。

说完,转身从锅台上又端来浅的一碗:“心红,你也吃吧。”

“我不饿。妈妈你吃。”妻子朝正在往锅堂里添草的母亲说。

见她们婆媳这么客气推让,马林西心里暖融融的。不一会,就风卷残云般将满满一大碗摊饼扒拉进肚子。

吃完早饭,天已大亮。奶奶也已起床,悄悄将二十块钱塞到马林西手里:“路上买饼吃。”在当时农村,左右邻居出人情的份子钱一般也就一两块钱。因此,对于年事已高,没有什么收入来源的奶奶来说,二十块钱是个不小的数目了。

八十五岁的老人了,还这么惦记着将要远行的孙子,马林西不觉心中涌起一阵酸楚。这一去,不知她老人家能否平安无恙地等到他回来?

时间在急,容不得再多想。马林西背起沉甸甸的黄帆布旅行包,匆匆上路了。

走出两块田远的南小格时,回头一望,妻子在屋后的棉花田边正在朝他摆手呢。奶奶拄着拐杖,静静地伫立在厨房的西山头,左手搭成凉棚,注视着马林西远去的方向。老人家早就看不清很远的地方了,但她心里一定清楚,孙子是从那个方向去海南的,那是他家通往县城的唯一的一条小路。

马林西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手一扬,头也不回地走了,任由路边小草尖头上的露水打湿裤脚。

第五节过江南下

马林西赶到县农业局大院时,里里外外早已站满了人。

人们三五成群地围成一团,热烈地交谈着,地上满是鼓鼓囊囊的大小行装,一看便知,都是同路去海南岛的育种人员。互相打着招呼,即便原本不熟悉的人,也都是一脸的微笑。他们即将同行去一个神奇而美丽的地方,并将在一起共同生活。新鲜,好奇,把平时的那种陌生与拘谨消融得无影无踪,谁也抑制不住这趟远行的幸福与快活,激动,喜悦,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不一会,育种队员集中到二楼会议室开会。

简陋的主席台上坐着三个人,除中间的那位外,两边的人马林西都认识。左首的是县农业局副局长季学斌,右首的是县种子站站长程厚伯。没等马林西猜测到中间的是何许人呢,长得有些非洲人模样的程厚伯站长首先讲话了。

“大家静静。我先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的杨县长。”程站长话音刚落,全场就响起热烈而快活的掌声。

程厚伯也是南墩人,说起来还算得上是邻居,他的家在三星大队,与高陵仅一河之隔,说话也是地道的南墩方言。听起来格外亲切,马林西使劲地拍巴掌,也是潜意识里为他鼓掌的。马林西感到某种自豪和荣耀。

“程站是我们南墩的。”马林西一边用劲拍巴掌,一边用胳膊碰了一下邻座的秦仲荣。

“哦?!”秦仲荣惊讶中带着几分羡慕瞄了马林西一眼。

“这位是我们农业局的季局长。”程厚伯接着介绍。说完,下面又是一阵掌声。只是比上一次时间短了些,分贝显然低了点儿。

程厚伯站长说:“出发前,我们开个预备会,把有关情况和要求跟大家先讲一讲。县政府对今年的南繁工作十分重视,专门由杨县长负责带队,我们的季局长担任这次南繁育种队的队长。我嘛,是副队长。下面,请季局长讲话。”

季学斌副局长其实也算是半个南墩人呢。

他老家虽然是新洋港河北青墩公社的,但在调县农业局的前几年在南墩公社病虫测报站当站长。测报站属县农业局的派出机构,受上面的条条农业局和地方公社党委的双重领导。由于工作成绩突出,他被选为国家支援非洲农业科学的水稻专家,专门脱产培训了一年。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正准备出发时,国际关系发生重大变化,国家取消了这批援外专家。由于脱产出国培训,测报站新派了农艺师董跃接任站长。他无法重回南墩测报站,加之镀了金,就被留在局里,不久提拔为副局长。对这段经历,同事们人前人后跟他开玩笑是“出口转内销”,他从来不介意,大大咧咧地一笑了之:“也是的啊”。

“我们今年的育种队共挑选了三十五名队员,主要承担“南优二号”的杂交水稻的制种任务。南繁是要吃苦的,大家思想上要提高认识。经济上,我们要讲清楚,账算在明处,县里只发给每个南繁人员二十五块钱,另外九块统交生产队计工,途中差旅费照付。我们县组织的水稻南繁也不是第一次了,算起来这回是第三次,前两次的人数比较少嘛。这次的人数比较多,育种地点在海南岛的乐东县冲坡公社塘丰七队。打前站的同志已经在五天前出发了。散会后,我们马上就上车。今天赶到上海,明天下午坐火车去广州……一路上,大家要维护集体荣誉,搞好团结。途中要注意安全,服从命令听指挥,相互搞好团结……”季学斌副局长清了清嗓子说。

最后,副县长杨洪儒又提了几点要求,会就散了。

过了一会儿,所有人员上了早已停在县农业局围墙东门外街面上的大客车。

迎着初升的朝阳,马林西一行沐浴着清晨的金辉,带着满心的兴奋与喜悦,向我国最大的城市,也是马林西多次梦中见到的城市——上海进发。

一路上,可以说是行色匆匆。

上车后,马林西两眼一直骨碌碌地盯着窗外。当“台城”的路标从窗外闪过以后,马林西又是一阵激动。现在,他已经离开河城地区的范围了。因为台城镇是河城地区的东南门户,再往南就是通南地区了。

时近中午,车到江边,长龙般的车辆一眼望不到头,一个多小时后,他们才上了轮渡,几乎所有的人都下了车。马林西一直爬到二楼的瞭望台,扶着栏杆看那浑黄的江水滔滔东去。

长江下游的江面开阔,五层高的长江客轮也显不出多大来,许多小船,真如飘落水中的树叶,在江面上随波逐流。

水天之间,人是多么的渺小。

马林西想,要是有相机,能倚着船舷拍张照片留念,该是多么有意义啊。然而,这个想法太奢侈了。还好,这让马林西沉浸到古人“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的古韵之中。

过了江阴渡口,一踏上江南的土地,马林西蓦然发现,江南原来是如此的美丽与富庶,仅仅一水之隔,江南至少比他的江北家乡要先进二三十年吧。

放眼看去,整齐的方块条田,犹如一块五颜六色的水彩,精致地镶嵌在河网纵横的小桥流水之间,连绵的水稻田,青一块,黄一块,沉甸甸的稻穗在轻风里点头弯腰。纵横交错的二层小楼,粉墙黛瓦,点缀在田野上,充盈着殷实的那份灵气。

“快看啊。那是日本鬼子留下的地堡。”

不知是谁眼尖,惊叫起来。马林西跟大家一样,扒在窗口,仔细捕捉着当年战上海时留下的历史遗迹。钢筋混凝土浇筑的堡垒,静静地蹲伏在马路两侧的农田里,那黑洞洞的射击孔如狮子的血口般张着,只是早已没了牙齿,成了威风扫地的废物。

有人说,这是郊区,马上就进市区了。

马林西一行顺利到达上海北站。他们是买的第二天下午的车票。这样,寄存了行李后,谁也顾不上一整天坐车的疲劳,立马逛起街来。

马林西买了份地图,按自己对上海的了解,从车站前面的天目路出发,挨个儿往南京路、淮海路、国际饭店、大世界看过去,直到深夜十二点多才回到旅社。

第二天一早,马林西和路上刚结识的青墩公社农科站技术员汪长松一起,拿着地图,乐颠颠地去逛外滩、城隍庙、中共一大会址和西郊动物园。

所有这些见识,不仅是马林西平生第一次,也是他们马家,他们中西生产队,甚至全高陵大队的第一次。接下去,将会有更多的全大队第一次在马林西眼里看到。

下午三点,马林西随潮水般的旅客涌进了南下广州的列车。

第六节广州风情

出上海不久,马林西就研究新买的全国地图,看窗外的站牌,每经过一个城市,就用蓝圆珠笔在图上相应的地名上划个圈。

很快,再过去两站,就是杭州了。马林西感到眼皮直打架,实在坚持不住,就对自己说,闭目养神一会吧。

当马林西醒来时,车窗外黑古隆冬,问同座的汪长松才知道杭州过去两个多钟头了。深更半夜,再美的风景也被夜幕笼罩了。无奈,睡吧,好好地睡上一觉,明天可以看更美的风景。

于是,倚在又硬又凉的座背上,回想着一天来看过的那些精彩景致,伴随着车轮滚滚的哐当声,美滋滋地进了梦乡。

当马林西醒来时,车窗外面阳光灿烂,群山连绵起伏。

马林西就像长了翅膀一般,在绿水青山之间穿行。一会儿在山谷中飞奔,一会儿在田野间驰骋,一会儿在隧洞内风驰电掣。从未见过大山的他,被眼前的秀美山川所深深吸引。马林西贪婪地看着车窗外一掠而过的风景,眼睛都不眨一下,生怕忽略了什么精彩。

到了广州,仍然是夜里。因为有打前站的事先安排,他们住进了珠江码头附近的一家旅馆。稍事洗漱,马林西就钻进被窝,美美地睡了一觉。

领导已经交待过,他们是晚上乘八点的海轮去海南岛。这样,在广州就有一天的时间到处看看,仍然是以小组为单位。

有了在上海游玩的经验,到达广州的马林西就有些不屑一顾了。加上一路对那本地图册的反复研究,广州的主要名胜古迹景点已了如指掌,成竹在胸了。马林西成为理所当然的导游。他们几个夜里已合计好,起床后,马林西与汪长松几个人,神定气闲地开始游玩。

广州出口商品交易会、农讲所、珠江大桥、越秀公园、秋菊展览、白云宾馆,一路玩下去。

马林西又带大家到郊外的黄花岗七十二烈士陵园,以及三元里。凭现学现卖的一点知识,马林西跟大家介绍七十二烈士的事迹,三元里抗英的故事。一拨人被马林西说得一楞一楞的。

汪长松还夸:“小马还有两下子啊。”

不过,真正令大家开眼界的,并不是马林西一知半解的介绍,而是在景点看到的一切。

除了马林西,没人对历史感兴趣,而是对当地的风俗充满了好奇。

从三元里的那座大庙出来,大家不由自主地逛起了农贸市场。除了少数认识的农产品,更多的是稀奇古怪的各种香喷喷,甜丝丝,让他们直咽口水的水果,可谁也舍不得掏钱买点尝尝。口袋里的这点钱,绝对经不起挥霍。

在一个卖肉的地摊前,他们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紧挨着卖猪肉摊子的,是剥了皮全身血淋淋的老鼠,有的还时不时抽畜一下。

当地人对这种鼠肉很是钟情,接二连三的有顾客来买。看着那些衣冠楚楚的市民将鲜血淋漓的老鼠肉放进菜篮子,跟鱼呀虾呀猪肉的放在一起心满意足的离开,又想象着鼠肉如何放进锅里烹调,而后端上桌子,大块朵颐放进嘴里,马林西怎么也咽不下去,都塞在喉咙里,恶心得直想吐,赶忙逃也似的离开了三元里。

经过广州火车站广场时,马林西被满街跑“的士”吸引。

在马林西的词典里,还没有“的士”这个词。后来才知道,“的士”是个泊来词,是一种花钱就能做的高级轿车。

小轿车在他们的县城还很少见到,印象里只有县委书记有一辆黄帆布篷的北京吉普车。大城市就是不一样,有钱就可以招手乘坐。

一会,有人招睐生意拍摄彩照。

彩照,这在上海外滩也没见到的啊。一激动,一狠心,花两块五角钱照了一张。为了显摆,马林西骑在一辆嘉陵摩托上,支架都没敢放下,旁边是一辆停着待客的红色“的士”,背景是广州站,多风光啊。拍照花了两块五,就舍不得再买其它东西了。

晚上,马林西他们上了红卫十二号海轮。

海轮驶出珠江口不久,海面上风大浪高,颠簸得非常厉害,头昏恶心,又想起白天血淋淋的鼠肉景象,如梗在喉,于是呕吐得一塌糊涂,昏天黑地的睡了过去。

沉沉的梦奤中,有人大声叫马林西:“海南岛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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