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走了十多天,一路上磕磕绊绊,他终于来到了天山缥缈峰。
他现在虽然仍有迷惘,却已经决定不再逃避了,尽力而为,但求问心无愧。
所以即便是不来这去祭奠虚竹也是一样,因为他已经知道了自己要走的路。只是隐约中他觉得这里对他很重要,而且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他盘算着在武侠世界,这般心血来潮之事,未必便是无因,所以还是来了。
到了天山缥缈峰,看到当下灵鹫宫的残垣断壁,他不由得心生感慨,不知道这算不算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可惜他不喜杯中物,不然倒可以好好祭奠一下虚竹。
在灵鹫宫翻来覆去找了许久,他并没有找到什么武功秘籍。好在此时他对于武功秘籍的需求也不甚强烈,故而也不甚在意。可是心中的那种感觉仍未消退。
他顺着那种感觉往前走,不多时来到一处悬崖,那悬崖到谷底不知有深,他投石听音都无法判断距离。
犹豫了半晌,他还是将骆驼栓好,顺着断崖往下爬去。至于自己的东西则找了个标志物,埋在了附近。
他此时伤势痊愈,身体更强,他现在的轻功远非在全真教下悬崖可以比拟,但要直下这处断崖也并不容易,断崖很是光滑,而且还有千丈之高。
他往下爬了数个时辰,一直到他忘记了时间的时候,他到得崖底。要知道即便是高手的体力更加绵长,也绝不可能持续数个时辰这般高强度耗心神地运行,这也是他有两种互不干扰的两种内力才可以做到。到得崖底他发现崖底并不小,只是不知为何,他落足的地方甚是荒凉。他环视一下周围,没有什么动植物,便选定一个方向往前走。
再行了有半柱香的路程,他到了这条路的尽头,发现此处有一处大的温泉,温泉里有几只小猴子在泡澡。这几个小猴子与一般的猴子大不相同,矮矮的,胖嘟嘟的,动作也十分笨拙,看着异常可爱,有点小悟空的感觉。
他寻找了一会,未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便又按相反的方向而走。
到了最后他终于见到一块光滑的石壁,石壁上刻满了字。
他从头到尾去看,开头写的几个字却是“千手千眼观世音菩萨广大圆满无碍大悲心陀罗尼经”,这经文还有一个通俗的名字,唤作大悲咒。修佛之人要先诵读《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修智慧心,再诵《大悲咒》修慈悲心。
这些字乃是用楷书写就,甚是工整,布局也算均匀,吴克书法水平一般,但鉴赏水平却要得,尤其到这世界里见识过太多的好字,对这字自然更看不上眼。饶是如此也是忍不住为那人感到可惜,看得出写字之人必是个认真之人,只是其在书法上却缺少天赋。
吴克继续往下看,见壁上所书,
即是佛身藏,九十九亿恒河沙数诸佛所爱惜故,即是光明藏,一切如来光明照故,是慈悲藏,恒以陀罗尼救众生故,是妙法藏,普摄一切陀罗尼门故……
他看不懂,想是这《千手千眼观世音菩萨广大圆满无碍大悲心陀罗尼经》的经文。
吴克耐着性子将这篇经文看完,到最后是一部武学,唤作“大慈大悲千叶手”。
他心说,我记得虚竹的少林寺武学只学过罗汉拳和韦陀掌,哪里来得大慈大悲千叶手?
接下来也并不是大慈大悲千叶手的内功口诀和武功招数,而是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吴克隐约记得大苦师傅也曾说过爱别离、五阴炽盛、求不得,现在似乎少了个五阴炽盛,多了个怨憎会,只是不解其意。
其后却是画得一尊千手观音像,这观音像却是绘有四十二只手,那观音之手画得精细,掌中有眼,或睁或闭,四十二只手各自做不同动作,有的长如晒衣竿,一探数丈;有的却短如鱼鳍,贴身数掌交缠。
有两只手在胸前结“九山八海印”,手印之上,却有一个“恨”字。
这“恨”字树心这一半极长,直欲捅破了天去,而那半“艮”字则极扁,好似被人用脚踩瘪了一般,非常压抑。但是就是这样,搭配起来却一点都不违和,仿佛这个字本该就是这样一般。
这个“恨”左右两旁却各有一行小字,左边是“人生皆有死,莫不饮恨而吞声”,右边是“古之听天由命者,莫不饮恨而就死”
恨吗?吴克这般思量着,感觉到一股浓浓的恨意。感到这股恨意的时候,吴克方惊觉到整个墙壁之上,似乎所有的字都带着恨。他尚未多做什么,扑天的恨意就突然包绕了他。
吴克细细地体悟着,这却不是对别人的怨恨,而是对自己的怨恨。对于逃避本该是自己的责任所酿成的苦果的怨恨,对于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感到怨恨。
别人认为这罪孽是他的,而他更是直接把所有的罪孽都归于自己。
感受到此,吴克双眼不禁有些湿润,他暗骂道:“虚竹你简直就是个笨蛋呐。即便是被人背叛,你还是没有办法学会怨恨别人,最后你唯一怨恨的人也只有自己。人居然可以笨拙又善良到如此地步。”
虚竹是被命运捉弄的人,他一生只想做个本分规矩的和尚,结果他坚守的清规戒律总被一些霸道无聊的人破坏。绝世的武功、绝色的美人、滔天的权柄本就不是他想要的。命运对人的捉弄,并不在于它给你的好不好,而在于它给你的是不是你想要的。
但是人在其位,必须要谋其政啊。吴克心道,你这般自责更说明了九天九部一堆妹子是因你而死的这个事实。还好我已经决定不再逃避,你的这个“恨”我应该也不会有。
这般想着,他又盯着那个“恨”字,如痴似呆,仿佛中有人在他的内心深处临摹这个字,就像是有人执拿着一只巨大的毛笔在他的识海书写,一笔一划,并不稍歇,正是这个“恨”字的左半。那左半边的竖心旁极为狭长,直上天际,好似要把天都捅个窟窿一般。
仿佛中他自己的武功也都融入到了这大慈大悲千叶手中,先是天山折梅手。这一路能够化天下武学为己身,号称从无尽头的武学被这大慈大悲千叶手所化。
再来就是慕容家的家传武功“万化归一”,黄老邪的落英神剑掌,全真派的拳掌、剑法。这些武学都变成了“持日手”、“如意宝珠手”、“宝剑手”、“白拂手”、“金刚杵手”、“五色云手”……
到了最后,甚至便连紫霞真气都被融入到了这大慈大悲千叶手之中,内力的脉行都做了大的修改,性质似乎也略有差别,虽然仍是棉若云霞,但变得好似有些不着痕迹,更无迹可寻。
玄门功法,无不是教人“法天顺自然”调和五脏六腑、打通奇经八脉,而这内力精微渊深,似乎与各门各派的武功都不冲突,似乎可据以运使各家各派武功。
只是到此就戛然而止,因为那右半部的“艮”字却始终写不出来,他忽然就有所了解,因为我心里就没有恨,便连自己也不恨。这树心就这么立着,看着似有似无,却又透着刚强。吴克心道,若虚竹是恨比天高,那我这就是心比天高了吧?
他的大半武学也因此融为一炉,虽然尚有斧凿的痕迹,但也十分了得了。他估量着因为这套武学十分完整,或许威力还在他的降龙十八掌之上。因为他的降龙十八掌所学不全,便是在明教教主的刺激下,他也只回想起八掌。他十分好奇,若他能将这个“恨”字写完又如何,只是这个答案他可能永远都不知道了。他心道,因为我不会有这种恨意。
他从这体悟武学中退出来,继续往下看,后面也没有什么武功秘籍,什么“八荒六和唯我独功”“小无相功”都没有。只有“汝当不负逍遥”几字。往下只有一个数寸深的小洞,然后便什么都没有了。
他又去在此处深谷搜寻,终于找到了一处坟墓,看样子埋葬了十多个人,而在坟墓外面却是有一具尸骨,看着六尺多高,并不高大。吴克心道,这就是虚竹的尸骨吧,可怜的虚竹,埋葬了别人却终究没有人埋葬你啊。
当下他就将这尸骨埋葬。
做完这些他发觉此时实在有些饥饿,便去搜寻些东西来吃,再不补充些食物,他不可能爬上悬崖。只是这地方便是草都没有多少,却要他何处找东西吃?到最后他去了那处温泉。这几只小悟空都不怕人,不会躲藏,但他实在不忍心去吃那几只小悟空,就到水里去找些鱼虾。
他吃饱之后便泡一下温泉,那些小悟空反倒来打扰他。他随意应付着,突然发现在一个小悟空的脖子上栓带了一只白玉的指环,他好奇之下拿过来,入手温润无比,他心道,这莫非就是七宝指环?
注释:千手观音固定为四十二只手,中央两只手结印,旁边四十只手,手中有眼,眼中有二十五有,合一千之数,故称为千手千眼观音。
ps:今天的情节本来想一笔带过的,最后还是重点写一下吧。感谢“太阳花仔”的打赏。
千手观音的舞蹈是二十一个人,四十二只手。十年了,现在想来真是挺震撼的,他们实在是太用心,便连千手的细节都注意,只是这么用心的作品,到底有多少人注意那些细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