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刘止观虽然请战,吴克却不欲与他交战,连忙把手中兵器放下,道:“这恐怕多有误会。”考虑到自己是这人师叔,这前辈二字无论如何也喊不出口。
那老者奇道:“什么误会?”
吴克问道:“你可是来找什么东西?或是要找什么人的?”
刘止观摇头道:“不是找什么东西,我就是来找你。”
“找我?”吴克心下疑惑,你们要找我干什么?核实我师叔祖的身份吗?只是目前我可没有证据。
正思索间,刘止观五指虚抓,握成空拳,一掌劈出。两人之间隔了尚有丈余,吴克哪会想到他会是向自己打来,并不在意,只是突然间掌风及面,方觉有异,忙闪身躲避。
他心到力到,这一个闪身如行云流水,毫不勉强,饶是如此也觉得掌风呼啸而过,刮得脸甚疼,而他身后的树上也留下了一个掌印。那老者掌未到,但气劲已到,走的竟然是劈空掌的路数。
刘止观见一击未奏效,当下又是一掌击出,吴克忙踩出浮云步躲避。
其实此时他武功大是不差,见招拆招的本事也大有增长,真要近身格斗,未必便比那老者差了,但是那老者在丈余就发出掌劲,他还真就应付不了。他根本不会这种劈空掌,也不知该如何应对,当下只是绕着这老者不住奔走,纵高伏低,东闪西避。
数招之后,他渐渐摸索出窍门,原来这劈空掌虽也是无形气劲,终究要配合肘肩部关节的运动,其实与常人出掌无异,所长的是只攻不防,且力能及远,但是若依照“化有为无”来看,其轨迹似乎也好预测。当下细心观察刘止观的肩胯肘,通过这些细节预测他的动作,从而避开掌劲。
只是他身形虽然迅速,却总不及这刘止观伸臂出掌方便,虽能看破掌势,却也免不了偶尔中上一掌。那掌力虽是远程气劲,但力度竟丝毫不逊于肉掌,他挨上一掌便如遭重击,所幸他这段时间勤修金钟罩卧虎功,皮糙肉厚,身体强劲,捱得几掌,虽血气翻腾,一阵气闷,战力一时倒无损。
他见这刘止观丁字步摆开,不利于移动,当下有意拉开距离,渐渐地离这老者又远了丈许。哪知这刘止观虽然原地不动,掌力却跟着进击一步,劲力竟不以路程拉远而稍衰。
原来刘止观这一路掌法,乃是少林七十二绝艺中之一的“须弥山掌”,这武功最大的特点是不以距离变远而减弱掌力,乃是少林寺中最为高深的远程掌力,威力极大,能蓄力于虚,如掌藏须弥,故称为须弥山掌。
这门掌力极难练成那便不必说了,纵然练成了,每次出掌,也须坐马运气,凝神良久,始能将内劲聚于丹田。但这刘止观在这掌法上浸淫数十载,竟然练到要出掌便出掌,动念间就将“须弥山掌”施展出来的境界,委实大不容易。旁边的方天劳见到老者这般轻松写意,不由得大是佩服。
要知少林弟子入门之后先学少林长拳,熟习之后再学罗汉拳,然后便可学韦陀掌,待内功外功有相当根柢,可学散花手,然后是金刚神掌,最后至般若掌,循序而进,通常要花三四十年功夫。
刘止虚却是在学过罗汉拳、韦陀掌后,转学大慈大悲千手式,最后是精研须弥山掌,同时兼修暗器,最近几年终于至“收发自如,远近如意”之境,修为极高。
吴克还是首次碰到被人以远程掌力欺压的情况,毫无还手之力,纵有攻击也始终无法递到那老者周身一丈。而有时候虽然有些看似可以近身的时机,却都一闪而逝,而且他始终觉得那些破绽时机都甚不稳妥,不敢向前。
当然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心里也一点都不想赢。他心道,真算起来自己还是这老者的师叔,没事和他们较什么劲,这般拖个不胜不败就挺好,近身分个你死我活反倒不美。
两人就这么拖了一会,不多时雪地上都是散漫的脚印,却是吴克绕着这老者转了几圈。吴克自然奈何不了这刘止观,但这老者仓促间也拾掇不了他。方天劳在旁边看不过眼,道:“躲躲藏藏,又算什么本事?”
吴克心说,躲躲藏藏怎么就不算本事?难道非要把人打死才算本事吗?看你这样子,怕是一辈子也难以理解“敌进我退,敌退我追,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战术的精髓。
当下提声道:“既然把人打死的功夫算本事,我这躲躲藏藏让人打不死的功夫自然也算。何况我本来就没什么威名,躲避少林派高手的高招应该也不算丢脸。”这话虽是实事求是,终究是少了几分气魄,方天劳不料他不但不受激,反而直接应承了下来,一时间竟然无话可说。
吴克这边躲避着,不经意间已然到了小萩的旁边,小萩此时左臂中箭,正在运气调息,吴克若躲开,她纵不丧命,也非受伤不可。
吴克停下步法,当下不再躲避,而是将马钰传授的“化有为无”运使起来,尽力化解那老者的掌力。只是这“化有为无”的妙处在于趁敌人劲力将发未发之时将攻击化为无形,此时刘止观劲力全发,却是化解不得,反而结结实实中了一掌。
他脚下不免一个踉跄,却是要往前扑倒,他情急之中将“移宫换羽”的心法用出来,通过筋骨肌肉经络将掌力运化到全身各处。这一招凶险异常,若非他经络甚强,紫霞真气又多有妙用,只怕此刻已经受伤。
这时刘止观下一掌又到,吴克又是依法而为,又接得几掌,他忽就有所领悟。“移宫换羽”移劲转力,“紫霞神功”若云似霞,“蝇虎钩钳”颠倒阴阳,突然间劲力有大有小,有强有弱,有刚有柔,看似杂乱,却自有规律。
此时两人相距两丈有余,要知天下武术之中,任你掌力再强,也决无一掌可击到五丈以外,这刘止观掌力虽只在两丈余,但其劲力不衰,也是高手。
刘止观出一掌他就出一掌,两人隔着三丈远互相拍掌,看起来就像小孩子玩游戏一般。吴克使得是“化有为无”的掌法,但是其中劲力却变化莫测,借由这刚柔、强弱的劲力变化,竟然将这刘止观的“须弥山掌”的劲力悉数化去。这也是他对几种武学体悟不深,不然可以将这劲力移到他处。
当下他不再多想,凝神静气,化去对方掌力的同时,又往前迈了一步。刘止观“咦”了一声,也往前踏了一步,劲力却加了几分,感情他刚才尚未出全力。吴克压力陡增,但他对化力卸劲已有新的体悟,倒也撑得住,又往前踏一步。
两人就这般慢慢地靠近,十余掌后,两手距离已不足三尺,刘止观突然后跃,退出了战圈。
吴克虽可化卸掌力,但是不会劈空掌,没有远程追踪的能力,也只得撤了掌。心下对刘止观这门武功羡慕不已,能远程攻击别人,真是好本事。这武功将掌劲传到两丈远,几可比得上六脉神剑了。
那刘止观退后道:“你这是乾坤大挪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