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德五读书。”对于李青山来说,从被老道士和上官经纶在盘龙群山发现的那一刻起,其命运之路已经开启。
而铺设这条路的,是当世两个神级人物——道圣张云舍和文圣上官经纶。天下大势如一盘棋,张云舍和上官经纶已经在布局,而那最关键的“子”,他们选定了李青山!
这也是为什么贵为东州之主、一代文圣的上官经纶,千里迢迢赶来兑付“六年之约”,竟要甘心当一个教书匠。
次日天明,张云舍将李青山带到面前,指着上官经纶对李青山说道:“这是你上官叔叔,过来行见面礼。”
李青山一瞅上官经纶是个书生打扮,手中羽扇轻摇,斯斯文文,面带微笑,和蔼可亲。他知道自己每次闯大祸,基本都要气跑教书老先生,心想那白胡子老先生肯定是被气跑了,换了眼前这个斯文书生,拜师礼可免不了,于是纳头便拜,朗声喊道:“拜见上官老先生!”
“额,上官老先生?”上官经纶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哈哈大笑,洋洋得意。
老道士气不打一处来,对着李青山笑骂:“都没拜过我,就先拜‘上官老先生’了。”
行了见面礼,张云舍和上官经纶便带他上山。两老一小,大步向前。小小的李青山,自己背着包袱,紧紧跟在后面。两个大人也不理睬和照顾他,故意要他走这一程山路,以看看他心气和毅力。
而李青山步子虽小,但也能勉强跟上,也不闹脾气。
白狐则一会儿跑到前面找老道士磨蹭,一会儿跑回到李青山身边亲昵,一会儿穿进草丛中抓捕蝴蝶,特别兴奋活跃。
行得一个时辰,他们来到半山腰,一座小小道观落入眼前。观名叫“仙来观”,依山而建,规模不大,仅有一大殿主观,旁边两排厢房。主观供奉太上三清,观前有一大鼎炉,里面点着几根香火,袅袅青烟直上青天。观后有许多参天古树,观前有一个数丈宽的天然大石坪。
大门前早有一个魁梧老汉在等候,正是跟随老道士在此隐居的“龙虎山庄”庄主褚四海。龙虎山庄也在东州境内,褚四海自然与上官经纶是老相识,没有客套寒暄。他引着上官经纶和李青山入内,一一安排房间。左边紧靠石山的一排,分别是老道士和他住着;右边参天大树下的另一排,则是上官经纶与李青山的,里面已经备好了席子被褥等物。另有一名聋哑老仆住在主观之后的小屋,负责观内诸人的日常饮食。
褚四海已上山数年,许久不见外人,老早就听闻张云舍捡回一个“脚踏七星”的小孩,寄养在山脚的仙来村,而且每隔一段时间就下山探望,如今终于肯领上山来。三个大人在观前大石坪上叙旧说话,而李青山则带着白狐在观前观后跑动,丝毫不惧新环境。
上官经纶笑吟吟说道:“就冲李青山拜了我,高喊‘上官老先生’,我不当这教书先生说不过去。我权且长住一段时间,教他两年书。他这一两年就归我管了,你们都不得插手。”
张云舍倒没什么表情变化,淡定从容。褚四海却大吃一惊,内心惊涛骇浪心想:这小孩到底是多大能耐,能让名满天下的文圣上官经纶在此甘心做两年的教书匠?
次日五更,他就将李青山从床上揪起,拎到旁边的书房,要他背出自己所学的所有童蒙之学。李青山睡眼朦胧,被强行拎起,起床气大盛,正要哭闹。上官经纶双眼紫光大盛,手上紫气成团,啪的一声,击断了木桌一脚,笑吟吟说道:“你背还是不背?”
李青山顿时不敢出手出声,乖乖背起千字文、四书等童蒙之学,一一背起,偶有中断,却也流畅。默诵了半个时辰之后,上官经纶大为满意,发现李青山竟然达到了“六岁识千字”的地步,简直是神童在世,根本不用“天地玄黄叫一年”,因此便直接将他带入学习经史子集文章的阶段。
上官经纶号称文圣,熟读万卷书,胸有千斗才,是当世第一大儒。据传,他年少之时嗜书如命,痴迷经史,天天沉溺在万千典籍中不能自拔。家人都不甚喜欢他,因为当前世风是人人学武,读书是自寻死路,到头来连自己都无法保护。忽有一日,他在一部古籍中得到一张破旧古卷,阅过之后,闭门沉思十天十夜,大家皆以为他读书终于要把自己读死了。哪知十天十夜之后,他仰天长啸出门,高喊道:“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谪仙书,谪仙事,果然妙啊!”门外气象万千,云霞滚滚,绚烂多彩,一个酸书生就此由文入圣,百年难见。他成名之后,建立崇文宫,掌管东州,仍是修文尊儒,与天下热衷武功截然不同。
教书原本也是他暗搓搓的小理想之一。他常言:“吾愿到一山野,领二三斗米,教四五小童,偷懒六七日,岂不快哉!”
而如今,他终于要当个教书匠,而且学生还是眼前这个“脚踏七星”的孩童,因此教起书更是开心和用心。只答应两年时间,他自然争分夺秒。每日,他要李青山五更起床用功,先是用一个时辰温习前日所学,抄书千字以练字。早餐后,他要李青山必须大声诵读文章半个时辰,要求必须吐字清晰、词句通畅、声音嘹亮、中气十足。朗诵文章之后,便开始教授四书五经、经史子集;晚上则授六子之书。他在旁随时注解,而注解之时往往能旁征博引。
他为师甚严,不怒自威,稍有发现李青山偷懒或调皮,举起羽扇便打,丝毫不留情。偏偏他这羽扇打起人来,远远比山脚下教书先生的戒尺疼得多了,故而李青山十分惧怕他这羽扇,只能收心专心读书。
而李青山也渐入佳境。在上官经纶的压制下,他的调皮本性早已收敛,读书起来用心刻苦。每天读书朗朗上口,清音回荡整个道观。每晚学习诸子百家,至七岁时已能熟背不少文章,将至八岁时也敢与上官经纶辩论,很合上官经纶的脾性。上官经纶私下向老道士夸赞道:“这小子,莫不是天上文曲星下凡投胎的!”
而褚四海则在李青山读书休憩间隙,挖空心思带他进山游玩,然后免不了两个人都遭上官经纶呵斥。
如此日复一日,转眼两年已过。这一日,上官经纶教完功课,对李青山说道:“小子,今日我教你一篇前无古人的经文,你要加倍用心记着了。”遂轻声默念经文,也不注解。
李青山依言默诵记之,并不求甚解。这两年来,他早已习惯了“上官老先生”教他背啥他就背啥,就算生吃硬啃也必须背得滚瓜烂熟。
待到李青山牢记无误后,上官经纶点点头,十分满意,哈哈大笑走出观门,来到大石坪上。老道士张云舍似乎又是约好一般,早已在那里等候。
上官经纶笑道:“两年之约已满,不负众望。这小子天资聪颖,进步神速,甚合我胃口。只可惜被你老道抢走了,唉,可惜可惜。”
老道士答道:“嘿嘿,他先拜了你为师,尊你为‘上官老先生’。你这一生,都要脱不开'老先生'这层干系。再说,你私下传授他那部经文,以为我不知道是什么吗。”
上官经纶道:“他有你道圣的教导,估计也用不上我那部经文。我只是偏心于他,先给他记着罢了。”
一阵子沉默。
“你手中那半部道德经,还是没悟出什么玄机吗?”上官经纶终于打破沉静。
“那半部道德经,你我及武圣三人一起研究过,水浸、火烘、光照都试过,并没见什么特别迹象。你们总是不放心,心机太重。哼!”老道士语气似乎嗔怒。
“你别又发怒。武帝离奇失踪之时,只留了这半部道德经给你。这其中必有玄机呀。”
“贫道是道中人。武帝遗留这半部道德经,也可能只是因为这本经书是极为难得的上古真本,可能也真没什么玄机。”
“老道啊,恕我直言。一是,武帝已消失十年,寻找其下落是你我的头等大事,任何痕迹都不可放过。二是,这半部道德经,你手里只有上半部,那下半部应该还在武帝手中。武帝从来不做无谓之事。这是唯一与武帝有关联的线索,我们不能就此大意放过。”
“贫道也知道你是好心好意。那如此吧,我们再去看看那半部经书,你且随我进来。”说罢,老道士径直走回房间,上官经纶随其后。
进了房间,老道士按了一处机关,房内竟然连接着一个机密石室。老道士走进石室内,捧出一个檀香木盒。盒子古色古香,缝隙处用泥膏封紧。他捏碎封泥,打开盒子取出一个油纸包,两手轻捧,神色庄严。上官经纶也神情肃穆。
打开油纸,《道经》两字映入眼帘,乃道德经之上部。经书材质是上等绢丝,十分陈旧,显然年代已十分久远。两人轻轻翻阅,第一章映入眼帘:“道可道也,非恒道也。名可名也,非恒名也。无名,万物之始也;有名,万物之母也。故恒无欲也,以观其眇;恒有欲也,以观其所徼。两者同出,异名同谓。玄之又玄,众眇之门。”
一直翻到第三十七章:“道常无为而无不为。候王若能守之,万物将自化。化而欲作,吾将镇之以无名之朴,镇之以无名之朴,夫将不欲。不欲以静,天下将自定。”已是最后一页,上有一行武帝亲笔小篆:“赠仙长,聊表敬意。”
只见《道经》,未见《德经》。只见旧物,未见故人。
两人望着经书呆呆出神。
还是上官经纶先说道:“老道,武帝有单独留有口诀或者数字给你么?按照口诀或者数字,从经书中或许能找到隐藏线索。”
老道士说道:“贫道也想过这一方法。但武帝从未留下任何口诀或数字,这一点贫道可十分确定。”
两人沉默了一会。上官经纶说道:“收起来罢。寻找武帝,看来只能听天命了。”
老道士摩挲了一会经书,才用油纸细细重新包起,放回檀木盒中。
两人走出密室,在道观外伫立,良久不语。山间起风,松涛阵阵,似是低语。
过了半晌,上官经纶说道:“老道,就此别过吧。两年期已到,我也要回崇文宫了。离开已久,终须要回去的。我就不去跟李青山告别了,你就对他说‘老先生回家去了’,他日还会再见的。”说罢,凝视着张云舍,依依惜别。
老道士转身走进道观,手扬起摆了摆,传来不咸不淡的话:“走就赶紧走。贫道最是见不得你这穷酸腐儒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