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出的少年望着常乐的背影,眼中满是震惊,心中满是激动。
他是常乐?
先前心中念叨着的那一番,现在不知在激励着大夏多少人。
它是指引前路的星。
而那一段何为大丈夫的话语,便是出于此人之口。
我们先前却是何等愚蠢!竟认为跟着于易之和贺卫,便是跟从着权威。
若论起势力,自然无人能比剑星派,可这“权威”二字,若是解释成对天地神火力量的感悟、感应、感知……
天下何人可比常乐!
不论是橙焰境的少年,还是黄焰境的青年,此时心中震撼之余,却不由暗自庆幸。
庆幸自己良知未泯,庆幸自己在利益与品格之间,终选择了品格。
于是,天降洪福,赏有德之人。
大家心里渐渐兴奋激动起来,不是因为前方行者是乌龙州才子,是渐渐名声鹊起于大夏的名人,而是因为他们知道——跟着此人行走,必能找到天地神火最强盛之处。
也必能避过无数艰险之地。
他们选择了品格,本以为便是放弃了利益,却不想,坚持良知不但没有让他们付出代价,反而让他们有了得到更多好处的机会。
天佑有德者。
莫非看到大家的反应,有些得意,还想提起蒋里的“蒋”。
但想到先前蒋里所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但“常乐”之名带给诸人的震惊,已然足够大。御火者们欣喜而行,追随在后,虽然个个身上仍带着先前受的伤,但心里却是愉悦的、轻松的、痛快的。
选对了路,跟对了人。
这本身,便是能令人感到欣喜、令人生出极大自信的事。
常乐在前,目光投向远方。
天地神火的力量在远方涌动,有火焰升腾而起映亮天空,并不算遥远。
诸人追随在后,沉默无语,但目光坚定。他们相信引路者会将自己带上正途,相信自己只要跟着他,便能有收获。
常乐自然不会负了他们。
穿过山谷,绕过一片树林,看似是走向了离那焰光越来越远的地方,但其实,却是最正确的路。
爬过半座山,便见悬崖,诸人望着那陡峭的崖壁,多少有些畏惧。
常乐什么也没说,只是走在最前边,开始攀爬。
蒋里在他身边,莫非、梅欣儿和小草在他身后,互相注视,一起攀登。
“我们也上吧。”庶出少年望着他们的背影,小心地攀上崖壁。
“那边似乎有更安全的路。”有少年情不自禁地指向远方。
的确,在更远处,有一条曲折的小路,绕过了那面山崖,似乎更为安全。
“常乐从此走,必有道理。”他身边一位公子淡淡一笑,看也不看那条小路,便向着峭壁攀去。
少年想了想,心生惭愧意,红着脸也跟了上去。
悬崖陡峭,攀爬不易,大家都极是小心,不敢出任何错。好在常乐在前指引的路,始终都有极结实的落脚处,所以众人行得虽慢,但却稳。
不知不觉,所有人都已经爬到了崖上,慢慢移动。
这时,有一队人才从远处走了过来,惊讶地望着崖上诸人。
那是于易之和贺卫带领的那一队人。
他们明明比常乐等人先出发,不想却落到了常乐等人之后。有攀爬者情不自禁地向下看自己爬了多高时,望见了他们,不由惊呼。
这惊呼吸引了不少同伴的目光,以为出了什么事,小心地停下来,回头向下张望。
然后,他们也看到了后来者。
双方互望着,心情各不相同。
追随常乐的诸人有些惊讶,不明白对方先行为何后至,但转眼间便明白过来,那必是因为常乐找到的路更短更直接,而贺卫却带着那些人绕了圈子。
于是他们笑了。
如果不是悬崖太陡,他们真的会停下来,唱首歌,说几句话,气气那些愚蠢的家伙。
而即使他们没这么做,下方诸人的心里也极不好受。
他们穿过了山谷,进入了密林,步步艰难地绕过了数个杀阵,许多人因此受了伤,消耗了大量的神火力量,才好不容易走到这里。
但他们并不感到沮丧,也并不郁闷,因为他们知道,有另一群人被自己永远地落在了身后,只能眼看着自己走向成功。
于是,他们还很开心。
可是转眼之间,他们就看到这些人却反而是远远超越了自己,而且看他们的样子,一个个攀爬悬崖犹有余力,显然在先前的行走中,并没遇到什么消耗体力与火力的危险。
为什么?
凭什么?
许多人心生不甘,于是再进一步心生怨怼、心生不满、心生沮丧。
于易之抬头看着那队人,面色阴沉极了。
他望向贺卫。
“那群家伙,倒有点门道。”贺卫咬了咬牙,“不过……都怪那些混账叛徒!若不是他们,那几个家伙早落入咱们布下的陷阱了……”
“不说那个。”于易之摆手,“眼下怎么办,要翻这悬崖吗?”
“不。”贺卫摇头,指向了远方的小路。“从那里绕过悬崖,是最明智的选择。虽然会绕些远路,但非常安全。而那悬崖之上有什么,之后又有什么,我们一无所知,他们也一样。”
他语带嘲讽地说:“那些家伙只知道寻近路,因此走得才比咱们快。但岂不知,越大的利益便隐藏着越大的危险,他们走惯了捷径,终会落入天地陷阱之中。”
“不错。”于易之点头,“这便如农人以机关捕鼠,总是在沿途放置美食,引着小鼠一步步向前,最后落入杀机之中。”
这番话,却是说给随行者听的。
诸人认真地听,仔细地想,最后觉得有道理。
不觉得有道理又能如何?
承认自己跟错了人?
承认对方比自己更幸运?
人之本性,不知不觉地不允许他们这么做。
于是,便不自觉地觉得经历了险阻的自己,更有资格获得上天眷顾,得到巨大好处。
“走吧。”于易之指向那一条小路。
一众人望了那在悬崖上攀爬的众人一眼,面带不屑之色。
“愚蠢至极。”有人更是冷笑讥讽。
这一队人向远而去,走了好久,进入那遮掩小路的林中,而崖上诸人,还在攀登。
有人回首,见那一队人竟然已经不见,心中多少有些犹豫与疑惑。
这条路,真的是对的?
许久之后,他们才慢慢地攀到了崖顶。
崖顶风光,不于别处同。这里没有林木,只有无尽岩石,因此风也大,吹得众人有些睁不开眼。许多人小心地躬着身子,似是怕被风吹落悬崖,摔得粉身碎骨。
其实,只是心理作用罢了。风虽强虽狂,却远没到能令御火者站不稳的地步。
常乐还是走在最先,于那狂风之中,步稳如山。
蒋里白衣飘扬,猎猎作响,身子却挺得笔直。
莫非大袖招摇,走得亦极稳。
他那身形,本就如山,风吹不动。
就连梅欣儿和小草两个娇滴滴的女孩子,也是昂首向前,不曾低头弯腰。
诸人视之,不由惭愧,一个个亦挺直了身子。
悬崖之下,是长长的岩坡,下方一片迷离雾气,仿佛是无底的深渊,令人惊惧。
诸人小心向下,看到前方常乐等五人无惧而行,便也大起胆子。
不知走了多久,才走下了这不时有石块滚落的长坡,进入了迷雾。
穿越迷雾的诸人,只觉全身被雾气都打得半湿不干,腻腻的极是不舒服,但放眼前方,却见一片平坦草地。
常乐站在那草地上,手指前方:“那里有极强火力,正是一处宝地。但正因为火力强大,所以热度亦高,大家要坚持住。”
说着,又是第一个向前而去。
前方里许处,一片焰火冲天,映亮了那一方天空。
诸人不能看到那片焰光,只是看到有火丝缭乱,与别处并没有什么不同,心里不免疑惑。
常乐带着伙伴们走了过去,几人早有经验,到了焰光核心处强忍着烈焰焚烧的痛苦,盘膝坐了下来。
诸人跟上,到了近处,立时有人惊叫起来,却是触到核心的烈焰,被烧得皮肉生痛。
庶出少年探手向前,只觉掌似伸入了烈火之中一般,但虽然痛,却不至于受伤。他咬了咬牙,看着那盘膝而坐的五人,终于大步向前,走入高温之中坐了下来。
诸人不断跟了过来,围绕五人而坐,默默呼吸吐纳。
一道道火力进入诸人体内,刺激着他们的神火宫大放光明,也不断地融入他们的神火宫中,化为他们的力量。
许多人开始感应到某一种更高境界的存在,许多人隐约触到了一那座高大的门槛,许多人开始尝试着翻越那门槛。
人人面露喜色。
数百人同时吸纳,那一片焰火便快速地变小、收拢,许久之后,终于再不存片丝。
周围的温度自然也降了下来,诸人感应不到天地神火之力,便次第睁开了眼。
常乐睁眼,望向伙伴们,淡淡一笑,带着点歉意。
“人太多,不够分。”他说。
剩下的话,大家都明白。
如果只是五人分享这一片焰火,恐怕大家都已经成功破境。但现在,数百人分享,每人所得有限,却难以让他们成功破境。
“不急。”蒋里一笑,“这里天地广阔,火力当还有许多。”
“是。”常乐点头,再望向远方。
“那里、那里、那里……”他数着,“我们一路走下去,总会能让所有人都成功突破。”
“那就不急于一时。”梅欣儿笑着说。
诸人闻言,心中也隐约明白——若不是自己拖累,只怕他们几人都已经借这片焰火破境。
歉意有之,感激有之。
许多人拱手为礼,向常乐道谢,也有许多人红着脸,说是自己拖累了常乐。
常乐一笑:“先前你们肯为救我而放弃的,我自然应当百倍还报回来。”
少年长身而起,望向远方,一挥手:“我们继续走。”
数百人站了起来,面带敬意,于他身后相随。
天涯海角再远,有他有前,便无可惧。
今日追随他的足迹行的路,便是来日我辈最可值得骄傲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