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披子里面有一张单人床,一个小桌子,两个摞在一起的大木箱,一张藤椅,还有两条长板凳。
“顾所长,你们还想问什么?”娄阿四明知故问。
“娄大伯,过去,车仁贵曾经做过很多坏事,他确实该死,但应该由法律说了算。”
“这个道理,我娄阿四懂。人在做,天在看,善恶有报,因果轮回。”
“根据我们的调查,事实证明,车仁举被人民**处理的事情和车仁贵有关联。”赵子蒙试探道。
“队长同志,你这是啥意思,能不能把话说明白一点?”娄阿四故作惊讶,他应该是听懂了赵子蒙的话。
“是车仁贵向**告发了兄弟车仁举。”
“有这等事情,这可骇人听闻了。这龟儿子藏得也太深了,我咋一点都没有看出来呢?”娄阿四没有说实话,如果没有金大娘和李大娘的提示做铺垫,赵子蒙真会相信娄阿四的话。
“队长同志,你们是听谁说的?”
“我们找到了当年负责车仁举的案子的副区长李成冰,是他跟我们说的。”
“李副区长,这人,我有印象,算年头,他也该有七十出头了吧!他还活着?”娄阿四将信将疑。
“他因为犯罪被判无期徒刑,如今仍在镇江监狱服刑。”
“这不由人不信了。老爷、太太太善良了,他们竟然把一条毒蛇养在自己的家里。自从车仁贵过继到车家大院以后,车家就开始走下坡路了。”
按照金大娘的说法,在四十几年前,娄阿四就怀疑车仁举的死和车仁贵有关。他一定知道不少内情,可到目前为止,娄阿四都没有松口的意思。
“车仁贵用五根金条,一尊金佛,贿赂李副区长,借李副区长之手杀了车仁举,吞没了车家的财产,还搂草打兔子,买了一顶商会会长的帽子。”赵子蒙想激一激娄阿四。
娄阿四做沉默状。
“车仁贵还送给李副区长姘头一个四合院。”
但娄阿四并不接招,他站起身,把话题岔开了:“我让媳妇泡几杯茶来。”
顾所长一把拽住了娄阿四的衣角:“娄大伯,我们刚喝过茶,不渴。”
“我去拿一包烟来,空口说白话,这不是待客之道。”娄阿四有点坐不住了,他应该能猜出同志们此行的目的。
“娄大伯,我们不抽烟,您这屋子太小,烟雾大,会呛了您老人家。”赵子蒙道。
在找不到其它借口的情况下,娄阿四不得不坐在藤椅上。
“娄大伯,据我们所知,车仁举从日本回来后,曾经喜欢过一个女孩子,还和她私定了终身——”赵子蒙只说了一个话头,他要看娄阿四的反应。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娄阿四肯定会极力否定这件事情。
“这——这不可能——绝无可能。”
果然不出赵子蒙所料。
“娄大伯,您怎么这么肯定?”
“我在车家大院呆了几十年——大半辈子,其它事情,老爷、太太可能会瞒着我,少爷的婚姻大事,他们不可能不知会我一声。少爷结婚,既是大事,更是喜事,这种事情,就怕别人不知道,老爷、太太为什么要瞒着呢?”娄阿四装傻充愣,他已经想好了台词。
“娄大伯,车仁举从小有一个玩伴,后来又在一起读书,您还记得这个人吗?”
“我咋没有听说呢?”
娄阿四对孙啸天应该很熟悉。
“此人叫孙啸天,是车仁举外公的远房亲戚。你是车家的远房亲戚,应该能想起这个人。”
“我离开车家大院已经有很多年了,人老了,这记性也不如以前了。”
这个借口似乎有点说服力。但在此前,娄阿四的记性一直很好。一个八十几岁的老人,能在棋盘上进退自如,记性能差到哪里去呢?
娄阿四配不配合是他的事情,赵子蒙还是要按照自己的思路往前走:“在一九五零年——车仁举出事之前,曾经有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向茶水炉的李大娘打听车仁举的情况。”
“不久,这个女人又到乡下去找了孙啸天——”赵子蒙一边说,一边观察娄阿四的反应。
娄阿四好像比先前沉静了许多,他看赵子蒙的眼神也比先前专注多了,这说明,他把赵子蒙的话听到心里面去了。当赵子蒙突然停顿的时候,娄阿四的眼睛里面打了一个很大的问号——他想知道赵子蒙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孙啸天说,这个女人应该是车仁举在外面娶的老婆,女人还带来了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这个男孩应该是车仁举的种。”
娄阿四不再说话。
“按照年代算,女人怀中的孩子现在的年龄应该在四十五六岁的样子。”
“队长同志,你说的这些情况,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娄阿四的话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再谈下去,已无必要,赵子蒙起身告辞。
娄阿四将同志们送到大街上,大家转身离开的时候,娄阿四叫住了顾所长。
“顾所长,赵队长,你们可以去找车华庭他娘,她或许知道一些事情。”
在最后时刻,娄阿四还是透了一点底给同志们。他确实知道一些事情,但他想让车华庭的母亲说出来——车家的事情,由车华庭的母亲说出来比较妥当。娄阿四果然是一个忠仆。
同志们离开以后,娄阿四站在路边,看着同志们的身影消失在拐弯处。
之后,大家去了车家大院。
车华庭兄妹三人都坐在母亲的房间里面,老太太生病了,兄妹三人正在伺候母亲吃药。
老太太生病,这个谈话还能进行吗?
老太太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她让女儿帮她穿好衣服,然后慢慢走下床,车华庭将同志们安排在客厅坐下。
不一会,车华美扶着母亲走出厢房,坐在一张椅子上,车华庭拿了一个靠垫放在母亲的身后。
“老大,你们都吃饭去吧!华美,泡几杯茶来。”
兄妹三人依次走出客厅。老太太有意把三个孩子支走。
不一会,车华美端着一个茶盘走进客厅,将茶杯放在桌子和茶几上以后,站在了母亲的身后。
老太太抬头望了望女儿:“华美,你去吃饭去吧!娘没事,这会儿好多了。”
谈话的时候,老太太不希望孩子们呆在旁边,她难道是要跟同志们说一些要紧的事情吗?或者是怕孩子们听到不该听到的话呢?
本来,赵子蒙是想让兄妹三人坐下一块谈谈的,既然老太太有言在先,那就尊重老人的意见吧!
谈话的内容直接从孙啸天开始:“大娘,您认识孙啸天吗?”
老太太的表情和眼神突然愣了一下:“孙——孙啸天?他是我婆婆娘家的亲戚。”
老太太没有回避这个问题。这算是一个比较好的开头。
赵子蒙闻到了香的味道——就是在寺庙里面闻到的那种味道——走进客厅就有一种走进寺院禅房的感觉,等适应了客厅里面的光线之后,赵子蒙看到了东厢房里面的佛龛,香的味道应该是从佛龛里面飘过来的,在佛龛里面安坐着一尊观音佛像。
令狐云飞也看到了厢房里面的佛龛,他的眼神和赵子蒙不期而遇。
车仁贵的老婆吃斋念佛不是随便说说的。
令狐云飞还看到了老人右手腕上一串栗色的佛珠。老人的衣袖长而宽大,佛珠是藏在衣袖里面的,在老人举手投足的时候,佛珠不时露出几颗来。
“我们听说这个孙啸天和车仁举从小是玩伴,长大以后,又在一个学堂里面读书,是这样的吗?”
“不错。”
“我们还听说车仁举在花旗营养病期间,这个孙啸天经常去看望车仁举。”
“不错。仁举在他外公家养病的时候,孙啸天是去看过几次。孙啸天家住在花旗营附近,孙啸天家到花旗营,有十一二里路。”老人说话的声音比较低,语速也比较慢。音量和语速始终保持在一个水平上。
“今天下午,我们的同志和孙啸天见了一面。”
回答赵子蒙的是一阵咳嗽声,一声比一声紧,一声比一声高。
车华美冲进客厅,用手在母亲的后背上上下抚摸。
话说到关键的时候,老人突然咳嗽,谈话还能进行下去吗?
“顾所长,我娘一直有哮喘病,她说话的时间不能太长。”
又有一个三十几岁的女人走进客厅,她的手上拿着一个茶杯,林狄认识这个女人,她是车华庭的老婆。
车华美从女人手上接过茶杯,放到老人的嘴边。
老人浅浅地喝了两口水,咳嗽顿时缓解了许多。
“华美,你们俩出去吧!娘没事了。”老人朝两个女人摆了摆手。
车华美放下茶杯,望了望赵子蒙和顾所长,退出客厅,车华庭的老婆紧随其后。
“你们接着说,我听着呢。”老人平静地望了望赵子蒙。
“孙啸天说,一九五零年,一个女人曾经去找过他。这个女人的怀里还抱着一个两岁大的男孩子,无独有偶,在此之前,这个女人曾经向茶水炉的李大娘打听车仁举的情况。按照常理判断,这个女人应该到车家大院来过。您有没有印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