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冰今年七十二岁,身体状况良好,头脑清楚,思维敏捷,情绪也很稳定,去年春节,她的老母亲过九十大寿,李成冰给监狱领导写了一份申请,想在他有生之年,给老母亲做一个寿诞,监狱领导研究后,批准了李成冰的请求,李成冰便在四个狱警的监护下回家给老母亲办了寿诞。除此以外,李成冰自从走进镇江监狱以来,没有回过老家。
李成冰在监狱里面的表现不好不坏。
“不好不坏?这是为什么?”
“秦队长,你来说。”崔书记道。
“情况是这样的,我们找他谈过很多次话,希望他积极表现,好好改造,争取将无期改为有期,可他的态度非常消极,他说他无颜面对自己的亲朋好友,能在高墙之内了此残生足以。”
九点钟左右,李成冰被带进了崔书记的办公室。
两名狱警将李成冰带进了办公室、
李成冰剃着短发,他的头发全白了;他的身高在一米六五左右,圆形脸,长着两个不大的招风耳,额头上刻满了皱纹,法令纹两边的脸皮将法令纹挤成了一道深沟。
大概是很少晒太阳的缘故,李成冰的皮肤比较白,大概是监狱的生活平静而安逸的缘故,他的脸上除了两颗黑痣以外,竟然没有一块老人斑,大家都知道,人到这个年龄,脸上就会生出老人斑。
这也许是很多人追求的一种境界吧!人来到这个世界上,无非是为了口中食,身上衣,在监狱里面,有现成的饭吃,有不花钱的衣服穿,衣食无忧,这确实是人生最高的境界。
笔者终于明白,为什么有这么多的贪官折腾了一辈子,最终追求的原来就是这种生活。难怪他们愿意放弃倾其一生心力,梦寐以求,得之不易的权力和富贵,这样的生活确实太有吸引力了。
李成冰站在办公室的门口鞠了一个躬,喊了一声:“117号前来报告”。
李成冰训练有素。监狱里面的规矩,他一直没有忘记,这辈子,他可能都忘不了了。
“进来。”崔书记道。
李成冰走进办公室,在崔书记的示意下,坐在了板凳上。
崔书记朝两个狱警摆了一下手,一个狱警用钥匙打开了李成冰手腕上的手铐。
李成冰双手紧握,低着头。
“李成冰,你抬起头来。”
李成冰微微抬起头,但眼睛并不看任何人。
“李成冰,这几位是京西市公安局的同志,他们这次来,想了解一些情况,你一定要积极配合,不能有丝毫的隐瞒。”
李成冰的脸色突然大变,他圆睁双眼,脸上笼上了一层土灰色,原来握在一起的手,突然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注意到了李成冰情绪上的变化,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下。
“李成冰,你怎么了,你难道没有听见崔书记刚才说的话吗?”秦队长道。
“听见了——我听见了,我一定积极配合,绝不敢有半点隐瞒。”李成冰坐直身体,两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
崔书记朝赵子蒙点了一下头,示意赵子蒙谈话可能开始了。
“李成冰,我们向你打听一个人。”
“什么人?”
“车会长——车仁贵。你认识吗?”
“车仁贵?”李成冰的眼睛里面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车仁贵,你认识吗?”
“警察同志,你们千万不要听车仁贵胡说八道,血口喷人啊!”
李成冰的神情已经让赵子蒙感到意外,李成冰的话更让赵子蒙感到诧异。显而易见,车仁贵和李成冰之间一定有一些不可告人的交易。
赵子蒙决定将计就计:“车仁贵原来是经商的,他是怎么跑到区**做事的呢?”
“在公私合营的运动中,他表现积极,是一个先进典型,当时,区里面正需要一个人来担任商会的会长,他是比较合适的人选。”
“车仁贵是不是向你行贿了?”
“这是没有的事情——绝对没有那样的事情,你们千万不要听车仁贵胡说八道。让车仁贵担任商会会长之职,是区委开会一致通过的。”
“车仁贵的弟弟车仁举,你还记得吗?”
“车人举?”李成冰的眼睛眨了几下,额头上的皱纹平添了几道,原来的皱纹更深了。
“对,车仁举。”赵子蒙双眼直视着李成冰的脸。“你怎么不说话了?”
“车仁举,记得——记得,一九五零年,车仁举被人民**那个了。”
“他所犯何罪?”
“他在国民党里面做事,在国民党离开京西的时候,在黄花台杀害了多名进步人士。”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啊?”
“我当时兼治安科的科长,枪决车仁举一干人等是我主持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在解放前夕,我党就掌握了车仁举的情况。”
“车仁举的哥哥——车仁贵,他在这里面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这——这件事情,跟——跟车仁贵毫无——毫无关系。”
“李成冰,你要对自己说过的话负责。”
“我是一个行将就木的人,我没有必要刻意隐瞒什么。”
“李成冰,你这一辈子已经对不起自己的老母亲的,我们听说,你去年刚给他老人家办过九十大寿,古语说的好,一失足成千古恨,过去,你走错了路,做错了事,我们希望你不要一错到底,如果你刻意隐瞒了什么,就不能算是一个大孝子。”
赵子蒙接着道:“人应该活得坦坦荡荡,前面,你活的猥琐窝囊,我们希望你在剩下的日子里面做一个坦坦荡荡的人,千万不要留下什么遗憾。你已经在这里呆了很多年,难道你想老死在这里吗?只要你好好改造,积极表现,‘无期’是可以改成‘有期’的。”
李成冰低头不语,沉默良久,难道是赵子蒙的话起作用了?
“李成冰,赵队长的话,你应该好好考虑一下,这样的机会,以后恐怕不会再有了。”秦队长道,“你要好好掂量掂量赵队长的话。你糊涂了大半辈子,千万不要再糊涂下去了。”
李成冰直起腰,用右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他的心理防线有松动的迹象。
“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我们竟然找到了你,你应该算是一个聪明人,这不应该是一种偶然的巧合,我们希望你认清形势,我们之所以没有跟你摊牌,是想让你自己说出来,你自己说出来肯定要比我们说出来的强。”
“赵队长,李成冰自从服刑以来,表现总体不错,如果他稍微积极一点,改刑是完全可能的。”崔书记在一旁附和道,“李成冰,只要你积极配合赵队长的调查,我们可能考虑改刑、减刑的问题。”
“我可以抽一支烟吗?”李成冰用哀求的眼神看了看崔书记和秦队长。
崔书记站起身,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包香烟和一个打火机,走到李成冰的跟前。
李成冰欠身接过香烟和打火机。拿出一支香烟,用颤抖的右手按着打火机,将香烟点着了。
赵子蒙觉得火候还不够,又添了一把柴:“李成冰,你不要有什么顾虑,你刚才说‘自己是一个行将就木的人’,你这样想就对了,既然已经想到了这一点,还有什么东西放不下呢?”
李成冰抽完半支烟,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既然车仁贵把什么都说了,我也没有必要再藏着掖着了。天意如此,天意难违啊!”
赵子蒙倒吸了一口凉气,自己幸亏没有提车仁贵遇害的事情,一个人身患痨病,见了一碗凉稀饭,就吓软了自己的腿。老话说的好,做了风流事,就怕喝凉水。白天做了亏心事,夜里就怕鬼叫门。
在交代之前,李成冰有一段开场白:“你们一提到车仁贵,我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情了。为这件事情,我把肚肠子都悔青了。”李成冰话中有话。
秦队长泡了一杯茶放在李成冰面前的桌子上,李成冰端起茶杯,眼眶有些潮湿。
“我的堕落就是从和车仁贵交往开始的——刚开始,我只是生活作风上有问题,我并不贪——当然,我也没有遇到贪的机会。”
“这几十年,只要我一静下来,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这件事情——我悔啊!这些年来,这件事情一直压在我的心头,我不想把它带到阴曹地府去。”李成冰喝一口茶,抽一口烟,烟和茶有助于他的回忆。
赵子蒙不想打断李成冰的思路。
“当然,我自己有很大的责任,如果我能把持住自己——或者说能坚持自己的底线,我绝不会上车仁贵的贼船。”
李成冰随着自己的思路慢慢地往前走。
“我全跟你们说了吧!说出来,我的心里面就轻松了。”
这正是赵子蒙所希望的:“李成冰,你不要着急,慢慢说,说的越详细越好。”赵子蒙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拎起水瓶给李成冰的茶杯添了一点水。这时候,适时地做一点服务工作是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