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门大会,那是什么?”楉冰高高抛起一颗莲子,仰头张嘴,准确地落进嘴里。
“就是修真界最重要的盛会,那些参加门派的小辈们互相比试,一决高下!”夏知秋原本还在讲上次大会有人搞黑幕,暴露后被赶出门派的事情,漱了一口茶水,接着兴致勃勃地开讲。
“二十年举办一次,只有年岁四十以下的修士能够参加,分剑试、丹试、医试等等好多类的比试,可以让修不同道的修士都能参加。”
“二十年一次,四十岁以下参加……”楉冰掰着指头算了一会儿,“那有些人才十几,对上快不惑的人,岂不是很不公平?”
“嘿嘿,那可不一定,有的人天资出众,十几结金丹的也有,年龄大的不一定就厉害。”夏知秋给楉冰举了好几个在大会中脱颖而出的人,都是正值十几二十的少年。
“下次大会好像是十二年后,穆棱,是不是轮到你们蓬莱当东道主啦?”
“嗯,听师父师兄说,要在蓬莱边上重新起一座岛,专门提供给大会。”江穆棱说得理所当然,让楉冰开始怀疑自己的常识,难道在修真界,凭空来一座小岛并不难?
若是有其他修士听了这话,肯定也会觉得是异想天开,可要是知道做这件事的是蓬莱仙门。
哦,那就应该挺正常的,蓬莱和昆仑,就是一群怪胎,或许对他们来说,这事儿还不算什么呢。
十二年后啊,那我也应该十七了……等等!
楉冰突然想起来,她到了十七就可以恢复女儿身了,一个翩翩公子,说变女的就变女的,怕不是要把别人吓死!
这些年还是要低调些,要不然到时所有人都涌过来问她原因,她一张嘴皮子得说死。
“穆棱,敢不敢到时候跟我比剑?虽然你现在很厉害,我比不过你,可谁知道十几年后怎么样呢?”夏知秋托腮,眼睛有神地看着江穆棱。
“说不定哪天我开了任督二脉,或者得了孤本珍藏,天下无敌了呢!”
“小秋秋,醒醒!你怎么还说梦话了呢?!”楉冰使劲摇摇夏知秋的肩膀,语气很担心,但眼底都是忍不住的笑意。
“楉冰你小子什么意思?!我就、就不能想想啊!”夏知秋捏着楉冰的肉脸,“好啊,我不跟穆棱比,到时候也要把你打下去!”
“略略略,你要是能做到就试试,别输了之后还要穆棱安慰你!”
江穆棱着实无奈,这两人表达友谊的方式就是斗嘴,每天不互顶几句就好像感情变淡了一样,江穆棱也想不到他们怎么有那么多的话可以互呛。
往船外看去,所望之处都是湖水,远远的能看见棱角模糊的山脉,还有岸边排排的人家。
他很喜欢这种水汽的味道,所以身体不自觉地开始吸收灵力,进入修炼,把旁边的楉冰和夏知秋看愣了。
这都能修炼,江穆棱也太会控制情绪了吧?修炼所要求的平心静气,心无外物,他把握的真好。
换这俩下山后满脑子玩的家伙来,估计连入定都做不到。
“这湖里,有法阵。”江穆棱颤了颤睫毛,睁开眼,对二人说道。
“好像是除邪祟稳水位的法阵,应该是昆仑设下的。”江穆棱回忆了一下,作出结论。
“能被仙门庇佑,还真是件好事。”楉冰想了想自家父亲每年都在担忧洪灾虫灾会不会发生,经常想得头疼,她就觉得很羡慕这几个镇子。
仙门虽然不会管偷窃强盗这类俗世衙门该管的事,却会尽力让自己的地盘风调雨顺,让这片土地上的百姓丰衣足食,少了很多忧患。
“其实也不一定,有时候,仙门的庇佑,也可能成为灾祸。”仙门实力不够,惹上祸灾,那些曾受保护的人们也会被牵连。
慢慢到了正午,变得热了起来,东明湖中央的这艘船周围却很凉快,凉风徐徐,船舱里还有果盘糕点,三人仿佛是来度假避暑的。
江穆棱昨晚就没合眼多久,虽然并没有午睡的习惯,却还是抵不住困倦,靠在船舱的竹枕上睡着了。
两人看到,自觉地出了船舱,聊天的声音也变低了许多。
因为之前楉冰对船夫说暂且不需要划船了,就停在湖中央就行,所以船夫坐在船头喝着葫芦里的水。
船夫的年纪不小了,力气还很大,说话时夹着浓浓的方言口音,让两人辨认了很久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
“娃娃,俺们能安心地在这儿过日子,多亏了那昆仑的仙人们!”船夫嗓子粗哑,但语气慈祥,看到这几个小孩就想到了自个儿家的胖孙子,所以收敛了几分在码头上练出来的暴躁脾性。
“听说仙人们呆的地方可和我们这儿不一样,还能长生不老,每十年啊,镇上的小伙子都想去试试那通天梯呢!”
楉冰听了一会儿,觉得自己这些修士在普通老百姓眼里究竟是个什么形象啊?还长生不老,能长出三头六臂呢!都是哪里的谣言。
其实她以前光听街上的说书先生讲,也是那么以为的。
后来来发现啊,修士其实也就是有灵力的普通人罢了,吃喝睡觉,哪样都不能少。
眼见着船夫越说越扯,楉冰和夏知秋都一副不忍直视的样子,听别人这样夸他们昆仑修士,太羞耻了!
“好了伯伯!我们……我们回岸边吧!”楉冰听见船舱里有动静,瞧江穆棱醒了,赶紧阻止了船夫伯伯扯到天边的昆仑秘闻。
船夫一撑竹竿,“哈哈哈!好嘞!”
有些粗旷的民歌回荡在湖面上,虽然不及其他江南小调的精细柔美,但在这一望无际的水面上,却别有一番韵味。
楉冰和夏知秋蹿回船舱,把船夫的话跟江穆棱又讲了一遍,“哈哈哈,穆棱啊,你以后也可以装作路人去打听蓬莱,这些人自己臆想的故事啊,绝对超乎你的想象!”
夏知秋真的服气,“就说我们峰的桐阳真人吧,他平时是严肃了点,但也不是脾气不好,就是比较严厉,结果这附近的传说是,桐阳真人一发怒,眼睛会瞪得像铜铃,狂风大作,百鬼哀鸣,燎原大火能从这座山烧到那座山去!”
“还有还有!传说涟波真人的容貌雌雄难辨,这点倒是真的,但传闻里的涟波真人是天仙下凡,无论男女都会被他蛊惑,陷入爱慕之中,不能自拔!”楉冰也觉得好笑,“这哪是正道修士啊?还天仙下凡,这形容感觉更像狐狸精!”
两人一唱一和的,搞得江穆棱也有点好奇,他师父在世人眼里究竟是什么样子了,不会也像那两位真人那样偏差很大吧?
楉冰趴在桌上笑够了,一抬下巴,仔细看了看,发现江穆棱的眼型,好像是不太明显的丹凤眼啊,眼尾上挑,神气内敛,而且眼睫毛也很长。
“说起来,穆棱你和涟波真人都是水灵根吧?男性的水灵根可不多见,而且大多外貌偏阴柔,你长大以后……不会也变成涟波真人那个……的调调吧?”楉冰只是光想一想,就觉得惊悚。
被楉冰这么一说,夏知秋也开始观察江穆棱的五官了,虽然只看下半张脸只能看出坚毅,但看看眉毛和眼睛,我去,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啊!
江穆棱没见过这位涟波真人,但在七夕那天听过他的声音,大约知道这位真人到底走的是什么路线,不禁黑了脸。
“……不会的,”江穆棱好像在安慰自己,“应该……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江穆棱难得露出恐惧的情绪,楉冰心想真有意思,“哎呀没事的穆棱,就算长相是涟波真人的类型,只要性格别像他就行啦。”
“他……是什么性格?”
“他啊,”楉冰还装模作样地看看旁边有没有人,“……骚包!”
“小小年纪哪里听来的词,小心我回去告诉涟波真人!”夏知秋也觉着这个词用得实在是太形象了,一边笑一边“威胁”。
“你告诉他啊,说不定他还会觉得很高兴呢!”
夏知秋想想,这个可能性的确很大。
他们的游船靠了岸,付了银子下船,看看太阳,估摸着快到申时了,可肚子被茶水点心塞得饱饱,没胃口去哪家酒楼吃饭,就在街上随便逛逛。
溜了两条街,在一条大道上被一群人堵住了路全挤在一个临时搭好的台子下面,而且啊,还大多都是男子,只有少数女子在圈子外面徘徊,逗留一会儿就走了。
“诶,那边什么情况啊?”楉冰也见过这样一群汉子围在一处的情景,是在雾虚峰的饭堂,显然这里并不是,那还有什么能促使一群男人聚在一处?
三人都还是小屁孩,显然无法归类于“男人”这个范畴,想来想去都是什么聚众打架之类的话题。
还不等他们问路人,这台子上面走出一老妪,年纪那么大了还穿着艳丽暴露,扑着厚厚的粉。
“老爷公子们久等了,咱们百花楼今年可是出了不少漂亮姑娘,就等着给各位过目呢!看看哪位姑娘才是今晚的花魁!”那老妪的腔调透露着谄媚奉承,底下的男人们瞬间沸腾了,嚷着让老妪快点开始。
百花楼,花魁。
听到这两个词,三人不用问都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意儿了。
青楼选魁。
“我去,幸好刚才没挤进去看。”夏知秋有些后怕,要是被他父亲知道他小小年纪就像他大哥一样到这种地方,哪怕只是看看,都会被打断腿,母亲护着他都没用。
江穆棱脸上也浮现一丝潮红,表情也是庆幸万分。
两位男性避之不及,楉冰却好奇得很,她只远远见过青楼,里面啥样都不知道,更别说见里面小娘子的模样了。
但也不能不顾及身边两个小伙伴的想法面子,而且她一个人挤进去肯定会被嘲笑毛都没长齐就来选花魁。
“咳……我们、我们上茶馆喝茶吧!”楉冰指了指旁边的一家茶馆,从二楼窗子看下来,刚好对着那个台子。
“又喝茶?我在船上都喝饱了,不是你说走动走动吗?”夏知秋抱怨两句,看了看茶馆和青楼台子,难得机智了一回。
“你小子,该不会是想看选花魁吧?”夏知秋使劲揉着楉冰的头,满脸都是“原来你是这样的楉冰”。
“反、反正也没事情干!而且,你说你就一点都不好奇吗?我不信!”楉冰把那只揉乱她头发的手抓住,恶狠狠地看着,就差咬上一口了。
“放屁!我才没有……”确实挺好奇的夏知秋底气不足,扯了一把江穆棱,想添添底气,“穆棱,你也说,你不想看对吧!”
谁知江穆棱耳根子都已经红透了,转头没说话。
呦吼,没发现这人还挺有纯情少年的潜质啊!
最后三人还是上了茶馆二楼,楉冰非常不矜持地趴在窗前,另外两个红着脸嘬茶,眼神不知道往哪里看。
那老妪,也就是青楼的老鸨,还挺会热场的,把一场选魁举办得像是什么宴席上的歌舞表演一样。
先让一名去年的花魁,听说是这里的名妓上台奏了一曲古琴,虽然脸上蒙着薄纱,但那曼妙的身姿和含水的双瞳,就让台下的人们起了无数遐思。
楉冰认为啊,这姐姐长得倒是应该不错的,琴技和歌艺也有,就是眼神里那勾引争斗的意味太明显了些,应该是怕选出了新的花魁把她比下去吧。
但她也没办法批评什么,自己不过是走运了些生在了好人家,有了仙缘,不用体会这种为了生存而用尽心思的生活,所以她还是挺同情这些姐姐们的。
她们的绽放只有短短几年,然后就被迫谢幕,等待人老珠黄。
如果不是遇上了雾虚真人,等她过了十七,应该也是像普通女子一样,相夫教子,过完平凡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