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来不及反应过来阻止他,只见赤色的鲜血顺着针孔汩汩流出,随着杨啸整个身子微微一颤,就要往地上倒去,北沉夜见状,来不及悔过自己未能注意到他的异常及时救下他,一个飞身上前接下他的身子,低声叫道:“杨啸,杨啸!”
杨啸眼皮半垂,闷闷的咳了两声,仍是挂着释然的笑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对面前人道:“主公,我终是,没有负你!”
说完,双眼紧闭,两手垂落,没了气息——
一时间审案堂上的气氛就犹如杨啸的死亡一般寂静无声,事情仿佛已经全然不在他们的预期之中发生,杨啸此人,本不该死的——
北沉夜心中一震,这才笃定了杨啸真的是身在局中不知局,就是一颗棋子罢了,到死了,还以为一切都是他交代的任务。缓缓放下手中之人起身,眼中之色凝结成浓墨,胶着且深邃:“来人,把他带下去,通知虎威将军,来替他儿子办后事吧!”
无人应声出面,这是审案堂,杨啸是嫌犯,虽然自戗身死,但还是凶手之一,没有司刑大人的指示,谁敢乱动他!
北沉夜眼角一抬,略有不悦道:“死人,还有什么要审的吗?”
“快,将杨啸带出去。”苏秉斯见气氛不对,怕惹出什么事来,赶紧叫人道。
几位府吏出面,扯了两块白布盖在杨啸身上,又取了架子将他放上,就要抬出审案堂,正这时,方才从震惊悲痛中醒神过来的迟风一个箭步上前搭在架子旁边,眼中流出两道泪水来,用力摇着架子上之人,声音颤抖沉痛:“杨啸,杨啸,你醒过来,你醒过来啊,我错了,我错了,你别装死,赶紧醒过来啊!”
刚刚杨啸对他说那些话时,他就觉得字字诛心,深深的自责难受。的确,他是故意装作胆小怕事露出异样好说出真相,可他只想逼杨啸认罪,逼他父亲虎威将军出面,杨啸家军功卓著,又是免死金牌护身,杨啸就算认罪也是万万不会有事的,他从没有想要逼死他,可是——在看到杨啸胸口的银针时他顿时就慌了,做了那么久的心理建设,好不容易决定要做的事情在他心中轰然倒塌:他做了什么,他究竟做了什么!他竟然逼死了自己此生唯一的挚交!
可架子上之人再不能说话,也不能再听他的苦衷,他也被府吏牢牢控制着,只能眼看着杨啸的尸体被抬出审案堂,然后,再消失不见——
“杨啸,我迟风,对不起你——”他对着那道身影嘶吼道,探出双手想要抓住些什么,却终是什么都没抓到。
再多的恩怨是非,家仇离恨,迟风此刻都仿佛放下了,因为杨啸,他此生最好的朋友的死,彻底结束了,他的身子渐渐沉下去,哭着哭着,却开始嘲讽似的笑了起来:他这一生,下一生,生生世世,永远都不会原谅他了吧!
“迟风,注意仪态,这是审案堂!我可记着杨啸的罪,是你亲口承认的,这会又来哭哭啼啼跟别人兄弟情深了?”苏秉斯好笑的问道。
迟风收回目光,用衣袖擦拭了一把眼泪,在堂中行了一个大礼,咽了咽声道:“事情很明白了,杨啸死了,苏月寒疯了,你们已经可以开始定罪,此事,就是小的与杨啸、苏月寒三人合力而为,杨啸说的没错,岳达是被冤枉的,请各位达人定罪吧!”一番决绝之语说的大家都懵了起来,这件事情的离谱不可预测性,已超出了大家所想的范畴。杨啸的自戗,让大家的心都提了起来,也不敢再去猜测。
“大人,司刑大狱之人带到,他说有话要说。”通传声又响起,在此刻安静无声的堂内显得格外的透彻,直击人心!
“带进来!”
一位狱卒模样的人被带了进来,跪在大堂中央磕着头道:“各位大人,殿下,小的有错,小的认罪!”
“堂下何人?何罪之有?”苏秉斯循例问道。
“启禀大人,小人是司刑大狱专司奉菜的狱卒,小人此来,是有要事供认!”
“有何要事?”
奉菜狱卒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苏月寒,道:“小的要供认文馆苏月寒公子在岳达公子入司刑大狱期间,在岳达公子的日常饭菜中下毒一事!”抬了抬眼,不见任何人发问,便又低头续道:“起初小的是不知此事的,在岳公子在狱期间,苏公子曾来见过小的一次,并且跟小的说他与岳公子感情深厚不忍见他在狱中吃苦,就专门准备了饭菜让小的转交,当时小的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也没有怀疑什么,之后苏公子每日都会让人送饭菜来给岳公子,小的觉得有些奇怪,既然是相交,为何不亲自送去。就留了一心将饭菜留了一小份送去医馆查验,直到昨日,才查出那饭菜中是加入了慢性的毒药,今日一事,才更加让小的确定了此事,匆忙来审案堂禀告。若有不及不对之处,还请大人们责罚!”
还不及等堂上之人有什么反应,岳达朝那狱卒看去,恍然大悟般:难怪当初这个狱卒给他送饭菜之时表情那般的耐人寻味,当时他却并未察觉饭菜有什么异常。原来,这一切,早早就是国师大人计划好的一场大局!
岳达体内****一事本来没什么定论,这位奉菜狱卒的话语一出,前后对应,苏月寒作证了凶手一事,加上迟风和杨啸两人的供认,目的和过程已全部清楚,此案按理说,已经可以结案定罪了。可是大家还是不言语,好像,还在等待着什么更深的东西——
“把苏月寒叫醒,御医,劳烦,给他看看,这发疯的癔症是怎么回事?”苏秉斯看着地上仍在昏迷的人道。目前还能问出些什么的,就只有他了。
苏月寒是被一阵刺骨的冷水泼醒的,一个激灵站了起来,充满警戒性的看着周围,看得出,他已是全然记不得方才自己的行为和言语了。两位府吏上前将他按的跪倒在地上,御医上前为他把脉探查,半晌,御医起身,对着各位大人施了礼道:“启禀各位大人,据老臣检查来看,这位公子应当是中了一种名为“摄魂”的药物,这才意识混沌,胡言乱语。”
““摄魂”是何物?”
“这——”御医皱起眉头,似有什么不能言说之话。
“有什么,但说无妨好了,支支吾吾做什么。”苏秉斯没耐心道。
“启禀大人,“摄魂”是已覆灭的南泽国皇室的一种禁药,此药炼制方法独特,用了一百种奇特香料,辅之十九种毒物炼制七七四十九天得来,被称为是药中的“万香之王”,据说可使服用者魂魄意识离体,听人指挥号令,而且,只说真话!在以前的南泽国,这药是用来给重要的犯人和可利用之人的,这药只有在特定刺激下才会发作,平时没有任何异样,这位公子体内的“摄魂”不太纯粹,剂量也不够,也对,这药自从南泽国覆灭之后就再未出现过,也许,只是药效类似的药。”御医如实说道。
“万香之王啊,那是不是能掩盖他身上寻踪香的味道了?还有这出自南泽国的药,谁会有呢?”北流云自然的将目光投到北沉夜身上道。
北沉夜此时哪还会管这调侃,冷冷道:“先不论他这“摄魂”是怎么回事,既然御医都说了,服用这药的人只说真话,那按照他方才的供词,文馆之人就是他杀的确凿无疑了,这药的事,再查也无妨。而且司刑大狱的人也说了,岳达体内的毒也却是苏月寒下的,证据确凿,杨啸也已身死,可以定案了吧!”
苏秉斯看了看北辰,看到他点了点头,这才看着北沉夜点头道:“大人说的极是,此案前后在审案堂拖了这么久,是该定案了。苏月寒,迟风,证据确凿,你伙同武馆杨啸,迟风两人,杀害文馆才子四人,同时嫁祸给文馆岳达,此事,你们可承认,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迟风还是一脸悲痛无神的模样,微微点了点头,此时,他什么也不怕了。
苏月寒倒是被说的一蒙一蒙的,顾不得想其它,只慌忙狡辩道:“大人,大人,请明察啊,小的是冤枉的,小的什么也不知道。”
“不知道?苏月寒,一切证据都很清楚了,你也无端申诉了,还是好好认罪吧!”北辰瞧着现在这样,怕是也再招不出什么,不过这背后之人,大家也早心知肚明。苏月寒此人,或许也是可怜的棋子,但是做了那些事,也自是该由北月律法惩处,想这也是那个人布置这一切的目的吧!
“小的,小的……”苏月寒还想再说什么,却是在看了一圈堂内所有人的眼神后,丧失了希望,什么也再说不出了,哪怕他心中有着深深的疑惑,早料到会有公堂对质这一天,却没想,真真假假,他竟然输的这般惨!末了,也是多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苏月寒,事实摆在眼前,早些认罪是对你好,公堂期瞒拒不认罪,不要再白添诛九族的罪。”方才失去了一手培养的杨啸,北沉夜出于好心提醒着,说完,也没给他一点眼神,起身从他身边走过,这场戏,好歹也是算落幕了!
北沉夜的话像是刀子,割断了苏月寒心中最后的坚持,也难怪了,为他做了那么久的事,自己心中最在意的东西,他还是能轻易知道的。缓缓沉下眼去,一切,终究就是这样了!
“小的,认罪!”他深深的跪拜下去,眼中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