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雯丝毫不理会何得男的训斥,等李桂花吵得差不多了才开始发问,语气音调不紧不慢却愈发有种压迫感:“照你说的我已经卖到了城里有钱人家,为啥不跟着去吃香的喝辣的,反而还住在村里吃不饱穿不暖的?就算是我赖着不想走,人家可是掏了钱的,还能由着我待在村里?我没记错,你家的大丫姐姐去年被你嫁给一个傻子,人家家里来了人当天就给接走了吧?”
“你……”温雯没给她说话的机会,也转头看向村民们:“那天来我家的人是在村口问了路找过来的,好多人也听到了他说是来报恩,因为我割草时把他救了才寻过来感谢的。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今儿还就把话撂这儿,就是一家人都饿死,我们家也不会做出这种猪狗不如丧尽天良的恶心事!”这话既是堵住李桂花的嘴,也是让何得男和温有财断了拿她换钱的心思。
语毕,李桂花依旧不依不饶想说点儿什么,温雯见状又凑近她悄声说了几句,只见她的脸迅速变换着颜色,身子抖得越来越厉害,眼神也不向刚才那般犀利。
待到温雯放开她时,李桂花已经是连站都站不稳了,瘫在地上怎么也起不来。
“娘,你咋咧?”刚寻过来的孙二胖正巧看见他娘瘫在地上这一幕,当即拽开门口围观的人,三两步跑上前将人扶起来,恶狠狠地看向温雯:“你把我娘咋着咧?我告诉你,我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这个小骚娘们儿!”
“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人人喊打的孙耗子!”若是从前的温雯,定是大气也不敢出地躲回屋去的,可现在重活一世,孙二胖在她眼里就是个不值一提的小屁孩,有啥好害怕的?
于是温雯双臂环抱,轻飘飘地砸出一句话:“嘴巴放干净点,省得虎子哥听见又要来揍你了,脸肿成猪头可真是不好看。”这孙二胖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怵的就是经常替其他孩子打抱不平的虎子。
为啥怵?打不过呗!虎子是村里的孩子王,又仗义又豪爽,谁被欺负了都会热心帮忙,村里的男孩子都喜欢和他玩。
尤其他还能治得住二胖,成为他的兄弟永远不怕二胖来找麻烦,久而久之想跟虎子交好的人就更多了。
二胖最讨厌别人提起这茬,特别是现在跟他叫嚣的还是个黄毛丫头,更是气上加气,连娘也不管了,撸起袖子摆出打架的姿势:“没人教的小泼妇,今天老子就教教你规矩!”温雯早知道他会有这种架势,也学起她娘平时的架势,抄起立在墙边的扫帚紧握在手中,后背弓起像只警惕性十足的野猫:“也不知道谁才是有人养没人教。”孙二胖被她的话激到了顶点,第一拳想都不想地挥了出去。
哪成想刚到半空中就被人抱住大腿求情,孙二胖只能硬生生地收回姿势,转过头来才发现是刚刚被他撂在地下的亲娘:“娘,你干啥咧?”
“娃儿,别打别打,咱们家惹不起!”李桂花含混不清地说着,不大的三角眼里满是乞求:“别打咧!”
“娘!”孙二胖不明白她的态度为何会有如此大的转变,刚才还趾高气昂像只护崽儿的母鸡,转眼间就唯唯诺诺变成了缩在壳里的乌龟。
不过气氛到了这种时候,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要是就这么窝囊地滚回了家,那他们孙家以后怕是没法在求雨村立足了。
因此孙二胖想也没想地甩开李桂花的束缚,又是重重一拳带着风砸了过来,可惜这次依然没落在温雯身上,而是在离她还有十公分距离的时候被人硬生生截住。
呼……看到及时赶到的温小树和虎子哥,温雯在心里长长舒了口气,这才发觉手心里居然全是汗。
说实话她是害怕的,前世今生加起来,温雯也没跟任何人打过架,猛地要强装出镇定自若的样子,心里还是有些打鼓的。
“跟女娃儿动手,亏你也算是个男人!”温小树将温雯护在身后,就差没朝他脸上啐口唾沫:“真他娘的丢人!”孙二胖此时被温小树带来帮忙的兄弟按在地上动弹不得,又忌惮虎子的存在更是大气也不敢出,只结结巴巴地说着:“我……没……”
“没啥没?这么多人在!”虎子没有温小树那么文明,朝他腿上就是狠狠一脚,听见二胖吃痛的叫声后又抬起头来面向所有人大声喊道:“小树是我兄弟,他妹子就是我妹子,以后谁要是敢动她一根汗毛,我虎子第一个不答应!”这句话的效果显而易见,刚刚还叽叽喳喳的人群立刻安静下来,连大人也给面子的噤了声。
“还不快滚!”又朝着二胖踢了一脚后,虎子依旧不解气地骂了一句。
话音未落,二虎就带着还瘫在地上的李桂花屁滚尿流地跑走,走到门口时还不忘嘴硬地飞快撇下一句
“你给我等着”。
“虎子哥,谢谢你。”见孙二胖的身影消失不见,门口围观的人也散了大半,温雯对着虎子真诚道谢。
温小树也跟着附和:“是啊虎子哥,多亏你咧!”
“客气啥,都是兄弟!”虎子性格豪爽,偏偏看见姑娘就腼腆得不得了,这会儿被温雯小鹿般的眼睛盯着看倒越发不好意思起来,挠挠头又拍拍小树的肩,
“那我先回家哩,我娘还等我吃饭。”把虎子送到门口,小草才从屋子里走出来,赞叹声就没停下来过:“哥,虎子哥太厉害咧,我以后也要成为那样的人!”
“天咧,这是咋整的哩!”何得男的脸色像是调色盘一般精彩,最终定格在震惊上,嘴张得极大:“这是,这是……”
“啥事儿都没有。”温雯将话接了过来,
“娘,赶紧做饭吧,爹要回来了。”她娘这个一遇到事就呆傻的性格还真是一直没变过,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
“是咧是咧。”眼看着温雯要跟着钻进厨房,温小树连忙一把拉住:“娘你先去,花妹儿还在生病,一会儿我去帮你。”
“哎。”何得男似是还没从惊吓中缓过神来,也没多说什么就进了厨房。
“哥,你想问李桂花为啥会瘫在地上?”温雯对温小树还算了解,知道他绝对有话要问,果然抢答后看到他点点头。
“哥,我知道!”温小草凑了上来,
“姐跟她悄声说了句啥,她就突然倒在地上咧!我从门缝里瞧见的。”
“就说句话?”温小树不敢置信,李桂花有多难缠他是见识过的,没理都能搅三分,何况这次是他家小草先动的手,就这么简单就能放过他们?
“就说了句话。”温雯摊开手,
“论打架我也不是她的对手。”见温雯没有要说的打算,温小树也不逼问,只点点头再次上下打量她一番,嘴上嘀咕着:“那就好,你没事就好。”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温雯只觉得身心俱疲,也没了吃饭的打算直接和衣躺在了床上。
她是重生过来的,理论上算是从未来到现在的人,对以后会发生的事自然了如指掌。
其实她原本是不会清楚李桂花后来的结局,可巧不巧她的姘头就在小麦村,她上辈子夫家的邻居。
所以她的威胁,也不过是告诉她自己能掐会算,然后将她那点以为没人知道的破事讲给她听罢了。
她也不确定这个时候李桂花是不是已经开始寻欢,抱着赌一把的心态挽救局面,没想到正说到点上。
今天的事让她更加觉得,自己这一世似乎真的幸运不少。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生活平静得令人诧异,温雯每天除了干些轻省的农活外,也就是躺在床上发呆打发时间,顺便构思一下接下来的画稿。
唯一有一点不同,偶尔能够引起波澜的就是给温雯说媒的媒婆越来越少,到最后甚至是不再有媒婆上门了,这也算是这件事带来的间接后果吧。
农村有个规矩十分奇怪:若你是黄花大闺女,那你一定要温柔贤惠懂事明理,大声说话都是万万使不得的;如果你已经嫁做人妇,那你就一定要泼辣能干精明持家,只要能操持好家里,就算泼妇骂街也只会有为你叫好欢呼的人。
因此这么一闹,何得男托了好几个媒婆也没寻摸到合适的,温雯的相亲之旅不得不暂时搁置。
要是从前,这个时候温有财早就骂起来了。可现在他忌惮温小树的威胁,只是偶尔会阴阳怪气地说句:“我说啥来着?你看看现在!你就是个扫把星!”除此之外也不再多说。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温雯身上的伤口也好的七七八八了。但单景明的一封来信,打破了这个原本应该同样安静温馨的一天。
“姐,姐!”还没等进屋,小路上就已经传来了温小草兴奋地叫嚷:“姐,有你的信,你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