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喃喃说着可惜,看来对李氏甚有情意,张邦昌倒是没什么感觉,他见的太多了。“吴王的两位夫人,因不肯屈从于金人,被挑在枪尖之上,受足了三天三夜的折磨才冻饿而死。”
世瑶想起前几日在刘家寺掩埋的两具,没想到她们竟然是这样死的。她对红‘玉’说道,“可记好位置了?日后定要将她们好好安葬。”
红‘玉’眼睛也是红红的,她重重点了点头。
“京城现在还有什么人可用?”
张邦昌无奈摇头,“宗室、驸马都给金人掳走,只有庆寿大长帝姬因为年事已高,又是皇室的远枝,所以才没有受到‘波’及。道君皇帝的旧臣大多被贬出京,宰相何粟绝食而死,李若水痛骂金人被‘乱’刃分尸,现在汴梁城里的确是没什么人可用了。”
“童贯呢?”
“童贯和李彦一直都随‘侍’着太上皇。”张邦昌叹息着说道,“朝中大臣现在是死的死伤的伤,要说可用,倒是还有一些太学生。”
“陈东?”
“他还活着,臣昨日还见着了。”
陈东那些人虽然赤胆忠心,但是却冲动鲁莽容易误事,天下太平时把他们用好了可以说是锦上添‘花’,可是这个时候,世瑶心中有些犹豫。
他们边走边说着,就看见路中间窜出一个人来,胡子拉碴,看不出本来模样。
“可是高驸马?”世瑶颤抖着问道。
那人“扑通”一声儿就跪地上了,肩膀直抖,就是说不出话来,看那身形,可不就是驸马高晟麟。
世瑶忙翻身下马,伸手想搀他起来却也搀不动,‘弄’到最后。两人却是相对而泣。
“你与帝姬结缡十载,夫妻情深,却因为朝廷无能遭此横祸。是我们对不起你。”
高驸马忙把眼泪抹去,“臣不敢。是臣对不起帝姬。”可是一个对不起说完,他又哀声痛哭起来,“淑慎帝姬几番来信,催促帝姬南下,都是臣迂腐不懂得变通,所以才让帝姬遭此惨祸啊!”
“金人如此野蛮,谁都预料不到。此事与你无关,你休要自责了。”
“柔福帝姬,福金帝姬,都落入金人的手里了。驸马蔡鞗也未能幸免。”
这些世瑶都已经知道了,“若非朝廷无能,何来今日横祸?可是事已至此,再多说也是无益,你有什么想法。我都尽量替你办到。”
高驸马哽咽说道,“臣没有别的想法,只想早日迎回帝姬,帝姬所受的委屈,臣要亲手替她讨回。”
世瑶忍不住痛哭失声。
自从汴梁陷落。世瑶一直都没有哭过,如今见着这侄‘女’婿,倒是忍不住了。或许,因为他们都痛失了至亲吧。
“既打算迎回帝姬,就擦了眼泪跟我走吧,几个孩子都在南边呢,不能没了娘再没爹。”
“是,娘娘!”
张邦昌也没少跟着掉眼泪,谁也没想到高驸马竟然还能活着,而活着虽然意外之幸,可又谁都说不出庆贺的话来,这一时之间,似乎除了陪着哭,做什么都是不对。
世瑶带着众人一直到了‘花’满楼前才停了下来,那是念君经营的最大的歌舞乐场,后面一片的屋子都有夹墙,是前次围城之后念君留下以防万一的。
世瑶见房屋都还规整,心下先松了口气。
“这屋子从外面看那么宽敞,怎么进来这样憋仄?”张邦昌看不明白了。
“把墙凿开。”世瑶也不解释,只吩咐军士们做事。
墙凿开之后便‘露’出了米粮,虽有些受‘潮’,但也还有不少可用,当然,这个时候也没那么多挑剔了。
张邦昌大喜过望,“太后娘娘真是汴梁的福音哪!”
“也不过三五日而已。”
汴梁现在是全城缺粮,艮岳的仙鹤都宰了,现在也是几万人等着填肚子呢,说是三五日,都得是俭省再俭省用。
张邦昌自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娘娘,不若发下一些口粮,让百姓逃难去吧,到了南边。总能找到活路。”
世瑶沉声说道,“金人两次围城,他们都不曾逃难,可见是故土难离,现在金人已退,又如何忍心将他们驱离。”
“可是,金人若是再来,百姓实在是经不起了。”现在汴梁百姓对于张邦昌来说就是一个负担,都逃难了他的压力才能小一些。
世瑶却冷冷说道,“汴梁城已经没了皇帝,连金银也都搜刮不出来,金人还来做什么?”
张邦昌本想说有太后在这儿金人还得回来,然而转念一想又咽了回去,“太后说的是。”
“河北军中,谁离汴京最近?”
“回娘娘,是宗泽。”
“传本宫旨意,让他速来汴京。稳固城防,安抚百姓,”
“是。”张邦昌深知宗泽来了就更没他的戏唱了,不过没有就没有吧,经过这一遭,能平安告老就算是万幸了。
“派人把这些粮食分发下去吧,其他人跟我进宫。”
赵桓这皇帝可能一件事情都没有做好,只有投降这一件动作足够快,皇城几乎没有受到很大的破坏,宫苑也都还算完整,只是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抢了个干净,就只差‘门’窗他们没拆走了。
“娘娘可要回坤宁殿?”
其实是世瑶想过蕊珠殿,想想赵佶生死难料也就歇了那份儿心,隆祐宫是郑氏住过的地方,她也不想跟这凑热闹,“开了崇庆宫。”世瑶吩咐道。
宣仁皇后去后,崇庆宫就封了宫‘门’,世瑶以前在宫里的时候,偶尔会回去看看,等她出了宫,崇庆宫就再也没有人踏足了。
崇庆宫在宣仁皇后还在的时候就不算堂皇,高氏去后也不曾认真修缮过,金人大概是把这里当了冷宫了,并没有大肆搜刮,如此,世瑶的心里多少还好受些。
“张相替本宫传令全国。”
“是。”
“兹强寇起于寒野,掳二圣国势倾颓,紫薇‘蒙’尘、天地同悲,诸卿家当戮力同心、共济危难……”
太后说了半天,意思其实很简单,任命种师道为西北道行军大总管,西北各路指挥使、宣抚使,皆听从种师道调遣,蔡攸为江南道行军大总管,节制长江以南各路指挥使,全国上下要同心抗敌,以血前耻。贻误军机的杀,霍‘乱’军心的杀,破坏军纪的杀,丧我军威的杀,通敌卖国的——夷三族!
总之日后不管文臣武将,都得提着一百倍的小心,没打赢金国,迎会二圣之前,谁也别想过安生日子。
张邦昌忙了好一顿,才算把太后的懿旨抄好分发各处,而世瑶见这朝廷都不成个样子了,心里更是恨的滴血。她把宫里但凡是识字的宫‘女’太监都召到了崇庆宫,协助张邦昌的书吏出安民的邸报,重新编辑名册。又把陈东召进宫来,让他带着学生们查看城墙破损,计算修补用工,让高驸马带着人清查几处府库,哪怕剩个杯子也得记在账上。琐琐碎碎的事情,简直就不胜枚举,万幸的是,几日之后,周边府县的粮草就陆续的运到了。
“要不是娘娘下了懿旨,这粮食怕还到不了那么快。”
有了粮食,不管是张邦昌,就连世瑶这心里都踏实一半了,现在,就等着宗泽带兵前来了。
宗泽几乎是一路疾行赶到了汴梁的,他简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而事实上,他看见的还不是最惨的情况,现在的汴梁正在缓慢的恢复元气。
主辱臣死,宗泽这会儿真是连死的心都有了。
“参见太后娘娘。”宗泽见到太后的时候更加的痛心疾首,赵宋天下连一个男儿都没有了,朝堂上竟然仅有一个‘女’人带着一群太学生主政,“臣救驾来迟,二圣受辱,臣愿已死领罪。”
世瑶现在就听不得二圣这两个字,就像噩梦一样挥之不去,“将军无需如此,前因后果本宫已经尽知。将军既然来了,这汴梁的防务本宫便‘交’予将军,此前是西军岳飞统管着的,你与他‘交’接就是了。”
宗泽自然知道自己到汴梁是干什么来了,因此也不罗嗦,但是,有一件难心的事情,他是不得不跟太后说了。
“娘娘,金军将二圣列于阵前,沿路叫各府县投降,守将迫于无奈只好开关,可是……”
宗泽说不下去,世瑶心里却明白的很,打着二圣的旗号,他们就可以在大宋的国土上横行无忌。而她想要战胜金人,救不得不作出牺牲。
‘女’真人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刷新世瑶对战争的认识,同时,也在刷新着她对自己的认识。
“张相拟旨吧!”
“这……”
世瑶也不容他犹豫,沉声说道,“当今皇帝赵桓,昏聩无能,卖国求荣,本宫秉承祖志,废其为庶人。各城守军当坚守本地,与贼周旋,有敢开关宴敌者,以通敌论处。”
张邦昌一边写着,冷汗可就下来了,但是,大宋边军需要这道旨意,否则就只能畏首畏尾,那他以后可怎么办啊,二圣回来还不得活剐了他!
“娘娘,国不可一日无君!”宗泽乘机说道,比起废帝赵桓他心里更不满意康王,但是他心里始终记着蔡攸的话,想要扫平金人,至少要五年的时间,他们需要一个皇帝。
“就让康王赵构在大名府登基称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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