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刚用那只没断的胳膊拎着一米七十多的马仔,就如同拎着玩具一样毫不费劲。值班室里正在打瞌睡的医生看到叶天他们,也只是打开门诊小窗说道:“别闹事啊,要打出去打,地可不好擦。”
叶天笑嘻嘻的点点头:“放心吧,不动手。”
唰,白色的布帘拉上,里面的人再也不管外面闹成什么样。
在这里,别指望有谁能帮着报警。马仔被大刚一手提着裤腰带,四脚不着地,吓得脸都白了。
“哪个屋?”大刚照着马仔的屁股上踢了一脚,马仔连忙伸手一指左边。
门口的马仔怀里抱着个,头一点一点的直打瞌睡,忽然看到叶天他们几个,吓得差点将刀扔在地上,那点倦意顿时吓没了。
“别吵吵,我来看看范老二。”叶天笑嘻嘻的仰着头,虽然长高了不少,但是对方是一个一米八十多的黑胖子。
叶天拍了拍黑胖子满脸的横肉,看见脸上的肉颤悠悠的乱甩,忍不住笑着说道:“看你胖的那个熊样,该减肥了。没你事了,上一边蹲着去。”
那黑胖子可是见识过了叶天的手段,而且这小子还有枪。那点忠心护主的想法顿时烟消云散,将刀一扔跑到旁边靠墙抱头蹲着去了。
“动作还挺熟练的,一看就是在东北老家经常进派出所。”肖刚把拎着的马仔扔在地上,冲着屁股踢了一脚说道:“你也过去蹲着。”
这可是好待遇,那马仔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同样的抱头蹲往地上一蹲。只要不挨揍,蹲一晚上都行。
屋里那个被叶天一脚抽晕的马仔正呼呼大睡,另外几个被打晕的没在这个房间,叶天也懒得找。跟大刚径直走到范老二跟前,拍了拍范老二的大光头。
“老二,大刚来给你赔礼道歉来了。”
范老二迷迷糊糊睡的正香,冷不丁看见肖刚那张如同大猩猩一样的脸,顿时吓了一跳。挣扎着想要往后躲,一下撕开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范老二惊恐的看着近在咫尺的肖刚,偷眼瞄了瞄在旁边呼呼大睡的马仔。
“别看了,你门口那俩看门的正抱头蹲墙角呢。”叶天笑呵呵的看着范老二,递给范老二一支烟。
“老二,你不是让大刚来给你赔礼道歉么,我这把人带来了,你怎么还要改天呢?”
现在范老二是真怕了。这小子无声无息摸上来,现在要是再弄自己一下子,可就真要命了。联想到刚才的那些细节,范老二知道,这次是遇到了老大跟他曾经说过的惹不起的人了。
“兄弟,我这么叫你一声行吗?都过去了,大刚也不用给我赔礼道歉,就像你说的,我那个儿子的确欠教训,大刚替我教训教训他也是好的。”
“你看你这么想不就对了么。”叶天笑眯眯的给范老二点着火,对大刚说道:“大刚你也是的,手怎么就那么重呢,你这皮糙肉厚的打几下没什么事,二哥家的公子细皮嫩肉禁得住你这么打?道歉,这事说好了的,必须道歉。”
“对不住啊二哥,我不是故意的。”大刚冲着躺在床上的范老二点点头,气得范老二别过脸缓了半天,才咬牙说道:“没事儿,都过去了。咱们都是东北出来的,以后还得互相照应呢。”
这时候,走廊里一串杂乱的脚步响起。原来是车里准备换班的马仔看到门口蹲着的同伴,意识到不对劲跑了过来。
叶天笑呵呵的回头看了看这些马仔,又转过头对范老二说道:“怎么的?他们什么意思?”
范老二连忙挥挥手:“都滚蛋,草!滚滚滚,我跟兄弟聊会天,滚犊子!”范老二此时是真不敢得罪这个杀神了,像这样说软话的场面,能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个人知道。等过几年有机会,这仇再报!
“兄弟,这件事到此为止,我绝对不再有一点想法,你也给我哥面子,我在外面混了这么多年,栽了我认,能不能给我个面子?”
杀人不过头点地,这范老二好歹也是一方豪杰。
“行了二哥,真的是多有得罪了。”叶天收起了笑容说道:“知道二哥你在东北也是牛逼人物,这件事到此为止,希望二哥你也信守承诺,我这几个兄弟要是走道磕了碰了,我可都把账算你头上。”
“听说二哥在雪原市龙腾地产开发的时候,你拖欠三千多万的那个承建商找你要账之后就消失了,嘿嘿嘿。”叶天弯下腰,趴在范老二的耳朵边上小声说道:“我掐指这么一算啊,那个人就在你们雪原市第一小学后院废弃的井里,啧啧啧,那井也不知道让谁用罐车拉了一车混凝土给封死了。又在上面盖了一个凉亭,唉,这小子恐怕永世都不得超生了。”
叶天这话一出口,范老二像见了鬼一样,吓得满脸煞白,指着叶天浑身哆嗦。
范老二手里人命案子不少,尤其是早年还没混成大哥之前,手上也有几条人命。属于是那种真正一路杀出来的大哥。
等混上了位手里有了钱,脏活就都交给手下心腹去做。仗着自己家老大是市局主管刑侦的副局长,心狠手辣的范老二有时候也会偷偷让手下干一些脏活。
叶天这么准确的说出来埋尸地点,准确的说出被害人的身份,让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范老二顿时产生了极度的恐惧。这么隐秘的事情,是范老二自己亲自开着工地的搅拌罐车去埋的人。全程跟着的,只有把他臭骂一顿的亲大哥。
两个人做完之后,又通过运作在原址上盖了一个面积挺大的凉亭。选在小学后院,也是因为小学生的阳气旺,能镇住这个冤死的鬼。叶天能这么准确的说出这件事,就说明他是知情的。
“二哥,放心吧,这件事我谁也没说。”叶天指了指上面又指了指下面:“天知地知,你和你家老大知,我知。”
叶天拍了拍范老二的肩膀:“二哥那我们走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有事联系。”
直到叶天他们走出去,范老二都一直处在恐惧当中。
“老板,你没事吧?”范老二自从开始来燕京洗白之后,就天天让这些马仔叫自己老板。听到这些马仔们叫自己,范老二才回过神来。
“老板,你这脸色咋这么差呢,是不是冲着啥玩意了?”一个马仔关切的问了一句,换来的是范老二一个大嘴巴。
“都出去!出去滚!”
“老板这是咋的了?平时不都是挺信这些神神怪怪的么,今天说一句就挨了大嘴巴。”被打的马仔捂着脸,走出门十分委屈的嘟囔了一句。
“老大,我在燕京遇到了这么一个事。”等马仔们莫名其妙都出去了,范老二才哆哆嗦嗦打电话给自己家老大。
“你他妈了个逼的是不是以为你在燕京天下无敌了?给你牛b的什么人都敢惹,告诉没告诉你,夹着尾巴做人,你当首都是你家这撇子地方呢?草拟吗的,你这个傻逼玩意。”老大虽然是公安局的副局长,平时嘴里脏字比老二还多。听老二这么一描述,顿时也吓得魂飞魄散。
“老大啊,你就别骂我了,你骂我也解决不了问题。我看那小子好像没什么恶意,要不然直接报警弄我不就完了么。”
范老大毕竟是搞刑侦出身的,暴怒之后冷静下来分析道:“第一,这个小孩儿背景深的超出了想象。你下面那个武警分析的有道理,那把枪绝对不是黑枪,所以这小子有可能是国家某个部门的人。第二,有没有敌意,那就取决于你的态度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夹起尾巴滚回来,都他妈回来,燕京也是你这样的混的?早晚让人弄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明天买张飞机票立刻回来。”
“我腿让枪打两个眼,上不去。”那特么就买火车票,要不就开车,草拟吗的那么多小弟都站着吃屎的?不会抬着你?”
老大又骂骂咧咧将老二骂了一顿,;临挂电话时说了一句你把那小子电话号码发给我,我查查,你别乱动。
“好像骂我妈不是你妈一样。”范老二天生就惧怕自己这个亲哥哥,擦了擦脑门上的汗,让马仔进屋。
“去,给我定明天回雪原的软卧,定几个包厢,耗子跟老肥你俩伺候我,其余的都开车回去,这边先不用管了。”范老二喘了一口气,继续说道:“都他妈嘴严点,这回可摊上事了,谁回去瞎说话,别说二哥翻脸不认人了。”
“这脏摊儿怎么样?地道的燕京口儿,晚上十点之前,找不着这地儿。”五个人开着那辆满身都是坑的奥迪,转来转去转到了燕京沁园桥北的一个脏摊儿。已经是午夜时分,十几张油腻腻的小方桌桌桌爆满,小马扎上坐着的有西装革履的白领,也有穿的破破烂烂的民工,有纹龙画虎戴金链子的社会大哥,也有开着超跑搂着妞的富二代。
路边停满了各种车,其中不乏保时捷法拉利这样的跑车,叶天他们开的奥迪一点都不起眼。
“呦,您这满嘴京片子味儿挺重啊。”几个人点了山一样的腰子鸡翅,肥腻腻香味四溢的羊肉串来了一百串,一人搬了一箱啤酒坐在屁股底下当椅子,肖刚要了几头大蒜,一边吃串一边吃大蒜,辣得满脑袋都是汗。叶天他们倒是没就着大蒜吃过肉串,试了两口之后,顿时喜欢上了这个味儿。
“你小子别矫情,咋的,这地摊儿吃不惯啊?”大刚将犹豫着要不要吃的牟良晨的脑袋掰到后面:“看看,人家开跑车的都能吃,你有啥不能吃的。”
“大刚,我肠胃不好。”
大刚将剥了皮的大蒜递给牟良晨:“就着蒜吃,不带闹肚子的。”
四个人笑呵呵的看着牟良晨愁眉苦脸的吃了两串,哈哈大笑。
“还挺好吃的。”牟良晨平时根本就不吃这些地摊儿,所以不知道很多好吃的东西其实就在燕京的脏摊儿上才能吃到,一吃之下竟然别有风味。
“是吧?你小子在燕京这么多年,连这些好地方都不知道。”
叶天一指小胖:“这小子但凡是到一个地方,不出一个星期,全城好吃的都能挖出来。”
几个人嘻嘻哈哈边吃边聊,牟良晨喝了一口啤酒忽然问道:“叶天,你刚才跟范老二说什么了,给他吓得跟见了鬼一样。”
“我说的,比他看见鬼更能吓死他,说了他一点在东北时候的事。”
叶天没来找范老二之前打电话的事,小胖和二炮是知道的。看叶天主动说起来,小胖也好奇的问道:“国安既然知道了范老二和范老大手里有命案,为什么不出动警察抓他们呢?”
叶天白了小胖一眼:“人家是国安好吧?国安注重的是国土安全,防止分裂势力和恐怖组织对国家造成威胁,人家又不是公安,这些杀人放火的事他们怎么可能去管?”
“老玄有你这个徒弟,真是太操心了。”二炮一竖大拇指:“我看他也别幻想着成仙成神了,跟你在一块能再活两年都是多的。”
“叶天,你能不能说说你到底是干啥的?你这也太牛逼了。”大刚今晚本来就没少喝,再加上身上两处骨折,平时海量今天反而第一个喝大了舌头。
叶天摇摇头:“大刚,咱们就当朋友好好处。你仗义,够朋友,良晨这个不良少年也不是真的恶,跟我们三个以前很像。其余的,别问。来,喝酒!”
牟良晨举着一大杯啤酒:“叶天,我敬你一杯。虽然我平时看着挺混,其实我真没干过什么坏事。我爸从小就教育我,做人要仗义,跟我一起玩的那些小弟我对他们其实都挺好的。这次要是没有你,大刚肯定是栽了。就算我爸最后找人捞出来,残疾那是一定的。这件事以后,我一定要低调做人。干杯!”
叶天笑眯眯的听着牟良晨语无伦次的醉话,跟小胖二炮依稀看到自己当年的影子。那个在草摩村穿着漏屁股裤衩,漫山遍野疯跑的年纪已经彻底回不去了。午夜首都的街头依然热闹异常,脏摊儿上吃饱喝足的男人们形态各异,迎来送往中一**夜店下班的风尘女子嘻嘻哈哈的坐下来,频频向四周暗送秋波,惹得许多桌上的男人们纷纷吹口哨挑逗。不远处,等活靠活的出租车司机和代驾拿着保温杯,随手拽过几个小马扎聚在一起聊天。一道道飞驰的车灯闪过,映照出来的,是一张张无悲无喜的脸。
叶天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这些大家司空见惯的生活场景,自己是多么渴望啊。只可惜,似乎永远都回不去了。从迈出草摩村的那一步开始,就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