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要感动要歌功颂德等抓到嫌疑犯再说吧!事不宜迟,我们得即刻安排装死的事宜。”看也不看陈知新复杂的目光,蓝银玲振作精神指挥道,末了,她想起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对了,要怎么对外解释我的死因呢?你们觉得……我比较适合是怎么‘死’的?”
“……”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个感慨的目光,面对着蓝银玲掐颌孑立,云袖薄衫的清丽身姿,美人在前,忘了是谁先不怕死的说了实话——
“呃,如果是师爷的话……被欺负然后再杀害比较合理吧。”
“嗯嗯~身为男人我能理解,或者说,被欺负后羞愤自尽也不错?”
“去你的!以师爷的性格怎么可能会自杀?杀了对方全家还差不多。嗯……依我看,说是被大人给活活气死的还比较有人信!”
“喂!你们什么意思!银玲与我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到大,要是那么容易就被气死早就死过千八百回了!再说了,本官有那么天怒人怨吗!?真是的……那么麻烦做什么,随便被哪个刺客下毒害死不就得了!”
“不妥,刺客不杀大人您却杀一个区区师爷,难以信服于人的。依属下所见,不慎坠楼落水掉崖跌马的都解释得通……”
“思淼,照你的死法那尸体还能看吗!?算了算了,银玲啊,还是你选一个自己喜欢的死法吧,你想怎么死就怎么死好了!呵呵~虽然其实私下里……我也觉得你被欺负然后遭到杀害最合理……”
“合理你们个头——”忍无可忍地举起早已颤抖的拳头,沉默良久的蓝银玲额上青筋绽起,妩媚的凤眸里闪着嗜血的暴怒:“依我看不用什么装死了!你们几个人分明是一个个都在找死啊啊啊啊我成全你们!!”
“哇呀”
“师爷饶命~~~”
“蓝、蓝师爷您冷静点——”
“呜!银玲啊,再打下去,本官就真的得死给你看了……”
“……”
两天之后——
途经常州城,巡察州府陈大青天的蓝姓女师爷突然暴毙?不吉利的阴影又一次笼罩在了倒霉的城中百姓们头上……
人害怕了自然就容易胡思乱想,一时间众说纷纭,甚至有好事者特意翻出黄历引经据典,说什么常州城在春秋时期曾为古战场,坑杀冤魂无数,今年又恰好是汇阴之年,才会镇不住那些妖魔鬼怪出来闹事!
“笑话,子不语怪力乱神。”半躺在柳木黑漆雕棺里,蓝银玲一边整理着自己的“遗容”,一边没好气地驳斥着陈知新送上来的第一手八卦。将自己的及膝青丝插上镏金玉簪,挽了个髻小心翼翼散垂在胸前,她抬眼白了一记陪笑的陈知新,懒洋洋地接过慕容武双手奉上的药瓶:“这个就是令人陷入假死的药了?没问题吗?”醒了后不会瘫痪或手眼歪斜什么的吧?
“放心吧,师爷。您也不是不知道,当初我们俩用过后不是现在也生龙活虎的吗?嘿嘿~瓶里的吃一颗能闭气假死一昼夜,您每次可别吃多了。”边嘱咐着边送上茶水让蓝银玲送下药丸,见她刚吞下不久便胸口一痛合眼昏死了过去,慕容武眼疾手快地扶住对方后仰的身子,与赶过来的慕容文一起顺好棺中人的寿衫素袍,将平静得仿若睡去的美人儿轻放在白帛上,怜惜地替她折臂拢手在胸前。
“小武,师爷真的好好看哦……连死了都比好多活人漂亮。”准备就绪后,慕容文与胞弟扒在棺边还不舍得离开,旁边一直默默僵立的陈知新却猛地开口,收起平日嬉笑的模样,双眸深邃得仿佛无底的深渊,连映入的光明都被吞没了:“够了!什么死不死的,别触霉头了!你们两个还不上街给我哭去,否则谁会知道我们这发丧呢!?”
“是、是!大人,我们马上就去哭……”不明白哪里招惹到了难得发火的陈知新,委屈地把眼眶揉得红肿后,慕容兄弟用内力逼出眼泪来,苦命的奔上街去——
送走了两个煞风景的少年后,陈知新抚着棺材,为自己的过分认真而自失一笑。确实,慕容兄弟被自己训得很是无辜,但是没办法,看到眼前气息弱不可闻,犹如真正死去的青梅竹马……他的心就是定不下来,好像被挖空了一块似的不安着,因不安而烦躁,因烦躁而倍感无力。就如同……真的失去了一般…………
“银玲,我们在一起是没有将来的。”彼此都是家中的独生子女,传宗接代的任务对于人丁稀薄到只剩下自己、家徒四壁得什么东西也攒不下的陈家来说虽然是可有可无的事情,但对于富甲天下,光是娘亲就有好多个的蓝银玲却是无从推卸的责任!反正从立志当贪官开始他就做好了被陈家清廉的列祖列宗们诅咒的准备,多加一条断子绝孙的罪状也差不了多少。可是蓝银玲呢?从出生那一刻起,蓝家的希望就全寄托在了这唯一的继承人身上,如此沉重的期盼若是辜负了,又叫人情何以堪呢?
究竟二十年来,放不下一切的那一个是谁才对?
究竟二十年来,有谁比谁,爱得还要深沉——
若说蓝银玲不懈追求的是彼此能够在一起的幸福的话,那么,他所坚守的,便是让对方比和自己在一起还要幸福……即便那幸福中,没有自己的位置。
“呵……”只是,明明早已准备好如何面对生离的那一天了,可率先等到的,却是这一刻的“死别”。苦涩的陈着,生怕眼底抑制不住的感情不胫而走似的,陈知新伪装起轻描淡写的笑容。慢慢地探手,轻柔而温存的摸着棺中人的顺滑青丝,乌发三千纠缠着手指,像是不愿她离去,像是不许她离去……
“好冷啊,真是的,怎么才发现呢?你从来都是体温偏高的人嘛。”指尖点过棺中人精致的面容,吹弹可破的肤质却找不回往日灼伤一般的热度,陈知新茫然地望着那没有再睁开的凤眸,只觉得心里的空蔓延到了全身,仿佛片刻间,身子里什么都不剩了!只除了不知从哪个角落溢出来的思念,缓缓荡漾开,那灭顶的思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