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偷偷地回家查了他们母亲收藏的药书，没有意外地发现，他猜对了--他中了毒，是那种只有对受伤者才最有奇效的毒。再过不久，这些毒就会顺着他的心脉一直侵入到他身体的其他地方，等他的经脉之中都充满这种毒的时候，他就死定了。这种毒本身是可以自解的，但是若是对于受伤者来说，它却无药可解。
在看明白药书的最后一个字时，他没有什么悲伤，也没有不甘的感觉，掩上书卷，他竟然笑了起来。
“太好了，不是白榆……”
太好了，不是白榆……不是她中了这种毒，受这种苦的不是她。
柳白杨隔着桌子伸出手去，食指轻点柳白榆的额头。
“你到底在烦恼什么呢？嗯？”
“你不明白的。”柳白榆大大地呼一口气，好像要把胸口的闷气全部呼出来一样，“你来我这里不是光想跟我对着看的吧？究竟有什么事？”
“当然是……”柳白杨顿了一下，微微一笑，道，“没事就不能来？咱们姐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生分了？”
“你这样让我很……”
“你说什么？”
“……不舒服……”
“喂！你大点声！”
柳白榆知道自己不该这么说，但是今天的柳白杨真的让她非常焦躁，比过去的每一天都还要焦躁。总觉得他的身上在散发一种看不到也摸不着的气息，频频勾引她，让她濒临失控。
这绝对绝对不是她的错觉。柳白杨的确是在有意无意地——虽然他做得并不明显。
“没事的话，白杨你可以回去了，我想休息……”如果再这样下去，难保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到那个时候，一切就真的无法挽回了。
——她不怕白杨恨她，她害怕的是，自己做出了无法挽回的事情之后，会为了维持它而去做出让柳白杨痛苦的事情。这才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
柳白杨在桌子下面狠狠踢了她一脚。这一脚可不轻，他用上了全身力气，柳白榆的腿骨发出了很大的“咚”一声。
“你干什么！”柳白榆愤然站起来想要指责他，却立刻又坐了下去。好痛……这小子居然使这么大劲！腿骨都险些断掉了！
“我想问你。”
“问什么！”问什么需要这么愤慨！？坐在这里一句话也不说，说不了两句就差点踢断他的腿。他到底在想什么！
“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时间瞬间凝固在某一个点上，柳白榆停住了抚摸腿的动作，张着嘴愣在那里。真是很破坏形象的外型，但是她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她只想确定一件事——
“你说……什么？”
那一定是她的幻听吧！这种话怎么会从白杨的嘴里说出来！若不是幻听便是白杨被附身了，总之，这种话是肯定、绝对、不可置疑地——不可能从白杨嘴里说出来的！
“你刚才……说……？”
“你到底喜不喜欢我？”柳白杨的脸红了，红得连昏黄的灯光也遮掩不住那种颜色。但是他还是直视着柳白榆的目光，不曾退缩。
这一次柳白榆连人带凳子一起翻倒在了地上。
这……这个人真的是白杨！？还是有哪里的妖怪变成了他的样子！！？？
可是就算他们不是亲姐弟，两个人始终也还是密不可分，一起生活这么多年不是白活来的。她可以万分确定，面前这个人绝对绝对是柳白杨没错。
但是……？？
“你还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呢……”柳白杨悻悻然地挠挠头，道，“有必要惊讶成这个样子吗……”
柳白榆盘腿坐在地上老半天，刚才柳白杨的话在她的内心产生了惊人的反一个，她已经管不了其他的什么事了。
“你说的‘喜欢’……是什么意思？”
柳白杨脸更红了：“……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真是一点也没进入情况的无聊对话啊！
“我们是姐弟……”
“是姐弟你还吻我。”
“那是因为我控制不住……”
“所以呢?”
“你到底了不了解我在说什么！？”
“不了解就不会在这里跟你废话了。”
柳白榆气得脑门子上一根青筋突突地跳起来。其实她现在想做的事情就是不管柳白杨想的是什么，先把他就地压倒再说，但是……她不想做不明不白的事情。柳白杨今天问的这个问题即突兀又怪异，她不能不想得更加完全一点。
“我爱你。”沉默了一会儿——其实主要是在平息被气得想跳脚的情绪——柳白榆终于开口了，“你知道不知道？”
“我知道。”就算不知道，这次旅程下来也知道了。
“那你的回答呢？”
“……”
“我问你的回答呢！”
柳白杨叹口气：“这有什么好回答……你爱我，不就可以了吗？”
一旦说出那个字，就成为对她的牵绊，若是他死了，柳白榆又要怎么办？现在确定了白榆的心意就好了。至少让她不要那么伤心、痛苦吧……
柳白榆不上他的当，看着他道：“白杨，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
“我知道有事，否则你不会问这种问题的！是不是有什么让你没办法解决的事情？你不能告诉我吗？”
柳白杨笑笑，站起来走到还坐在柳白榆地上的身边，伸出一只手去触摸她的脸。的确，他遇见的这件事情是他自己没办法解决的，可是柳白榆能。这种毒虽然天下无解，可是只要有星星的肢体……就可以！
但是他不愿意告诉柳白榆，因为柳白榆会拿女孩儿的肢体来救他，他不希望白榆变成像盟主和那位妇人一样的人，即使原因是可以让人原谅的，但是他们的行为，却永远也不能被原谅！
所以他不要其他的东西，他想要的，只是柳白榆在他最后时间的温柔。
他的手指形状并不优美，由于长时间拿刀剑，手已经有一点变形，但是在着昏黄的灯光下看不真切，尹莜明看到的，只是一只他再熟悉不过的漂亮的手，抚过自己的额头，脸颊……
柳白杨发出了好像叹息的声音。
“算了……”
没头没尾地说完这么一句话，他骤然抽回了手，站起身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