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殿上的客套话,大抵不过如此。
一套话说下来,也就差不多了。
宣堌正想着到此为止,就见烨庆王几步上前,站的比姜域更靠前一些。“皇上,微臣有件事情,想求皇上。”
“皇叔有什么话只说就是,实在用不着一个求字。”宣堌眉心微忖。虽然他没猜到烨庆王心中所求是什么。但既然挑在这个时候来说,想必是要给他施压。看来这事,不简单。
“皇上。”烨庆王显得彬彬有礼:“你那个妹妹,我那个女儿,也到了该出阁的日子。我想求皇上恩典,为她赐婚。只瞧大都督夫妇这般甜蜜恩爱,我这当爹的也是有些妒忌。就算是沾一沾这新婚夫妇的喜气,皇上也莫要拒绝我才好。”
“赐婚乃是好事。”宣堌微微一想:“婷儿也到了该出阁的年纪。只是皇叔这样说,八成那丫头是有了相中的人选。不如说来听听。”
甘沛霖瞬间就想到了敖珟。
当初宣婷被绑,是敖珟救了她。何况姜域曾经告诉她,烨庆王之所以去瞧她,就是为了自己的女儿。
烨庆王含笑道:“这人选也不是别人,正是敖司空的二公子,敖珟。”
果然是敖珟。
甘沛霖的心还是猛的收缩一下。倒不是为别的,敖珟一旦攀上烨庆王,无疑会成为皇帝的心腹。恐怕将来会更难对付。
宣堌凝神看了一眼敖长峰。
敖长峰有些受宠若惊:“皇上,微臣之子敖珟此番未经传召擅自回皇城,的确不妥。后又因误会,冲撞了大都督。但如今已经查明,那些冲击喜队的人并非敖珟指使。这其中,不知道什么人捣鬼。皇上,姑且请您念在他为朝廷出征,舍身忘死的份儿上,就准许他将功赎罪吧。”
敖长峰这一跪,烨庆王的脸色微微沉了下。
“皇上。”烨庆王趁热打铁:“皇上,眼下战况,敖家两位公子占据主导地位。之前那么险要的局面,也确实是经由敖珟将军扭转。他虽然有错,但这件事情未必就没有别的文章。皇上,再者,微臣恳求赐婚与战况是两码事,实在不必混为一谈。”
宣堌陷入了沉思。
金殿之上,顿时气氛就变得不一样了。
甘沛霖有心想说,她只是个命妇,没有资格参摄朝政。把她困在这种环境,似乎不太好。
“大都督怎么看?”宣堌忽然开口,目光却落在姜域身上。
姜域微微抿唇,脸色温和道:“皇上,烨庆王请求赐婚是喜事,臣自然乐见其成。”
对于战事的事,姜域只字不提。
宣堌微微凝眸,看着他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可是偏偏姜域就是这么沉得住气,没再往下说。
“皇上……”烨庆王正想着再怎么劝一劝。
宣堌却竖起了右手,示意他不必再说。“敖珟是朕亲自提拔的将军,他虽然才开始征战沙场,却也初露锋芒,确实是个可造之材。这次的事情,他撇下军队擅自回皇城,确实有不妥。但既然你们所查,这件事有人暗中动了手脚,那朕……便暂且信他一回。赐婚的事,既然是皇叔心中所愿,连大都督也乐见其成,那就这么定了。只是……整件事情尚且未查清之前,敖珟撤去将军一职,暂且留在朝中做个文官。”
敖长峰脸上一喜:“微臣替犬子谢皇上隆恩。”
“多谢皇上恩典。”烨庆王也是高兴的不得了。
内侍监却在这时候走进来。
“启禀皇上。”内侍监恭敬道:“皇后娘娘听闻新人入宫,也想沾沾喜气。”
“唔。”宣堌连连点头:“皇后一直很喜欢甘家嫡千金,你们就去给皇后请个安吧。”
“是。”姜域和甘沛霖异口同声的应下。
两个人从玉阶下来,往长宁宫去。
身后跟着姜域的人以及宫里的人,却都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你怎么看?”姜域的声音并不大。
甘沛霖微微勾起唇角:“皇上早就打算赦免敖珟,就是在等咱们入宫谢恩的时机罢了。用烨庆王求恩旨赐婚为由头,赦免敖珟。”
她说的不错,皇上的确是这么个心思。
姜域却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谁问这个了。我是问,这桩婚事你怎么看?”
“不怎么看。”甘沛霖平静的看着前面:“对皇上和烨庆王以及烨庆王府里那位公主来说,这当然是好事。不过敖珟心气高,让他用这样的法子脱离险境,他心里一定不愿意。”
甘沛霖把手搭在姜域掌心,一起走上长宁宫的玉阶:“简而言之,有人欢喜有人愁。”
姜域温眸看着她,并没从她脸上找到一丝别的情绪。“你呢?”
“我当然不希望成事。”甘沛霖侧首与他对视:“皇上扶持他,也就等于削弱你和父亲。对手越强大,我们的处境就越危险。”
姜域有些看不懂,或者说心里有点害怕。
“你明知道他擅自回皇城,冲撞喜队,是为了什么。”他言止于此。
“我知道又如何?”甘沛霖并不在意:“我没要求、勉强他做任何事。也根本改变不了他要做的事。”
“你……”姜域对这个回答是真有点无奈。
“怎么?”甘沛霖不解:“你是希望我因此而伤心?”
“不是。”姜域缓了口气:“我只是在想,你的心还挺硬的。若有一日,你这样待我,我恐怕真要束手无策了。”
甘沛霖握了握他的手:“那你就好好待我啊,别让我对你硬起心肠。”
这话说完,甘沛霖冲他俏皮一笑。
他哪里知道,敖珟曾经给她带来过怎样的仇恨与伤痛。如果这样,她还要对那个男人心软,那才是天下间最大的讽刺。
“哎呀呀,可算是把你们盼来了。”文心兰笑容可掬,还亲自迎到门口。“让我瞧瞧,沛霖,你可真是漂亮。我们的大都督真有福气。”
甘沛霖的脸一下子就烧起来:“皇后娘娘谬赞了,臣女愧不敢当。”
“还臣女呢。你现在应该说妾身了。”文心兰拉着她的手,热络的往里走。
可是甘沛霖还没行礼,执意朝皇后屈膝。
“得了得了。我一直把你当成自己的妹妹。”文心兰热络的将她领到身边的位置,先坐下,才让她也坐。“好久不见了,你呀这都成朝廷命妇了。挺好的,这多好。”
姜域行了礼,也在赐下的位置落座。
“皇后娘娘气色极好。妾身瞧着也是羡慕的。”甘沛霖温和的说。
文心兰抚了抚自己的脸颊:“可不么。一如春,万物复苏,天气晴朗,我这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只是……”
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可惜了婉雲的龙胎,眼看着就快要瓜熟蒂落了,却竟然……不过也不打紧,她还年轻,身子又硬朗,早晚能给皇上诞下龙裔。”
“云嫔娘娘可还好吗?”甘沛霖问。
“她呀,从那件事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厢房里。”文心兰透着无奈:“本宫去劝过两回,可她还伤心着,估摸着也听不进去。得缓缓,等些时候身子养好了,再看看这春暖花开的景象,估计能想明白。”
“劳烦娘娘为云嫔娘娘费心。”甘沛霖垂下眼睑。
“嗨。都是伺候皇上的姐妹,都是一家人。本宫看着她,就不免想起自己的伤心事。”文心兰刚想着悲伤,却又道:“甘府老夫人也是走的突然。难怪云嫔这么难受了。对了,听说云嫔的娘亲迁居庵堂静修来着?”
“是啊。”甘沛霖点头:“三姨娘身子一直不怎么好。又信佛多年,执意如此。父亲便也允了。”
“哦。”文心兰微微点头:“罢了,今天是个好日子,咱们不说这些了。”
宝鹊奉上了香茗和茶点。
文心兰很是高兴的说:“这是今春最早一批入宫的春茶,芳香怡人,淡雅清新,大都督和沛霖都尝尝。”
“多谢皇后娘娘。”两人异口同声的说。
“瞧瞧,这成婚了果然是不一样了。”文心兰笑的合不拢嘴:“这说话都同声同气的。”
甘沛霖低下头,笑的有些柔婉。原本就羞赧的脸颊,又增添一抹绯红。
“年轻可是好。你们呀,现在是最幸福的时候了。”文心兰正要说什么,就见内侍监急匆匆的奔进来:“皇后娘娘,云嫔娘娘宫里出事了。您快去瞧瞧吧。”
“出什么事了?”文心兰不免皱眉。
“这……”内侍监是看有人在,也不好直说。
“但说无妨。”文心兰显出了关心的样子。
“婢子送药汤给云嫔娘娘服用,撞见云嫔娘娘悬梁……亏的是发现的及时,人没有大碍。只是受了点皮外伤。”内侍监已经说的很婉转了。
翻译成宫里惯用的语言,那就是云嫔自戕。
“什么!她怎么能这么糊涂。”文心兰捶胸顿足:“本宫一向看好她,她又是本宫钟意入宫侍奉皇上的人。怎么可以这样不顾皇家的脸面,这是要将甘府置于何地?”
“皇后娘娘恕罪。”甘沛霖赶紧起身请罪。可这件事真的这么凑巧吗?甘婉雲偏要挑个她们入宫的日子自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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