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允天回府之后,就直接去了禅心院。
留兰借给甘老太送鸡汤的机会,想躲在廊下偷听。可那母子俩都格外谨慎,站在庭院中间小声说话。还没凑近,就被察觉了。
也就只能乖乖立在原地候着,看他们的嘴一张一翕,却听不到半点声音。留兰心里暗暗得意,听不到也无妨,谁让她会唇语呢!
甘允天眉心凝重,脸色也阴沉得紧:“母亲,姳露出了那样的事情,都是沫氏的错。这件事,当时晟庆王就已经知晓。好在他并没有细致推敲,也就遮掩过去了。如今,根本就不可能送姳露入宫。一旦皇上发现蛛丝马迹,咱们甘府就会落下欺君之罪,那可是要灭九族的!”
甘老太叹了又叹:“这个沫氏,真是作孽。姳露可是我看着长大的。好好的,就这么……的确是不能入宫了。可敖府真就是最好的选择吗?”
“母亲,晟庆王当时选择石烨国的公主,悔了甘府的婚约,就不可能再回头了。否则当时,只要他点一下头,让姳露去做侧妃甚至妾妃也未尝不可。那眼下……也就只有借住敖府才能重新获得晟庆王的庇护。母亲,情势严峻,若哪天皇上动了可怕的念头,溥洋可能就回不来。”
“别说了。”甘老太自然更心疼孙子。“好歹也是嫡长子的正妻,尚书府崇文,咱们甘府擅武。倒也般配。只是如此一来,姳露岂不是要在沛霖前头成婚了?”
“那也无妨。”甘允天饶是一叹:“沛霖眼下不能草率成婚。毕竟……”
“是了。”甘老太又是叹气:“那敖府的嫡千金,成了姜府的长媳。沛霖嫁过去,至少也得是平妻。可这段姻缘是御赐的,那敖家千金总归是要跃过沛霖。沛霖的性子,最像她母亲,也不知道肯不肯低着个头。想起来也是麻烦。”
“这些事,容后再议吧。母亲若没有别的吩咐,儿子想先回去歇一歇。”甘允天面容憔悴,这些日子都没个安稳觉睡,苦不堪言。
“也罢,你去歇着吧。”甘老太不禁心疼:“你自己的身子也要注意。左右皇上现下还没决定。”
“是。”甘允天正要拱手告退,甘老太又握住了他的手腕。
“你……要不要去见见沫氏?她毕竟也是姳露的母亲。这么大的事,总得让她有个准备。”甘老太也不是冲着沫妍青去的。“沫家这些年虽然没有大的飞跃,但到底也不若。没的因为这个再有什么枝节。”
是特别不情愿,甘允天硬着头皮应下:“母亲的苦心,儿子都明白,这就去一趟雍华园。”
留兰等甘允天走了,才端着紫砂炖盅轻盈走上前来。“老夫人,这是大小姐吩咐奴婢送来的鸡汤。剥了皮加了天麻人参清炖的,滋补却不燥热。”
“沛霖有心了。”甘老太让竹语接过,转而对留兰道:“这几日府里事情多,沛霖身子又弱,告诉她好好歇着,就不必过来请安了。”
“是。”留兰并不知道甘老太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让大小姐过来请安,莫非是怕大小姐因为上回的事情记恨她,从而动手?
多留了个心眼,退出内院留兰故意弄脏了自己的衣裳。问个小厮哪里可以洗一洗。转而从找机会绕到了甘老太的厢房后窗。
“老夫人,这鸡汤还是拿去倒掉吧。”竹语有些不安的说:“大小姐素来聪明,说不定已经知道上次事情。万一……”
“你怕她会下毒啊?”甘老太似笑非笑的揭开紫砂炖盅,唇角有一缕化不开的凉薄笑容:“她那么聪明,怎么可能做这样的蠢事。”
“可是聪明人算计起来,才是最可怕的。”竹语仍然不安。
“你胡说些什么?”甘老太不悦的白她一眼:“姜域是个很不错的选择。沛霖已经没有母亲的庇护了,再若不择个能为她遮风挡雨的男人,往后的日子更难过。这回的事情,虽然方法未必那么好,但总归达到效果了。她能有个好归宿,我这个当祖母的自然能安心。”
说完这话,甘老太拿起了瓷勺,轻轻搅动热气腾腾的鸡汤,津津有味的喝起来。
回了摘星楼,留兰把自己听到的话全都重复一遍。她尽可能不添油加醋,可还是抑制不住满腔的愤怒。“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亏得他们还是小姐您的家人,最亲近的人。他们从来就只考虑权势前程,根本就不考虑您的感受……”
脆芯呜呜的哭了起来,打断了留兰的话。
留兰心里也不好受,索性闭了嘴。
满屋子,像是被乌云笼罩了一般,沉闷的让人喘不过气。
“好了,你们俩这是怎么了!”甘沛霖暂且放下了“追忆往事”,打起精神道:“别人存了什么样的心思,那是别人的事。我们要做的,也很简单,管好自己的事。只要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就好。”
说到这个,留兰不免有些好奇:“大小姐,您说敖家二公子为何不在来时就直接说清楚来意,反而先让下人误传他是来向您提亲的,闹这么一出有什么目的?”
“管他的。”甘沛霖对敖珟讳莫如深,不愿意再多说一个字。“我有点饿了,去准备吃的吧。”
“是。”留兰从她的态度,感觉是自己多话了,便连忙退了下去。
管家却在这时候赶来,风风火火的:“大小姐,您快去劝劝吧。二小姐这会儿上了二重楼,说非要见你不可。”
“二重楼又没多高……”脆芯不悦的嘟囔一句。
甘沛霖侧目睨她一眼,才转而对管家道:“她正在气头上,我若这时候过去,想必会坏事。还是请祖母或者父亲前去看看。”
“不瞒大小姐,已经去请了。可二小姐死活不肯下来。偏要见你。”管家也是无奈:“老夫人心疼的不行,这才让奴才过来请您。”
“那好吧。”甘沛霖看着外头的日头,根本就不想出门。何况沫氏母女都那么惜命,才不会真的去死。
“对了,你去一趟雍华园,请表小姐过来。”甘沛霖对管家道:“她素日与二妹妹亲密,想必比我更能劝到点子上。”
“是。”管家心想也是这么个道理,就一口答应了。
实际上,甘姳露最讨厌沫初雪,她必然不希望自己这样落魄的样子,被对方看到。
“祖母、父亲。”甘沛霖走过来行礼,表情凝重:“二妹妹这是怎么了?”
“沛霖,你快去劝一劝你二妹妹吧。”甘老太急得不行:“她这万一要是摔下来了,可怎么得了!”
甘沛霖顺着甘老太的目光,往二重楼上看去。
甘姳露站在栏杆上,双手扶着木柱。半只脚空在栏杆外,什么都没踩着。只要她松开手,随时都会从楼上掉下来。
“二妹妹,你这是何苦?”甘沛霖不解的问。
“好姐姐,你快上来,我有话和你说。”甘姳露心想,我若活不了,必然也要拉上你这个垫背的。
“二姐姐,你这是做什么?”沫初雪刚来,就看见这么惊悚的一幕,吓得声音都尖了。“二姐姐,太危险了,你赶紧下来。”
“谁让你来的,滚,我不想看见你。”果然甘姳露见了沫初雪格外激动,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叫她滚,你们让她滚。否则我就跳下去。”
“不要啊。”沫初雪吓得脸都白了。
“还不赶紧带表小姐走?”甘允天禁不住有些生气:“母亲疯疯癫癫的,交出来的女儿也这般不知死活。甘府当真就是被你们弄的乌烟瘴气,一团糟。若露莟还在,怎会如此?”
露莟,是母亲的闺名。自母亲走后,众人面前,甘沛霖还是头一回听见父亲怀念故人。
也只有在这样的时候,父亲才会记起母亲的好来!真是讽刺。
她忽然转身,朝甘允天行礼:“父亲,姳露这时候太过激动了,想必是不会听女儿劝阻的。但或许有个人能劝她好好活着。只怕父亲不肯答应。”
“你是说……沫氏?”甘允天果然生气,脸色一下就沉了许多。“她不把姳露推下来就算她有点人性。怎么还能指望她。”
“不。”甘老太同意甘沛霖的意见:“也只有如此才能让姳露平静些。”
“母亲,你不知道沫氏她……”甘允天在雍华园受了一肚子气,那疯婆子撒疯,抡起凳子往他背上砸,到现在还疼呢。
“父亲,就让我去劝母亲吧。”甘沛霖恭敬的行礼:“母亲一定能听进去。”
“可是……”甘老太怕沫妍青发疯,会伤害她。“让竹语陪你一道去吧。”
“也好。”甘沛霖心想,正合我意,却只是轻微颔首:“女儿去去就来。”
竹语陪着她往雍华园去,才走了没几步,便觉得胸口窒闷的厉害。“唔……”
她捂着嘴,飞快的走到花坛边干呕起来。
“你没事吧?”甘沛霖诧异的将手里的绢子递给她:“方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没……没事,谢大小姐关怀。”竹语那绢子擦了擦脸,还没走两步,又觉得胸口闷的不行:“大小姐,您先去……雍华园,奴婢随后就到。”
“好。”甘沛霖拍了拍她的背:“回头请个郎中看看,有什么毛病早点治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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