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心院,柳如媚正在向甘老太禀明府里近来开销情况。
还没说两句,竹语就急急进来。“老夫人,大都督进了摘星楼。”
甘老太看她冒失的样子,便知道姜域是硬闯进摘星楼的。她不疾不徐的摆一摆手,示意竹语退下。
竹语脸上一热,连忙退了出去。
“你怎么看?”甘老太不动声色的问柳如媚。
“回母亲的话,儿媳不觉得这是什么坏事。”柳如媚笑容温和的说:“毕竟男未婚女未嫁,放眼皇城,也没有谁比大都督更适合做甘府的乘龙快婿。”
“可惜,宫里已经传出了消息……皇上为他和敖家嫡千金赐婚了。”甘老太并没有显露半点焦虑之色。“甘府嫡千金绝不可以做妾。”
柳如媚听了这样的话,心里难免不舒服。谁也不愿意做妾,可世事岂能尽如人意。“母亲放心,如媚以为,沛霖一定不会做妾。”
甘老太眸子里闪过一丝光亮:“那就看你了。”
“是。”柳如媚将手里的账册放下:“如媚告退。”
这时候,姜域已经在甘沛霖的厢房之内。
脆芯和留兰站在门外,一则阻止有人靠近偷听,二则,这时候在房里,未免太尴尬些。
可她们两个也都竖着耳朵,关注房里的动静。
姜域把自己仅有的一颗解毒丸给甘沛霖服下。他将她托在臂弯,看着她把温水咽下去,脸色稍微好点。“病的这么重,为什么不让人告诉我?”
“你快走吧。”甘沛霖用残存的意识警告姜域:“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为什么非要我说两遍?”姜域不悦的凝视她憔悴的容颜:“为什么不让人告诉我,你病得这么重?”
“为什么要告诉你?”甘沛霖实在是无力支撑自己的身子。“我没有力气应付你,大都督,拜托你走吧……”
最后一句话,她用乞求的语气说出来,既无奈也辛酸。
“你都知道了。”姜域的脸色不怎么好看。
服了药,甘沛霖感觉身上又开始发热了。懒得吭声。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吃苦的。”姜域拿帕子拭去她额头、鼻尖的冷汗,语气颇有些温柔。“我要你站在和我一样高的位置,绝不会比任何人逊色。”
甘沛霖云里雾里,不知道他说什么。反正他也不肯走,她更不乐意吱声了。
“那晚的事,抱歉。”姜域很想告诉她,明知道她在船上,他是不愿意那么做的。可为了抓吴为,他已经等了良久,那晚确实是最佳时机。“你知不知道我最生气的,是他利用你。”
“嗯?”甘沛霖听见利用两个字,微微睁开眼睛:“利用?”
“你为什么就那么信任他?”姜域真的想不通,那么晚了,吴为约她去湖边见面,她居然就去了。
甘沛霖忽闪的睫毛很卷翘,时而能看清楚姜域的表情,时而只能看见他凉薄的唇一张一翕。“嗯哼……”
她感觉很不舒服,像个小孩子那样哼起来。
姜域以为自己弄疼了她,连忙调整姿势,把她放在枕头上。“别离他太近。会伤到你。”
这是他能说的,最简短也最有效的忠告。
区区一个太医院院判之子,却能秘密的成为皇帝的心腹,这个人怎么会是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呢。
“你怎么这么傻!”姜域又生气又心疼。他很奇怪,为什么对着甘沛霖的时候,能毫无顾忌的说任何他不愿意对别人说的事。好像这个女人命中注定就是属于他的。
他略粗糙的手,轻轻的抚摸她的额头。“给我点时间,我会证明给你看。”
甘沛霖胡乱的拨弄开他的手,又哼了起来。
“我必得再接近云端,拼命接近云端,才能给你最好的。”姜域很希望她能与他并肩,却又不忍心让她受一点苦。“姜府是腌臜地,会弄脏你的鞋底。多给我一点时间。”
看着她轻轻闭着的眼睛,那高挺而小巧的鼻子,略有些干白却唇峰饱满的唇瓣,姜域缓缓的低下头,离她越来越近。
她身上那股说不上是什么的香味,清淡好闻。有那么一个人,就这么不经意的走进你的心,原来是这么奇妙的一种感觉。
他吻了她软软的脸颊,又贪婪的将薄唇贴在她唇上。
能明显感觉到他的气息,轻柔的喷在她脸上。这种感觉似曾相识,甘沛霖闭着眼睛,脑子里却拼命的寻找这段记忆。
那个人,好像一直就在她身边,他的语声,他结实的胸膛,好像都在她的过往留下烙印。
“姜域……”
她忽然唤自己的名字,姜域心头一热,牢牢的环住她。“我在。”
“……”甘沛霖猛然睁开眼睛,正对上姜域一双温情脉脉的眼眸。
“嗵!”
“唔!”
甘沛霖绣花拳头挥过去,正好打在姜域眼睛上。
虽然说这一拳并不算重,她现在也根本就没有多大的力气。可因为猝不及防,姜域还是疼的皱眉。
这下子,甘沛霖算是彻底清醒了,她用力把压着她的人推开,整个人哆嗦的控制不住。
“大白天的,你……你这是要干什么?”
“……”姜域一手捂着眼睛,一手指着甘沛霖,气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对着吴为的时候怎么就那么温柔?那一晚虽然离得远,没听见她对他说什么。可是她几乎要依偎在对方身边的那个姿态,他可是看的一清二楚。怎么不见她给吴为一拳呢!
“脆芯……”甘沛霖定了定神:“送客。”
“送客?”姜域没想到她就这么急切的希望他走。“想得美。”
“什么?”甘沛霖脑子里一团乱麻,实在不知道这三个字是怎么从姜域嘴里蹦出来的。还带着莫名其妙的无赖劲。“这是甘府,是摘星楼,不是你的姜府。我有权利不让你继续留在这捣乱!”
“偏不走。”姜域和她卯上了。
“嗬!”甘沛霖被他闹得语塞。
低下头略微一想,她才打定主意。“大都督做事,从来都不计后果。无论是上战场还是戏弄我。”
“戏弄你?”姜域饶是一愣,他对她的好,在她眼里就只是戏弄吗?居然这么定义。
“难道不是吗?”甘沛霖就很纳闷:“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已经去敖府下聘了。就在晟庆王殿下离开皇城远赴石烨国求娶嫡公主之后没几日。既然你都已经有这样的决定了,我实在不明白,你还来找我干什么?你任性妄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从来不在意将我置于何地。这是甘府啊,是大司马府,传出去堂堂大司马的女儿,与敖家嫡千金的夫君纠缠不清,你有什么损失?可我呢?要么忍着羞辱做你的妾,要么待字闺中,老死也嫁不出去,受尽亲人的白眼。对,你说的对,这不是戏弄,这根本就是要我的命。”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甘沛霖有些喘。她双手交叉捂住额头,将脸埋得很低:“大都督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就不能给我留条活路吗?”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敖琍的事。
姜域心里暖暖的,原来她一直这么别扭着,就是因为他选了敖琍。
他重新在她身边做好,双手分别握住她的手腕,用力将她的手掰开:“看着我。”
甘沛霖拗不过他,只能硬着头皮和他对视。
“我绝不让你做妾。”姜域说话的语气格外凝重,像是承诺一件生死攸关的事。
“……”对牛弹琴大抵就是这个意思吧!甘沛霖实在是没有力气再和他斗嘴,咬着牙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好哇,你说到做到。”
“一定。”姜域紧紧握着她的手:“你放心。”
“……”甘沛霖深吸了一口气,看来她只能用实际行动让他明白。她和他之间,完全不可能。“我累了,想睡,你能不能离开?”
“好。”姜域答应的很痛快。心想她既然知道他的心意了,也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还有件事……”甘沛霖略显得为难:“我不想因为我,坏了母亲的名誉。所以你下次……不要再硬闯摘星楼了。”
“好。”姜域又点了头。
“脆芯,替我送大都督……”甘沛霖用被子蒙住脸,不再看姜域。都什么莫名其妙的事啊,真是一团乱。也不知道吴为现在怎么样了。其实她刚才有那么一瞬间,想问姜域吴为遇袭是不是和他有关,可姜域是个疯子,还是不要招惹比较好。
过分在他面前显露对吴为的关心,无异于火上浇油。
还是安分点好。
门总算关上了,甘沛霖长舒了口气。“苍天啊,总算走了!脆芯,你怎么回事?半天都不进来。”
脆芯这时候才敢出声:“大小姐,方才六姨夫人在门外,说什么都不许我们进来……”
“哦……”甘沛霖有种不祥的预感。“等我睡醒再说……”
药劲儿上来了,她只觉得很累很困:“谁都不见,别再让人进来。”
呜呜哝哝说了这么一句话,她又沉沉的睡过去。
“大都督,那妾身就送到这里。”柳如媚亲自将姜域送到甘府大门处,若有所思的说:“沛霖是个好姑娘,可惜命运多舛,还望大都督多心疼她些。”
只这么一句,既能表明自己关心沛霖,也能道出沛霖现在的处境。柳如媚行礼,便不再吭声。
姜域自然会意:“劳烦六姨夫人相送。”
目送他的马离开,柳如媚才惋惜的说:“沛霖的命可真好,可惜我只有当妾的命。人比人,比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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