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夫人大失所望,又把希望寄托于施家族人。然而族长根本不想参合他们家的事,表示往事已已,只要施承植同意,再有人出钱重新做一份家谱,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施夫人无奈,便以自己的性命要挟,诅咒想从中得到好处的人不得好死,这才使得施家族长多了些顾虑。
次日施承桓来时,族长派来一个人将商量结果告诉他:只要施承桓肯出一百万两银子重修家谱,便可将施承桓和死去的弟弟写入家谱。至于他的生母,暂时不能让她入祖祠,理由不是施夫人从中作梗,而是因为不知道她的姓名和籍贯。
这个理由让施承桓无力反对。他确实不知道母亲叫什么,只是从汪宇司口中知道母亲是瓦腊人,可是瓦腊在遥远的西方,母亲的老家在瓦腊什么地方也不得而知。
施承植见长兄皱眉,唯恐要分给他的一半财产打了水漂,连忙替族长许诺,只要把钱分给他,施家的祖宅任他挑选。
施承桓当然明白弟弟的想法,便把分财产的事情推在最后,必定先要解决前两件事。毕竟母亲之事未定,他和弟弟的身份都未明,不能重修家谱,既无家谱,他也就算不得施家人,无从谈分财产的事。
施承植可急坏了,拉着族长派来的人出去谈话,一会功夫,那人也换了态度,表示愿意立即着手将施承桓的生母迎入祖祠。
这时候施承桓反倒不愿意了。他认为既然母亲身份不明,就应该调查清楚再说,不能让母亲成为祖祠中一个无名氏。然而问遍施家人,也无人知道他生母的姓名,只知道她曾经跟汪宇司有过一个儿子。
施承桓心头一震。又听人说起,他那同母异父的哥哥正是汪宇司的长子。当年生母跟了父亲的时候,已经怀有四个多月的身孕,生下孩子后便将孩子交给汪宇司的父母抚养。是以施家人无论如何不能接受她做正室,只能养在外面。
件件事情全都讲的通,虽无实证,但施承桓不得不相信。
施家族人劝他去向汪家打听。施承桓依言前去,却碰了钉子。
那汪家族长知道汪宇司臭名昭著,巴不得与汪宇司撇清关系,只说汪宇司曾经和一个姓施的人关系密切,让施承桓去施家打听。
转了一圈又回到原地,施承桓不免有些无奈。他想到汪宇司还有一个小儿子汪梓季在京城,虽然想到京城,就不免会联想到另一个人,但是他安慰自己入京只找汪梓季,绝不关心其他人。如此考虑之后,他便一声不响离开林州,赶往京城。
可惜汪梓季曾经居住过的地方已经改换人家,新来的人不清楚汪梓季去了何处。汪梓季性格呆傻,与周围邻居鲜有交往,他的离开并未引起旁人注意。
线索到这里再次中断,施承桓有些烦恼,随便找了一个酒家坐进去。
刚点完菜,便听到身后有人用筷子在酒杯上敲了几下太和暗号。
他以为听错了,又等了一会,那人复又敲了一次。这次他确定遇到了同门,便转头朝后面看去。
那是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正用筷子沾着杯里的酒水,在桌子上写了一个“温”字。
施承桓静默了片刻,心头无限复杂。他知道了,这个人是莫子诚专门派到京城的爪牙,为的就是时时留意温玉昕的动向。他已经被这个小师弟认出来,想回避是不可能了。
“施大哥,你怎么也来京城了?”那师弟自来熟,高兴的过来,让店家把酒菜端过来,凑了一张桌子。
“啊,我是来找一个人……”
不等施承桓说完,师弟笑眯眯的说:“我知道我知道,你碰上我算是走大运了!我本来今天打算回去向莫大哥报告的。反正他也是要告诉你的,干脆我直接跟你说得了。”
施承桓尴尬的坐着,他想告诉师弟不要说,却忍不住听他说起来。
“上次那件事以后,我发现那个姓艾的丫头一点改过都没有。她真是心眼坏透了,成天去别院看温姑娘,就会拿话挤兑人。有时候我都听不下去了,想给她几个巴掌。也难为温姑娘那么好的脾气,从来也没发过火。不过我看温姑娘是死了心不愿再跟恽挚了……”
施承桓脑子突然变得特别清醒,浑身都紧张起来,又听师弟说下去。
“……有一次我听到她又喊‘威铭哥哥’了。这个叫威铭的人到底是谁啊?师兄……施大哥你认识吗?”
施承桓一双眼睛盯着师弟,眼前却是一片茫然。他把师弟的话回味了一番,问:“你说她又喊‘威铭哥哥’?上次是在什么时候?”
“恩,大概是六天前?就是夜里吧,子时前后。”
施承桓强撑着才没有失态,冥冥之中,他明明接收到了她的求救信息,却当做一次无聊的梦境。
“怎么,莫大哥没告诉你她被人推进池塘了吗?她喊了几句‘威铭哥哥救我’!还好我当时在场,我把她拽上来了。她没看见我!我是不是特别厉害!”
施承桓本来还在努力自顾形象,听到他最后一句话,无奈的笑了一声,说:“你确定没有听错?”
“施大哥别瞧不起人,我那功夫练的也是不错的,再说那么近的距离,我耳力好的狠。”
施承桓的菜上来了,他等店家走远了,对师弟说:“你做的很好,你回去吧,剩下的事情由我来做。”
师弟小声又说了一句:“尧夫人好像不讨厌温姑娘了,最近不派人盯着她了。”
店家端来一壶酒,说:“二位的菜齐了,这是我们老板送二位的酒,请慢用。”
施承桓也不谦让,直接揭开壶嘴,把一壶酒都倒进嘴里。见师弟一脸惊讶,便笑说:“怎么了?”
“我从来没见过你喝酒!”
“凡事都会改变。”
“那你也不用这样喝酒吧!”
施承桓突然觉得这个师弟很奇怪,为何这么关心自己,便问:“你叫什么名字?我不记得见过你。”
“姜戈,姜公钓鱼的姜,枕戈待旦的戈。你真不记得我了?上次你让莫大哥去林州调查事情的时候,我就站在莫大哥身后啊!”对方毫无心机的一笑。
施承桓怎么也想不起当时的情况了,便说:“当时情况复杂,我没有留意。”
“等会恽王会出现在西边第三条街上。我先走了。”姜戈起身告辞而去。
施承桓一个人对着一桌酒菜发呆。过了一会,他发现身旁过往的人都在看自己,知道自己这么干坐着不妥,但是他一时又吃不下,便丢下银子,起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