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明若想破脑袋,也想不起怎么解释手腕上的青紫色伤痕,她干脆沉默不言,任凭孙氏在旁边念叨。幸好不是很严重,孙氏念叨了一会儿就停住了,又骂了明若几句才作罢。
明若依然每天都往孙镇跑,同时也打听着附近人家有没有丢孩子,但是却失望了,草儿依旧不见踪影。李阿婆瘦了一圈,馄饨铺也彻底停业了。明若每次去孙镇都会遇到那个中年男人,总是听到他催促着李阿婆打包东西,跟着他走。李阿婆大概在等草儿,迟迟不动。
终于有一天,明若再去的时候,院子被大包小包的东西堆满了,那个中年男人很不耐烦,一个劲的说:“娘,都说过多少遍了,这些破烂就不要收拾了,那边又不是没有。”
李阿婆想说什么,嘴唇动了下,终于没说出来,手上还在收拾。那中年男人随手拎起一个包裹丢出去,再次说道:“娘,你听我的话,快别收拾了。”声音高了八度。
明若正好看到,她默默的把那个包裹捡起来,送到李阿婆那边,正好发现有几滴泪滴落在包裹上。明若心中也是一痛,这段时间,李阿婆对她多加照顾,明若已经把她当做奶奶来看了。
明若轻声问:“阿婆,你真要走吗?不能不走吗?”李阿婆擦擦眼睛,勉强笑着说:“老来随子,这是习俗,儿子回来了,老婆子当然要跟着他走了,就是舍不得你们,还有草儿……”说着,声音有点哽咽。
“娘!”旁边一声大喝,那个中年男人怒气冲冲的走过来:“不是说不让你和这个小贱人再说话吗?还有,不要老是草儿、草儿的叫,她是你什么人?你正经的孙女都没这么提过。”明若正处于伤心中,也懒得计较这人的出言不逊。
李阿婆似乎一哆嗦,明若扶了一把,李阿婆拍拍明若的手说:“二丫,来屋子里,跟婆婆说会儿话。”牵着明若的手就进了里屋,背后是中年男人踢倒这个,碰倒那个,还骂骂咧咧的声音。
进了屋子,明若迫不及待的问:“阿婆,你们到底要去哪?怎么会说走就走呢?”这个疑问在她心里好久了,因为草儿的原因一直没来得及问。
李阿婆叹了口气:“这个不肖儿子,在外面买卖药材,据说挣了点钱,在一个很远的地方安家落户,还娶了个媳妇,这次是回家接我和石头的。”
明若想着那中年男人的为人,心中更增忧虑:“阿婆,到那个地方要几天呢?”李阿婆说:“小铁说要三个月的。”
三个月!即使古代交通不便那也够远的了,明若又升起一丝担心:不会是折腾药材到了边境上吧,路程远、发小财都能对得上。再仔细问,李阿婆却不知道了,只知道提过大理什么。
这时候的大理应该是云南了,还好不是边境。明若还是有点不理解,他走的时候妻子尚在,怎么一眨眼石头就多出个妹妹。幸好李阿婆给解释了,原来她儿子赚到钱之后在外面又娶了个媳妇,算作客妻。这个明若倒是知道,一些好人家的女儿不愿意做妾,所以就有了两头大之说,所谓乡妻决不出门,客妻永不还乡就是如此,尤其是对于客商们来说。而中年男人要方子的原因也知道了,远在他乡的客妻有个食肆的陪嫁。
明若沉吟半晌,她很难相信这男人是专程回家接老娘和儿子的,对于这种人,她向来用恶意来想。但是李阿婆去意已决,她劝也没用,只能跟李阿婆说了一些她知道的这个时代没有的美食方子,如果真是她想的那样,这些东西没准能让她过得好一点。
考虑到李阿婆有一手馄饨的绝招,所以明若直接否定了饺子包子等食物,她口头转述给李阿婆两个方子:凤尾酥和油渣饼。
凤尾酥据说是由宫廷点心演变而来,上面有酥丝,很像凤尾,做法不过是用猪油和面,裹上豆沙馅,放在铁丝篓中入油炸。做的过程中面、水和猪油的比例很重要。炸好后重在视觉效果好。明若仗着现在没有产权,肆无忌惮的抄袭别人。
而油渣饼则用桂皮、花椒熬成的调料水和面,擀成薄饼的过程中加入金黄的油渣、切碎的大葱和盐,烧柴火烙出来,这种饼外皮金黄,油润酥脆,内层绵软,咸香适口。
年纪大了的人记性不好,明若说了好几遍李阿婆才记住,让她也没法多告诉几个。她再三叮嘱,一定要保密,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告诉别人。剩下的就是尽人事,听天命吧。
李阿婆走的那天,好多人去送,明若看到李阿婆和乡亲们道别,石头一直四下打量,似乎在找谁,中年男人则牵着马,沉着脸等待。明若默默的站在后面,抑制住自己不让眼泪流下来,她有种大学毕业送别舍友的感觉,不过那时候都还年轻,还能再见,而李阿婆,去了那么遥远的地方,可能这辈子都见不着了。
李阿婆走了,草儿到底是没找到,明若消沉了好久,每次去孙镇,不知不觉间就会走到曾经的馄饨铺,有时候还会遇到一些慕名而来的路人。看到这些人,明若有些落寞,要是李阿婆还在,这些人就能吃碗馄饨,聊聊八卦,她也能顺便了解下外面的社会。
眼看大暑就要过去了,天气还是那么闷热,有时候听到村里人念叨着什么时候才能下雨,地里的庄稼都要枯死了,看着池塘里、小河里日渐减少的水,明若恍然间发现,原来已经好久没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