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甚好，咱们可以趁它虚弱之时，先发制人打它个措手不及。”江沅说道。
闵贤点头，“在下正有此意，可眼下的难题是该如何将女鬼引出来！”
“这个简单。”祁霏霏拍拍胸口，“我们带你进宫不就行了。”
江沅摇摇头，“生人进宫本就引人注意，倘若再做法收鬼，怕是会闹出很大动静，若是惊动了皇上事情就麻烦了。”
闵贤也正是担心这个，才头疼该如何把女鬼引出来。
“不能进宫，而女鬼又肯定对咱们有所防备，想要骗她出宫太难了。”祁霏霏托着下巴叹口气。
“闵贤，那女鬼是何来历？”沉默许久的陆灵灵突然开口。
闵贤抿上一口茶水，“是个冤鬼，死前怨气太重，导致它徘徊在人间不肯离去。”
“冤鬼？又与我们陆家有仇……”陆灵灵蹙眉，脑海中忽然闪过刑场那一幕，难道是玉燕？
闵贤看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详细解释道：“女鬼不仅死的冤，而且死无全尸，所以在死后并没有形体，化作一团黑雾，只能依附在生人的肉体上。”
“玉燕就是被斩去了首级，而且行刑当日我和菲菲都在场，菲菲也是那个时候忽然昏倒了，然后她就被鬼抢走了身体。”陆灵灵越说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祁霏霏啊了一声，惊讶地问道：“原来那个死囚你认识？”
陆灵灵点点头，神情变得复杂起来。
江沅知道，她一直对玉燕的事情耿耿于怀，现在又得知这个消息，心里一定不好受。
“带郡主出宫的事情交给在下！”江沅沉声说道。
又是一阵长久地沉默后，陆灵灵看向江沅，“我想先见她一面。”
江沅看着她，没有马上回答。
“灵灵，你疯了。”祁霏霏震惊地拉上女子的手，那手冰凉如水，令她露出担心的神情，“灵灵，我明白你或许有难言之隐，你不愿说我也不多问，可是那女鬼阴诡狡诈，她又那么恨太傅府，你去见她就是自投罗网。”
这个时候的陆灵灵已经听不进去任何劝言，当她知道玉燕就是恶鬼，明白这段时间以来所发生的事情，都是因为当初自己心软导致的结果，她不得不在意。
何况，现在已经有一个无辜之人被害，她不敢想象，接下来还会有多少人，因为她当初的一个错误而受到连累。
“明日在下陪陆姑娘去。”终究还是江沅最了解她的心思。
见此情况，祁菲菲也忙附和，“那我……”
“菲菲，你留在府里。”陆灵灵打断她，严肃地说道。
她不想再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卷进来。
他们离开青碧轩的时候，闵贤将一只八卦镜交给陆灵灵，叮嘱道：“必要的时候，先拿这个对付它，它虽不能收服恶鬼，却能暂时制住它，让你们有逃命的机会。”
“多谢。”
次日，寅时，天还未亮，陆灵灵便悄悄溜出太傅府。
江沅的马车就等在外面，为了不惊动陆老爷和陆弈鸣，他们特意提前了一个时辰出发。
马车晃晃悠悠，约莫半个时辰后经过宫门。在进入宫门前，陆灵灵便已经藏身在座下的空格子里，他们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入皇宫，在承天门前停下。
江沅下车前，对她叮嘱了一番后，便去上早朝了。
陆灵灵坐在马车里不敢乱动，亦不敢掀开帘子观看周围的景致。
今天起得太早，待在马车里实在无聊，不知不觉间便就躺在软榻上睡着了。
江沅回来时，见她正睡得香甜，便不忍打扰，静静坐在马车里，欣赏着难得的美景。
为了方便行事，陆灵灵今日是一身小厮装扮，杂色的粗布衣衫，虽显得有些朴素，却也别有一番风情。以往总见她鲜衣淡妆，热情中透露出几分矜持，难得见到这般素雅的一面，似是比平日多出些许温婉。
卷翘浓密的睫毛轻颤，如同振翅的蝴蝶，看着便令人心动。
陆灵灵缓缓睁开双眼，刚才在梦里她感受到，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她看。奇怪的是，她并不反感那两道目光，心里反而生出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当她想要去捕捉那双目光时，却只看到了江沅安静的侧脸。
“江沅，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叫醒我。”她挣扎着坐起身。
“现在时辰尚早，若是觉得困便再睡会儿。”江沅说道。
陆灵灵摇摇头，揉了揉惺忪的双眼，“我们现在能去见玉阙郡主了吗？”
江沅掀开帘子往外瞧了瞧，转头说道：“玉阙郡主住在永兴宫的飞鸾殿，我们此去不能再坐马车，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陆灵灵对他做出一个ok的手势，“放心，我会一直低着头的。”
永兴宫离承天门有一段距离，二人约莫走了半个多时辰，方才进入永兴宫。
飞鸾殿里的宫女太监都认识江沅，见到他来时都十分热情。这里有几个宫女，是玉阙郡主带过来的，所以她们都知道江沅就是未来的姑爷，都恨不得他天天能来。
一想到郡主见到江大人时欢喜的表情，她们赶忙跑进去通报。
“你经常来这里？”现在殿外等着的时候，陆灵灵忍不住问道。
江沅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只简单回道：“来过几次，不过以后不会再来了。”
陆灵灵没有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只不过突然间特别开心，便就对他揶揄道：“没想到你还挺招小姑娘喜欢的，如果她们听到你刚才的话，一定伤心死了。”
江沅捂着嘴干咳一声，依然用着清冷的声音问道：“陆姑娘？若是在下突然消失，你可会伤心？”
“那当然。”陆灵灵毫不犹豫地对他抛过去一个媚眼，“不过我相信你，凭你的机智和身手，你一定不会有事。”
看着女子灿烂的笑容，江沅心里满是无奈。看来，陆姑娘还是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也罢，此事不能操之过急。
他们在外面等了一刻钟，便有一名宫女走出来，请他们进殿。
陆灵灵深深吸了一口气，便握住拳头，跟在江沅后面走进去。
这座宫殿的布置和影视城里那些宫殿没什么两样，唯一不同的是，这里的陈设用料更讲究更真实，也更能显露出皇家的气势。
此时，玉阙郡主就端坐在上位，居高临下看着走进来的两个人。她本来以为只有江沅来见她，可当她看清楚那“小厮”的模样后，顿时露出凶狠的表情。
“都退下。”她忍不住站起身。
旁边的四名宫女被她地暴喝吓了一跳，忙心惊胆战地退出大殿。
当殿门关上的一刹那，玉阙郡主忽如一道闪电，傻眼便来到二人身前。
幸而江沅反应及时，当下看在陆灵灵身前。
玉阙郡主没有继续往前靠近，透过男子的肩膀，死死盯着陆灵灵。
在来见她之前，陆灵灵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不管是心理还是防备措施。
她轻声说道：“江沅我没事。”
江沅稍作犹豫后，便退到她身边。
玉阙郡主的表情逐渐变得恐怖起来，就像是暴怒的野兽，恨不得将眼前的猎物撕碎。
可是当她想要再靠近目标时，却感受到一股强烈的阻力。
陆灵灵轻轻拍上腰间的锦囊，这个东西果然管用。
“我知道你是玉燕。”陆灵灵开口。
玉阙郡主扭动着脖子，呲牙说道：“既然知道，那就乖乖受死吧。”
她猛地抬起手，修长的手指间散发出浓浓的黑气，而后猛地往前一推。
“小心。”
江沅下意识挡在女子的身前，不想他才刚有动作，对方却突然抓住他的手臂，借着他的力道转了一圈，反将他挡在身后。
黑气在接近陆灵灵的后背时，便猛然被弹了回去。
“陆姑娘？”
“江沅，你是傻瓜吗？这个时候逞什么英雄，你身上什么都没有，万一被伤到怎么办？”陆灵灵气急败坏地低呵道。
第一次见她对自己大火，除了意外，心里竟还有些许激动。她在担心他，很担心。
玉阙郡主见一击未中，便暂时停了手。
“陆灵筠，既然你已经认出我，那我也不和你兜圈子。只要你能答应我一件事，我就放过太傅府。”
陆灵灵转身，毫不犹豫地问道：“何事？”
“带陆灵珍来见我。”玉阙郡主嘴边挂着嗜血的笑。
陆灵灵抖抖身体，坦然说道：“带她来见你，让你杀了她吗？虽然我也非常讨厌陆灵珍，但若要我害人，我做不到。”
玉阙郡主忽然大笑起来，笑声阴诡，充满了讽刺，“陆灵筠，你别以为自己是什么大善人，我会有今天这种下场你也脱不了干系。还有揽香阁的采苓姑娘，她也是因你而死，你的手也不干净，死后都要下地狱。”
脚下虚晃了一下，陆灵灵忍不住后退一步，当后背靠在温暖结实的胸膛时，她方才有些安心。
“玉燕，你的死我确实有责任。”陆灵灵沉声说道：“可你有今天这个下场，并非是我造成的。如果你不是一心想要往上爬，又助恶人作孽，你根本不会走到这一步。”
“你胡说，都是你们把我逼成这个样子的。都是你们……”玉阙郡主怒喝一声，最后说道：“三天时间，如果三天后你不能把陆灵珍带到我面前，我会杀掉你身边所有人。一个一个的，让你亲眼看着他们被摧毁。”
扔下这番话，玉阙郡主便甩袖离去。
从皇宫里出来后，陆灵灵便觉得眼前乌云罩顶，心里仿佛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一个告诉她，陆灵珍坏事做尽，她早就该死了，老天爷能让她过这么久已经是法外开恩，所以她是罪有应得。用她一个人的命，换取所有人的安全，也算是给她积了阴德。
一个却拼命告诉她，她不能这么自私，就算陆灵珍该死，她的命也不是她该决定的。她不能在让自己背上更多的冤孽。
马车在青碧轩门前停下，江沅看向女子，见她脸色不太好，便想送她回府。
谁知马车才刚动了一下，陆灵灵忽然站起身，喊道：“停车。”
马车顿时停下，她脚下一个趔趄，便要往前栽倒。
眸光一闪，江沅当即伸手揽上她的腰身，将人扶正后说道：“小心点儿。”
“多谢。”陆灵灵说完，便快步走出马车。
她一路加速来到雅居，刚刚走进屋里，却意外见到了陆奕鸣。
“大哥。”
陆奕鸣看着先后走进来的两个人，一个是自己疼爱的妹妹，一个是值得信赖的好兄弟。就是这样两个人，竟然已经开始学会瞒他了，他觉得心痛，也感到失望，就好像自己在他们中间很没用。
陆灵灵看出陆奕鸣的情绪不对，转眼看向祁霏霏，对方却是一脸躲闪，她瞬间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祁霏霏这个大嘴巴，就知道是她泄了密。
“大哥，我……”
她想解释，却被对方伸手打断。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我便不再追究。”陆奕鸣说着转向好友，严肃地说道：“江沅，这次筠儿没事，若是下次你再由着她胡来，就别怪我不顾兄弟情义。”
“大哥。”陆灵灵赶忙开口解释，“不关江沅的事情，他已经把我保护的够好了，你也知道玉燕的事情，你应该明白我为什么一定要去叫玉燕。”
女子的维护，让江沅心里一阵荡漾。
陆奕鸣泄气地在桌子上拍了一下，“人见到了？她怎么说？”
这次陆灵灵不敢再瞒下去，便如实答道：“她要见二姐，说用她的命换太傅府的安危。”
陆奕鸣再次拍了一掌，没有再说话。
在此之前，他对这个二妹一直存有成见，再加上她曾经对母亲和筠儿做过的事情，不禁让他犹豫起来，他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闵贤，我们只有三天时间，三天以后，如果我把恶鬼引出宫，就请你来凌波庭收了它。如果我们没有出现在那里，就代表我……”
陆灵灵没有再说下去，她不敢说出那句话，她真怕一但做出那个选择，她就真的踏进深渊里爬不出来了。
回到太傅府时，天色已经暗下。
陆灵灵回到绣楼后，就倒头睡下，这一觉她睡得又沉又长，可是梦里却充满了恐惧与不安。
她一时梦到灵筠的脸，一时梦到采苓又抓着她的脖子要她的命。后来又梦到玉燕行刑那日，她的一句冤枉，响彻整个梦境，久久回荡着，让她几乎要崩溃。
当她尖叫着惊醒时，天色已经大亮，身上的里衣已经全部湿透。
“小姐，您又坐噩梦了？”香绸闻声跑进来，担心地问道。
陆灵灵看她一眼，问道：“木絮呢？”
香绸愣了一下，“木絮姐姐昨日染了风寒，昨日已经向小姐告了假。”
陆灵灵皱眉，有些想不起来昨天回来后发生的事情，烦躁地揉揉头，从床上下来。
“小姐，您的衣服都湿了，奴婢去给您拿套干净的。”香绸说着，边跑到衣柜旁找衣服。
看着她慌乱的动作，陆灵灵更加烦躁。
“找到没有？”她不耐地问道。
小姐从未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一时吓得香绸更加慌乱，急急忙忙找出一套衣裙。谁知，她越慌越乱，衣服刚抱出来就直接掉在了地上，而她因跑的太急，猜到了衣角，直接也重重摔在地上。
“你干什么，拿件衣服都不会吗？”烦躁感一时爆棚，陆灵灵克制不住朝对方吼起来，“你最近怎么回事，做事总是心不在焉的，在平地上也能摔倒吗？算了算了，这里不用你伺候。”
一听小姐要赶自己走，香绸忍不住红了双眼，赶忙跪着求饶道：“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笨手笨脚没有照顾好小姐，是奴婢……”
“够了，我让你下去，马上。”此时此刻，陆灵灵忽然很不想听到她颤抖的声音，看着对方惊慌失措的模样，就让她想到梦里的自己，让她非常烦躁。
香绸吓得噤了声，哭着跑出去。
陆灵灵脱离般地又倒回床上，捂上双眼。她刚才似乎把话说重了，可是她真的控制不住自己，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朝她袭来。
那边香绸哭着跑出秋园后，没多久就不小心撞到一个人身上，她身子一个不稳，再次摔倒在地。
“香绸？”对方发出疑惑地声音，待伸手去扶她时，方才发现她正红着双眼，哭的委屈。
银铃眸光微转，脸上忍不住扬起一抹笑，转而又恢复担心地表情，“你怎么了？又被人欺负了吗？”
她伸手将人扶起来，替她轻轻怕打着衣裙上的尘土，“什么人欺负你了？告诉我，我为你出去。”
香绸见是她，还是有些防备的，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摇摇头想要离开。
银铃连忙拦下她，拉上她的手，柔声说道：“香绸，我一直很喜欢你，把你当成妹妹看，实在不忍看你被人欺负。你告诉姐姐，到底是谁欺负你了？”
纵然知道对方说的是假话，可是此刻的她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听着那么温柔的声音，顿时所有委屈都冒上心头，忍不住抱着对方失声痛哭起来。
“银玲姐姐，我是不是真的很没用？如果我能够像木絮姐姐那样稳重，小姐是不是也会多喜欢我一些？可我总是笨手笨脚的，本来是一片好心，可到最后总是弄巧成拙，我自己都开始讨厌自己了，小姐她明明对我们那么好，可我还是那么笨……”
银铃轻轻拍着她的背，脸上却挂着诡异的笑，柔声劝道：“你不笨，只是太在意三小姐了，所以事事都想做好，想让三小姐多注意你一些。你已经很努力了，三小姐却不重用你，只能说在她的心里，你永远比不过木絮。”
“不、不是……”香绸拼命摇摇头，“小姐对我也很好很好，是我太笨，总是惹小姐不开心……”
“你就是太心善，要知道人心隔肚皮，主子们心里是怎么想，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岂能猜得出。”银铃继续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你再这么自怨自艾下去，三小姐迟早有一天会厌烦你，打发你回厨院。”
一句话，正中对方的痛处，香绸最害怕的就是这个，她真的不想再过着整天被人欺负的日子，她真的怕了。
“我该怎么做？银铃姐姐，我该怎么做，小姐才不会厌弃我？”此时身前的人，就像是她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她已经被恐惧迷了心窍，根本分辨不出真假，好人和坏人。
银铃见鱼儿终于上钩，便轻轻往她手里塞进一个小纸包，“这是砒霜，只要让木絮服下，以后小姐身边就只剩下你一个人，她自然不会厌弃你。”
“当真？”香绸紧紧握住纸包，激动地问道。
银铃放开她，对她点点头，“我不会骗你，放心吧，你想要的东西，只能靠你自己去争取，明白吗？”
香绸木讷地点点头，看起来已经完全相信了她的话。
擦擦脸上的泪，“多谢银玲姐姐指点，若是日后我能在小姐身边站稳脚，一定重重报答姐姐。”
“妹妹这么说就见外了，我是真心为你好，不图回报。”银铃莞尔一笑，“好了，我还要回去伺候二小姐。”
“银玲姐姐慢走。”香绸对她福了个身。
银铃离开后，她又在原地站了片刻，方才整理好情绪重新回到秋园。
她害怕小姐还在生气，便转去小厨房看看药熬的怎么样了。
“小离，你去忙吧，这里有我看着。”香绸走到火炉旁，对正在熬药的小丫鬟说道。
小离起身对她福了个身，便将蒲扇交给她，说道：“再有一刻钟就能熄火了。”
“好，你去吧。”香绸接过蒲扇坐下，开始轻轻扇火。
小离很快离开，转头瞧瞧四周，厨房里只剩下她一人，心跳顿时加快，露出紧张的表情。
她放下蒲扇，摸向袖子里，双手忍不住发抖，用力吞了口唾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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