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前进宫的时候,见过固伦和孝公主用这把琴弹琴。
这位公主并非皇后亲生,一个庶妃的女儿,能封为固伦公主,心机才情一样不缺,尤其是这古琴弹得极好。大概正是因为如此,皇上才会把如此名贵的一把琴送给她。
非烟与她交情不深,但是宫里常来常往,又因为自己的哥哥掌握了兵权,皇上要拉拢自己一家,自然是授意过后宫的那些人该如何待她。
所以她也有幸听了这位固伦公主的一次弹奏。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比自己弹的好多了。
探春看她的思绪飘远,忍不住笑道:‘非烟,你这是怎么了?你也知道,我这个人不大懂得这些,这把琴是我偶然得来的,想着你会喜欢,便带了过来,既然你都认不出它,大概也不是什么有名的古琴了。怎么样,可还喜欢?’
其实这把琴探春确实是不知道它什么来头,这是赵风在盘下那家当铺清点货物的时候发现的,巧得很,是死当,赵风识货,看得出这把琴名贵,正好送给探春,算是新婚贺礼,至于有什么来历倒是不清楚。
非烟笑道:‘果然还是你最懂我,这把琴虽说是不知道名字,但看样子并不比那把绿绮差,正好,我来给它起个名字,也好让它流传千古。’
“你倒是一点儿也不谦虚。”探春笑道:‘你想起什么名字呢?’
非烟仔细想了许久才说道:‘自古名琴的名字大多是有个来历的,咱们的这把也不能差了。’
探春忍不住笑道:‘姑奶奶,我知道了,那你倒是起一个啊。’
“不要急嘛,容我想想,这把琴是做嫂嫂的送我的,今日又是你与哥哥成亲的大喜之日,不如,就叫结缘,如何?”非烟想了这般久才想出这样一个名字。
探春有些不以为意:‘你高兴就好了。’
什么“结缘”,她看是非烟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名字了,她好歹也是听说过不少古琴的名字的,可没有这么个叫法的。
“那就这么定了,既是我与你的结缘,也是你与哥哥结缘。”非烟越想越觉得这个名字起的好,正在沾沾自喜。
探春与她自小相识,这小姑子与自己第一次的见面不仅没有什么尴尬和腼腆,两人还是更像朋友一般相处。
只是非烟还没有高兴够呢,外面就有人通传王爷过来了。
非烟吐舌,哪有新郎官回来这么早的,自己话都还没有跟探春说完呢。
不过,她也就在心中埋怨几句,这个时候赖在这里可就不合适了。
只好同情地看着探春说到:‘那我就,先走啦,等明儿我再过来找你,啊?’
探春从听到水彦寻要进来,那点儿因为非烟的陪伴而减少的紧张感,又忽然多了起来。
她冲着非烟点点头,示意她可以回去了。
非烟刚回头,就看到自家哥哥站在自己面前看着自己。
她有些奇怪,这个时候不看着自己的新娘子,看自己做什么。
不过她还是聪明地没有表示任何异议地说道:‘哥哥,你回来了?那我先走了?’
说着示意在后面抱着琴的倚竹赶快走。
水彦寻看着他这个明显说的正开心,一点儿都不想离开的妹妹无奈地点了点头,巴不得赶快送她出去。
他可是仗着自己的身份推了许多的酒才偷偷回来的,这会儿林子清与潘望舒他们大概正奋力地帮自己挡酒呢,不愧他当初那么帮他们,这会儿派上他们的用场了。
尤其是冯紫英与薛蟠两人,有他们二人在,几乎不会有人注意到自己。
非烟终于走出了房门,还很是贴心地替自家哥哥掩上了房门。
探春看着她这个小动作,忍不住感慨,交友不慎啊,刚刚还因为自己送了一把古琴而感动,转眼就把自己给忘了。
水彦寻看着非烟一走,自己竟然也开始紧张了。
他看得出来探春也有些紧张。
所以这个时候只能他先开口说话了:“夫人,”“王爷”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探春尴尬地住嘴。
她是怕两人再这么沉默下去,以后就成为习惯了,难道自己的新婚之夜就要这么沉默着度过?
即便是没什么感情,也不能这么尴尬吧。
而且,他这个称呼,让探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大户人家称自己的妻子夫人是没错啦,但是他不是王爷吗?难道不应该称自己王妃?她还想象着以后被众人称作王妃的威风呢,这跟自己想的似乎有点儿不一样。
水彦寻也尴尬的住嘴:‘你先说。’
探春深知谦让是一种美德的道理,很是乖巧地说道:‘还是王爷先说吧,我没什么事。’
她确实是没什么事,开口不过是为了避免尴尬,至于要说什么,她打算边说边想。
大概水彦寻也看出了她这个打算,于是点头说道:“那我就先说吧。恩,其实我,也没什么事,就是想说,啊,这屋子里的摆设你可还满意?”
他果然也是没话可说。
探春点头:“房间华丽,王爷布置的很是用心。”
虽然这房间不可能是他这个大忙人亲自布置的,不过他既然如此问了,探春还是很顺从地把功劳归到了他身上。
“你喜欢就好。”水彦寻如释重负,房间虽不是他亲自动手,却也是亲自监督的,他知道探春不喜那些奢华浮夸的东西,所以特地让人选了既能体现喜庆又最简单清雅的东西。
“那屋子里的那些丫头,你可都见过了?”
水彦寻没话找话。
探春楞了一下说到:‘啊,这些人倒还没有见过。’不过,哪有新娘子刚嫁进来,连自家夫君都没有见过就先见人家的丫头呢,不合适。而且谁知道这里面有没有他的身边人,她要等他告诉了自己,才好选择该怎么见她们。
“”那现在把她们叫过来,见一见?
探春又是一愣,这个时候要自己见?
“不如还是等明日见过太妃再见她们吧。”探春委婉地说道。
“有道理,那就明日再见吧。”
这个问题讨论完,两人又陷入了沉默的尴尬,连一旁的侍书都看着尴尬。
于是她悄悄地拉了拉探春的衣袖,笑道:‘姑娘不是有东西要送给王爷吗?’
探春恍然大悟,感激地看着侍书,她帮了自己的大忙:‘啊,我怎么把这件事忘了。’说着她亲自起身去梳妆台上找出了自己一来便放进去的一个小盒子。
拿着它回到床边,这个时候水彦寻已经坐在了床边,探春想了想,还是在他旁边坐下了。
谁怕谁啊,越是扭捏就越是尴尬。
于是她大大方方地拿出盒子里的东西,是之前她们送的一对玉佩,递到水彦寻面前:“这是家里人送的陪嫁的东西,我看着这一对玉佩很是不错,不知道王爷愿不愿意戴一块在身上?”
水彦寻接过她手里的两块玉佩端详了一会儿,确实是难得的好玉,而且果然符合她的性子,简单温润,更难得的是她这个时候送给自己玉佩,还是一对的,这份心意让他觉得开心,这么看起来,她对自己也是喜欢的了。
于是他很是开心的把其中一块玉佩帮探春戴在了身上,在戴的过程中自己倒是忍不住先红了脸,这样靠近她,还是在她的衣服上做手脚,水彦寻竟然有些不好意思了。
一块玉佩他戴了一刻钟才戴好,探春尴尬地维持着这个姿势,也不敢乱动。
好容易等他戴完,探春很是自然地伸手去接另一块玉佩,人家都帮自己戴了,那自己也要礼尚往来一下吧。
水彦寻看到她来拿另一块玉佩更是开心,爽快地放到了探春的手里。
探春可比他迅速多了,不过打个结儿而已,很快就帮他戴好了。
水彦寻看着挂在两人腰间的一对玉佩莫名其妙地就觉得开心。
于是他很是自然地问道:‘我记得之前有帮你买过一只钗子,也在梳妆台上吗?’
他觉得探春是个心细之人,他之前一直觉得那支钗子是自己送给她的定亲信物,她一定会把它也带在身边的。这个时候看到这对玉佩,便想起它来了,于是随口一问。
只是他这随口一问,探春却吓的不轻。
她考虑不周了,那支钗子在他刚送给自己的时候就被她送给黛玉了,早知道他会问起,自己就去找黛玉讨回来了,两人之间,不会计较这个。
只是,她真正地是忘了这一茬事了啊。
只是眼看着水彦寻因为自己送的一块玉佩正开心呢,若是把这件事告诉他,探春想都能想得到他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于是她很是没有骨气地撒了慌:‘啊,那个,我收拾东西的时候把它放在哪里了?一时有些想不起来了,侍书,我放哪里了?’
探春焦急地问道。
侍书在一旁简直要泪流满面,她问自己放哪里了,大概是在林姑娘的那个梳妆匣子里放着吧。
她看探春这个表情就知道她不是真的忘了,不过是不敢说而已。
这个时候她再气,也不能出卖自己主子,于是很是配合地说道:‘若是我没有记差的话,当时姑娘是说要我好好地把它收在放首饰的箱子里,这会儿大概正在箱子里呢,我明日就陪姑娘过去找找。’
探春转脸就一脸无辜地表情对水彦寻说道“你看,我自己交代的事都给忘了,明日就去库房那里找找。”
探春对于侍书的表演很是满意,这丫头不仅替自己打掩护,还顺便表示了一下自己对于水彦寻送的那支什么钗子多么珍惜,特地嘱咐了他好好放着,果然是跟着自己久了,这睁着眼说瞎话的本事也是越来越强了。
水彦寻听了他们主仆的对话,虽然对于探春没有把它单独拿出来有些不高兴,但是人家对自己送的东西如此珍视,还特地放在箱子里好好收着,明日找出来就是了。
于是很是大度地说道:‘恩,那明日我陪你去库房找找。’
殊不知他这一句话对于探春来说是晴天霹雳。
探春本来是打算明日就派人去黛玉那里把东西拿出来就好交差了,但是现在人家提出陪自己去找,这可怎么办。
于是她很是体贴地说道:‘王爷忙自己的事便好了,侍书与我过去找就是。这些箱子都还没来得及整理,大概库房里也是乱的很。’意思是,你不知道哪些箱子里有什么东西,去了也没有用,就不要过去添乱了。
水彦寻想了想说道:‘那好,就让侍书跟你去找吧。若是找不到,就问王管家和母妃。’
探春点头表示知道了。
终于解除了危机,她感觉自己简直是渡过了一个难关。
别人的新婚之夜都是娇羞温柔,欲拒还迎,自己,刚开始就给自己埋了一个坑,先撒了一个小谎,这开真不是一个好的开始。
:“王爷不用再出去陪客了么?”探春现在需要说话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我等会儿再过去送他们就是了,先在这里坐一会儿。”虽然两人的相处有些尴尬,但他还是不愿意逃走。
“那,王爷先用点儿东西吧。你回来这么早,大概也没有吃到什么。”
探春说话的功夫,侍书已经端了几盘点心放在床边的桌子上。
水彦寻点头:“一起用吧。”
探春很想开口拒绝的,她刚才已经吃过了,这会儿并不想再吃那些甜腻腻的点心。
但是想到自己看着他吃的话,自己尴尬,他就更尴尬。
她还是决定好歹再吃两块。
水彦寻看她吃的很是不情愿,还以为东西不合她的胃口:‘怎么了?东西不和胃口?’他忍不住皱眉。
吃食也是大事,若是自己府中的厨子做的东西她不喜欢,自己有必要换一拨厨子。
探春摇头:“王爷府上的厨子想必比贾府的好多了,我只是,刚刚才用过点心,这会儿吃的也就少了。”
“那就好,若是有什么东西你不喜欢,直接换掉就是。你嫁进王府就是这里的女主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说实话,他给出这样霸气的承诺,探春还是感动的。
但是感动是感动,她可不敢这么做啊。
她虽然名义上是王府的女主人,但上有太妃压阵,下有非烟这个未嫁的郡主,她怎么敢刚过来就拿大。
到时候一顶不孝的帽子就要扣到自己的头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