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醒不要紧,真的吓死了。他发现自己躺在石床上,下面铺着厚厚的树叶,身上还盖着被子。怪了,这是什么地方?他抬头张望,是一座山洞,四面是石壁,顶上奇形怪状的石块,两边有几根石柱子,洞顶上有一个小洞,把一线亮光接了进来,照得里面清清楚楚。山洞很大,有好几间屋子那么大,有很多石桌、石凳子和石床,这是哪里呢?还是在做梦吗?他用力掐自己大腿,很痛,再掐,钻心的痛。这不是梦,这是真的。他想,我明明是睡在大松树下,大松树怎么变成山洞了呢?真的遇到鬼了,还是山神?这鬼地方不能再睡了,他起身掀起被子想往洞外跑。可听到洞里面有声音,有女人的声音,也有男人的声音,而这女人声音很熟悉的,就在床边石壁的里面,石壁不高,站床上就能看到里面,这声音就是从那边传过来的。
于是,他慢慢起身站在床上,伸头往里面看,里面一个小洞,就像住家外间和里间一样。小洞里也有石床,床上还垫着老虎样的皮子,毛绒绒的,上面有光着身子的两个人,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男人直身子坐在床头靠在石壁上,跷着脚丫子,嘴里含着大烟袋锅子,大口大口的吸着烟,吐着一团一团的浓雾。这女的也光着上身靠在他的腿弯里,伸手摸着他的胸口,像在“呜呜”的哭着。他看不清这女人的脸,听声音好像就是杨荷花,床边的石桌上摊开一块蓝色大手布,上面有鸡蛋壳、花生壳和板栗子壳,这壳许多,洒到地上都是。哦,这下他想起来了,这蓝布是杨荷花的,原来她用这块布扎成包送吃的上来,那这个男的是谁?难道是彭家昌吗?他突然想起来,好像见过彭家昌,那是在去年,他来过他家里,可现在记不清他长得什么怪样子了。只记得小时候,村里有小孩子哭,大人就说,哭,再哭叫彭家昌带你走,这小孩就不敢哭了。可想到彭家昌一定是长了三头六臂,比山里大老虎还厉害。可今天看到的,这人并不那么可怕,只不过是个大老头子,杨荷花长得这么漂亮,怎么跟这个大老头子在一起呢?
这时,他听到了他们的说话声,先听那女的说:“你这次要去哪里啊?”男的说:“放心,我不会占山为寇,也不会入湖为盗的。”女的说:“你呀,去年大军过江的那位吴政委找你,你是错过了庙门无处躲雨,才落到一身精湿的。”男的说:“嗨,别说了,男人不吃后悔药,我这辈子遇到的好人都是人,今天就是抓了我,谅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女的说:“现在人心难讲啊。”那男的放下烟袋锅子,亲吻着她的额头说:“强盗喜欢天黑,豺狼喜欢雨夜,我打算沿长江而上,进三峡原始森林,只要能落脚就回来接你。”那女的胳膊勾住男人的脖子,带着哭音说:“那你现在带我走吧。”二人紧紧扭在一起。
他看得不好意思就蹲下去了。听到里面有咝咝的响声,像山羊在槽里吃食样的声音。过了一会,那女人又说话了,“看你衣服脏成这样,也没功夫洗洗。”男人说,“我过惯了,这‘飘章’(上衣)还是很干净的,只是‘桃子’(扣子)掉了一颗。哦,对了,‘衩章’(裤子)的‘天窗’(口袋)里有……”他正想着这男人讲的什么东西,再次伸头时脚下一滑,发出了响声,那女人打断男人的话,“嘘——好像他醒了。”作者推荐:武侠之最强主角</span>
邵光龙听到了这句话,心里一惊,跳下床就往外面跑,可没跑三四步,只听耳边一阵风吹来,一只大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像铁钳子一样,夹得他一点也不能动。他回头一看,是那位光着身子的男人像抓小鸡样的把他拎到里面去了。放下他边穿衣边说:“好小子,怎么能跑呢,还没跟老子讲话呢,我以为这辈子见不上你了,谁想你妈的送上门来了。”
他抬起头,这才看清那女的确实是杨荷花,她正在穿衣服,也看清那男的高大壮实的身躯像一堵山墙一样,头顶上有点秃,两边络腮胡子一直长到下巴上,就连宽宽的胸脯上还有黑乎乎的一大块。听老人讲过,胸口一撮毛,杀人不用刀,这人一定不是好人。那男人穿好灰色粗布衣服,盘腿坐在他的面前,拿起石桌上的烟袋锅子,也没有点火,含在嘴里一口就吸出了烟来,眯着眼,脸带微笑,这样子一点也不可怕,好像自己的亲人一样,还伸出他粗大宽厚的手摸摸他的小手,拍拍他的肩说:“说来你有十岁了吧?”已穿好衣服的杨荷花回答:“可不是,虚岁十一了。”那男人说:“肖老大真够哥们的,当初没有看走眼。”男人说着,把烟袋锅子往石桌上磕磕,磕去了上面的一层灰,又拿到嘴里吸着,还能吸出烟来。他看得很好玩,屁股往那人身边移了移,想看清这是怎么样的大烟袋锅子。听那人又说:“小子,你认识我吗?”他抬头望那人一眼,摇摇头没出声,还是看烟袋锅子,听那人说:“不认识我?好嘛,可小子,我可知道你呀,你只有妈,没有爸,对吧?可你不是天上掉的,地上冒的,山沟沟里大水淌的,你妈肚里也不是随便就能生出你来的,你也有个爸。”坐那人身边的杨荷花拉了拉他的衣角说:“你现在不能跟他说这些不着调的话。”那人说:“是啊,也许他这辈子也不晓呢,不过今天在我就要出山的时候,送到我手上来,也算是缘分吧。”说着仰头哈哈大笑。这笑的样子有点吓人。他有些害怕,再无心看他的烟袋锅子了,躬着身子往后退了几步,见那人脸色严肃起来,说:“你小子想逃,孙猴子能逃过如来佛的手掌心吗?哈哈哈!”
他这下吓坏了,不敢后退了。看这人这般高大,一手能把自己捏死,想到这些身子一软,坐在地上。还是杨荷花拉着他说:“你别吓着他了。”那人望他一眼说:“小子,我可以放你,但有个条件。”他抬头望那人,心想,有什么条件呢?那人又说:“你喊老子一声。”他又想,喊你什么?是喊你土匪,还是喊彭家昌?想想这些话都不能喊,也就不知喊什么好了。就问:“喊你什么?”那人说:“今儿老子高兴,喊我一声爸就放你走!”说完又哈哈大笑起来。
他这下愣住了,心想:怎么啦,你要我喊你爸?爸是什么?是父亲,你怎么会是我的父亲呢?你没讲你是谁?可我心里清楚,你一定就是彭家昌,你是土匪头子,我妈是人,打日本鬼子牺牲的英雄,我是英雄人的儿子,人与土匪是水火不相容的,我怎么能喊你爸呢?不喊,死也不能喊。可我不喊呢,他不会放我走,那我怎么办?看能不能有办法在他身边溜走。他有意是考虑考虑的样子,抬头对左右望望,望到石壁上还挂着一支盒子枪,这枪在关帝庙里见过,那是张营长背在身上的,还拖着长长的红绳子,这枪同张营长的一模一样。想到这里,他真怕了,怕不喊他爸,他拿起枪来怎么办?这时只听那男人眼一瞪大声一叫:“快喊老子!”他就顺着那人的话顺口一声:“老子!”那人眼瞪得又圆又大,眼珠子鼓起来像电筒的光刺到他的身上,他打了一个冷颤,低下了头。
还是杨荷花打了圆场说:“好了好了,他已经喊了你一声老子了,老子和爸也是茶壶酒壶,差不离的。”他趁他们讲话的机会,身子再次开始往后退。只听那男人又叫了一声:“你等等。”他只好又停了脚步。那男人从裤子荷包里边掏边说:“来,坐到我身边来。”又转脸对杨荷花说:“说不定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们了,这里还有两件东西,你俩一人一个吧。”说着把掏出的东西先放在杨荷花面前。杨荷花惊讶地说:“怎么,你还有龙头玉佩?”那男人说:“仅剩这两块了,拿去吧。”说着把一枚玉佩放在杨荷花的手中,拎起另一枚玉佩上的红带子,挂在他的脖子上,还说:“小子,这是护身符,有了这块玉佩,东海龙王就会保佑你一生平安。”杨荷花望了他一眼,把手中的那块玉佩递过去说:“那一块你送给他,这块你留着。这次逃难,可不能没有护身物啊。”
那人哈哈大笑说:“英雄好汉都有落难的时候。杨志卖过刀,秦琼卖过马,刘备还编过草鞋卖呢,想我闯荡江湖,出生入死,当年同小日本战斗的大风大浪都过来了,现在全国解放了,难道阴沟里还翻了船。昨天我去了龙尾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