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云双手稳稳捧着铜盆,深深埋着头,“回大小姐,奴婢刚刚在院子里也都找了一圈儿了,未曾发现有周妈妈的人影,昨儿个傍晚她出门之后,就再也没回来。”
“傍晚?”孙玉晴默默重复了一句,回想起昨日的情形,“昨天我听到传唤说上官罗漪回来了,就让她过去瞧瞧,难不成被上官给害了?”
秀云闻言,手一颤,差点儿将铜盆摔落,“大小姐,那现在该怎么办啊?”一想起鲁阳郡主那双幽冷无温的眼神,秀云就觉得心惊胆颤,比起自家大小姐的残忍心性,那位是另一番特点。
“那个老东西虽然是外祖母指过来的,但从进来院子也没给我多大帮助,这次事情也没有看起来那么顺利,灭了就灭了吧,反正我整日里看着也是心烦,正想着想什么法子给她打发了呢,现在也好,我可以跟外祖父交代了,就是一个贱婢而已,不过我倒是可以跟上官罗漪追究一二的,我的人若在她的院子旁消失不见了,闹到老夫人那里,谁都不好看……”
坐在铜镜前,孙玉晴笑得妖娆,带着满脸自得,很显然已经将待会儿怎么收拾上官的法子想好了。可就在她梳洗打扮准备去老夫人院子请安并顺便实施计划的时候,玉竹园的外头匆匆忙忙跑进来一个小丫头,“大小姐,老夫人,老夫人让您现在就过去外院一趟,说有急事儿呢!”
“跑什么跑?慌什么慌?我知道了,对了,老夫人只叫我过去了吗?”
“没有,二夫人、四小姐和郡主都赶过去了。老爷、大少爷和二少爷因为要上早朝所以没在府中。”
“恩,我知道了,走吧,秀云。”孙玉晴促狭一笑。信心满满的将手伸了出去。
秀云连忙弯身接过,“大小姐,注意脚下……”
孙府的内院是主人们居住的地方,外院则是负责接待宾客之处,紧邻着孙府大门口。
孙玉晴在秀云的搀扶下不疾不徐从内院走了出来,刚一踏进外院的远门,赫然看到前方上官罗漪、二夫人簇拥着老夫人朝墙角走着,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个墙角位置原本应该是府内两条狼狗的窝才对。
对于孙府这样的大宅院,虽然夜里有来往的护卫巡视。但怎么也防不住手段高超的贼人,狗对声音和气味的灵敏度是最高的,以防万一,孙志典还是养了两条狼狗在府内,还特意命人给它们砌了一个足以容纳十多条狗的狗窝出来。另外。在狗窝之外,还为了一片地出来给他们作为活动场地。
提起这两条狼狗,孙玉晴便气不打一处来,虽然是在孙府被养大的,但是却对她好不感冒,每次孙玉晴出府或者是从外头回来,那两条狗都要狂吠。仿佛自己是贼人一般,相比之下它们倒是很喜欢上官罗漪,对她是恭顺异常。
莫不是两条狗昨晚上暴毙?
孙玉晴心底坏坏的想着,脚下已经开始生风,很快走到人群周围,“老夫人。二夫人,这里怎么了吗?”
从大夫人去世之后,二夫人便被抬到了正妻的位置,按理来说府内众多小姐们都需要改称呼了,该叫二夫人为“母亲”才是。可孙玉晴愣是装作不懂,直到现在也不改口。
二夫人早已习以为常,对于孙玉晴这样耍小孩子脾气的表现状若不知,她是先抵达狗窝旁边的,在周遭一众人不忍加作呕的神情中,二夫人的表现最是淡然,“玉晴啊,你可来了……”说着,她动作轻柔的将孙玉晴拉到了身旁,没有接着说什么,只是目光不忍的朝狗窝里侧看去。
跟着一同过来的丫头早已经忍不住别过头去,有的挨不住胃里的翻腾,已经跑去远处吐了。
孙玉晴原本是想来看热闹的,此刻顺着二夫人的目光也朝着前方看了过去,不看倒还好,一看着实吓得她倒抽了一口凉气。
那两条孙玉晴听到声音都觉得厌烦的狗,此刻正在狗窝外的空地上舔舐着十多个幼崽,这父母之爱大爆发的场景看起来并没什么特别,只是那狗嘴角的血迹大煞了风景,有些地方还凝结成块,很显然吃了带血的东西有一段时间了。
孙玉晴皱着眉头将目光接着转移到狗窝里,顿时眼冒金星,一个趔趄差点儿栽倒,狗窝之中,两件被撕破的衣料简单的遮盖着一堆白骨,另一侧还披散着被撕扯下来的青丝,一旁堆放着几块儿没有吃完的血肉,狗窝中已经被血红之色布满了,场面让人惨不忍睹,“这是?什么东西?”
孙玉晴下意识后退了两步,不敢再去瞧狗窝里头。这场面,若是胆子小的,恐怕看一眼都要几天几夜睡不着觉了。
“管家,还不赶紧派人去问,看谁的院子里少了人?把那些人的特征都报上来,要快!”上官罗漪一声令下,一旁管家丝毫不敢耽搁,他试探性瞧了老夫人一眼,见她没什么反应,便躬身行了一礼,大步退下去了。
一直站在孙玉晴身边的秀云,此刻已经双腿打颤,“大小姐,童妈妈……童妈妈……”她的声音虽然很微弱,但在安静的周遭环境中显得着实刺耳。
二夫人愕然,“秀云,你在说什么?难不成这个被撕扯得七八烂的人是童妈妈不成?说话要讲证据,你可瞧出什么不对劲?”
“童妈妈昨天傍晚说要去给大小姐去厨房里拿东西,结果一晚上都没有回来,直到今天早上都没瞧见她的人影,刚刚大小姐还说让奴婢一会儿就着人出去找一找呢,那件衣服,是昨日童妈妈穿的,虽然已经被血水染红了,但奴婢记得千真万确……童妈妈,大小姐,真的是童妈妈!”秀云一时间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声音突然拔得很高,生怕孙玉晴听不到一般。
孙玉晴灵机一动,当下抬起手臂拭了拭眼角,“童妈妈,可是外祖母留给我的人,怎么会突然……秀云,昨儿个童妈妈走的时候有没有说过什么?这明显就是被人所害,不然她怎么会无缘无故被狗害呢?”孙玉晴说罢,目光好巧不巧的瞟了上官罗漪一眼。
上官则淡淡一笑,“是啊,秀云,老夫人在这里,自然会为童妈妈主持公道的,你且说一说,她昨儿个有没有什么异常举动,或者,童妈妈在咱们府中有没有跟谁发生过争执?你平常跟她在一起的时间要多些,对这个自然最是了解了。”
秀云目光游离的在众位主子脸上划过,心下早已经害怕到无以复加,大小姐刚刚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让秀云将童妈妈的死赖到上官的头上,然而鲁阳郡主可不是好惹的,秀云是真心提自家大小姐担忧,万一真的跟郡主杠上,恐怕不好收场,秀云犹豫了半天终究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等在一旁的孙玉晴忍不住开口了,“从我们玉竹园要去厨房,经过的地方并不多,要想查出此事情的缘由,那再简单不过了。”她说着,眼神哀怨的看向上官,“罗漪姐姐,你的紫琼苑就夹在我玉竹园与厨房之间,有且仅有你一个院子,童妈妈要去厨房,势必要经过你那里,她离开院子的时辰恰好就是你回府的时间,说吧,你到底对童妈妈做了什么?”
“玉晴,罗漪是你的姐姐,可不好如此含血喷人,没有证据胡乱猜测的话,会让外人看了笑话去,童妈妈的事情自然有你父亲来做主,他会给萧府一个交代的。”老夫人冷肃的瞧着孙玉晴,语气里先就带着几分冰冷。
“可是……”
“大小姐,这事情跟我们主子可是半点儿关系都没有,昨儿个我们主子回府的时候一直都没见过此人的,况且你也不到处问一问,童妈妈素日待这两条狗可是极为不好的,这点看门的小厮们最清楚不过了。每每童妈妈出府,这两条狗都吠得很厉害,童妈妈因太过厌烦举着棍子还曾打过狗呢,居然有一次差点儿伤到那条母狗,那时候她可是揣着狗崽呢,这深仇大恨,它俩必定早就记住了。想必是昨儿个童妈妈傍晚又想出府,结果走到这里又被吠了,情急之下想再过来鞭打,却一个不当心掉入了栅栏里头,以后的事情可想而知了。”
冬语双手交叉胸前,将她的猜测娓娓道来,这说法看起来合情合理,实则追究起来却漏洞百出,但当下已经是最合理的解释了。谁让童妈妈先虐待人家狼狗的呢?你不惹人家,人家也不会发飙啊,落至今天这个下场,纯属自找苦吃。
“冬语,你是罗漪姐姐的丫头,自然是想替她说话,你可有证据?”
“我当然有,不过要劳烦大小姐抬一下脚了。”说着,冬语低下头,指着孙玉晴脚下的一个粗木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