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湛,去见见他吧,李董自三年前那次中风后,身体一直都不算好。”
从冰影的房间出来,两人在山路上随意的走着
卓然轻轻的说道
作为父亲,他的确缺席了太久
但是,那时候他也是,别无选择
做为李氏唯一的接班人,他肩负着一个家族兴衰存亡的重责,迫不得以必须舍弃心爱的女子
当时想必,也是锥心之痛吧。
凌湛只是静静的走着,没有说什么。
三十年了,他对这个父亲早已没有了期待
没有恨
也没有爱。
但是,只要一想到母亲蹉跎的岁月,终年的寂寥与,长久的期盼,就会对那个人存着深深的怨恨。
一个男人,如果给不了自己女人完整的爱,就不应该去招惹她。
只是如今
他又何尝不是这样。
一想到摩尔家那晚,阿然怀着孩子又陷入了那种危机之中,该有多么的无助与害怕,而自己
却只是无用的昏睡着。
别无选择?
迫不得已?
以前,总感觉那只是一种不负责任的逃避。
但是,如今亲身经历过一次,才终于有了,不一样的体会。
对于逸儿
也许,自己也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
“阿然,谢谢你那时候救了他。”
他是从母亲的口中得知的,当时李放歌因为自己的事情,被迫将手中的全部股权转让给了方维雍,急怒之下,中风进了医院。
是阿然让叶大哥去接了他来山上,才保住了性命,也缘了母亲的一世爱恋。
她在自己昏迷后,默默的做着一切。
“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签了那些文件。”
女子低着头慢慢的走着
良久
才轻轻的说道。
如果不是自己对唐翊毫无保留的信任,阿湛怎么会为了她,去签下那些用来指控他罪名的文件,进而一步步的,陷入了对方的圈套。
“你知道了?”
当时是唐翊拿了那些文件,让他选择。
是卓然的人生,还是,他的一败涂地。
爱情,与权利?
他当年选择了后者,失去了那个阳光美好的女孩,他后悔,他痛苦
甚至,不甘。
所以,才将同样的选择,抛给了自己。
也许在唐翊认为,答案是毋庸置疑的,因为比起他当年,那时候的他,更加,别无选择。
但是他错了
所以,在看到自己毫不犹豫的在那几份伪造的文件上签名时,才会那么的震惊
与,痛苦。
因为有人做出了与他不一样的决定
更因为,从那以后,他将彻底的失去那个女子……
“阿然,顾夏阳如今怎么样了?”
其实当时,对于方家暗地里鼓捣的一切,都在他与方敬东的掌控之中,那时候他们两个分别坐镇S市与A市,并且与警方达成了合作,几乎差一点便可以将方维雍及其背后的势力,一并瓦解。
但是,因为冯禹的死,方敬东的重伤,与自己的昏迷,才会导致一切变得功亏一篑。
卓然一愣,没想到他会突然问到那个人。
“他,如今与亚瑟的人在一起。”
当年,如果不是他与方宣斌勾结在一起,也许凌湛根本不会陷入看守所的危机之中,只是后来,知道了他卧底的身份,再回想起来,也许当时,很多事情,顾夏阳也是身不由已吧。
“亚瑟?”
凌湛一愣
自己睡了这三年多的时间里,似乎发生了很多的事情。
亚瑟,这个名子,一直不断的被人提起。
看守所爆炸的那天,他当时就感觉很不对劲,以摩尔家的实力,想要在Z国做出那么大的动静,其实会很勉强。而那时候攻击他的人,每一个实力都很强,不像是普通级的杀手,如果,他们的背后是亚瑟在操纵
也许,一切就变得合理了许多。
顾夏阳混进了亚瑟?
渐渐的他露出了一丝了然
“还真是个让人佩服的男人。”
为了国家,孤身入虎穴,抛弃一切荣耀与情感,这种付出与牺牲不是随便任何人都可以做出来的。
甚至,也放弃了那个一直深爱的女子。
他没忘记吴处酒局那一次,那个男人对阿然,有多少情深,多少在意
但是,为了任务,他却放弃了个人的情感,毅然投入到那个黑暗的漩涡中。
所以,回想起来,那个飘雪的冬夜,他才会那般痛苦与绝望……
卓然眼中的困惑更深了,抬头及其诧异的看着凌湛,他像是早就已经知道了顾夏阳身份与目的一样。
“阿然,你该不会真以为他是黑警吧?”
男子扬唇笑了下
在那个男人一身警服出现在方辰那天以前,其实他们就已经有过交流与默契。
自己顺水推舟进了看守所,也是想要配合他调查体制内潜藏的黑暗势力。
只是,没想到对方竟然敢在Z国做出那么大的动静,火烧、爆炸、投毒,而自己当时,也确是大意了。
女子苦笑了下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已为他是,甚至有好几次,都想要杀了他。”
不知道是她太笨,还是他的戏太真。
“他究竟做了什么,竟会让你想要杀人?”
男子笑了下
看来顾夏阳还真是拼了,连卓然都瞒着,竟还逼着她想要杀他。
那个家伙究竟做了什么?
他是了解卓然的,如果不是被逼得急了,怎么会有这么暴力的想法。
“因为他杀了冯禹,害了你—”
还有摩尔家那一夜的慌乱与屈辱。
不过如今想想,那时候,他那么做也是为了想要帮助自己脱身,否则以他的身手,她怎么可能会那么轻易的从他身上拿到枪。
“他杀了冯禹?”
凌湛明显一愣
阿然会这么说,想必也是有一定的确认的。
如果冯禹的死,是跟顾夏阳有牵扯的,那么
他脑中飞快的闪过一个念头
“阿然,也许,冯禹还活着。”
那或许只是警方的一场苦肉计。
卓然笑了
“冯禹的确还活着,他还曾救过我一命。”
她缓缓的讲起了亚瑟云殿里的事情,还有,烈影如今对晓筱的追求与爱恋
……
“阿然,我们又走来了这里。”
凌湛抬头眼前的一片梅林,如今寒冬已过,梅花落尽,叶绿枝丫,则是另一片,生机盎然。
卓然看着身边的男子,笑了
那一年伊始的冬夜,他当着满山的师友弟子向自己求婚,席散曲终,寂静的夜里,他们便坐在这颗老梅树上,说着过去
与未来
江南微雨,大漠孤烟,夏日访亲,冬日寻梅……
他口中的世界,总是她最深的向往
只可惜,后来
竟变成了,这样
文人雅致,逸者情怀,全都变成了刀光血影,枪林弹雨……
“阿然,我回来了,嫁给我。”
男子轻轻的将她拥入怀中,温柔的说道。
怀中的女子却明显的震了下
然后,又静了下去
“阿湛,我答应过极莫亭,会替他守着极家,还有—”
她的声音变得更低了
“那个”
她迟疑着,似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那个说—”
“那个—”
“如果他死了,我,那个,那个,只准娶,不准嫁。”
卓然的头已经低得不能再低了。
“什么?”
凌湛的声音陡然提高了许多。
极莫亭那个混蛋,当年自己那一枪还真是打得轻了。
才想要对他感激一下,听到这话,简直气得想要杀人,他取了他的女人,抢了他的儿子还不够,竟然想要用一个名分,霸着卓然一生。
他甚至可以肯定,极莫亭的这话,就是说给自己听的。
阿然又是个死心眼的,既然承诺了他,八成是不会违背的。
男子的表情一下子就蔫了
命运轮回,当年他最不能原谅的,就是李放歌让母亲生下了自己,却无法给她一个名份。
而如今的他,似乎再现了那一场
别无选择,与迫不得已。
凌湛低着头蔫蔫的向着前山走去
卓然一愣
他是生气了吗?
是啊,有哪个男人可以忍受这样的约定。
她静静的留在了原地,没有跟上去。
自己与他,终还是
错过了。
“你怎么还愣着,不是说要去我妈那边吃饭的吗?”
没走两步,男子又转回身,见她还呆呆的站在梅树下,撇了撇嘴,伸手拉着,一同往前山那边走去。
来日方长
他一定会想办法,让阿然嫁给他的。
总之,自己这一生,都不会对她放开手的……
凌萦准备了一桌子的菜,李放歌也在院子里来回了好几趟,老人的眼中,是激动的喜悦。
儿子终于醒过来了
就算他一直都不认自己这个父亲,他也可以理解。
自己这一生,终是亏欠他们母子,太多。
卓然几乎是被凌湛硬拉着过来的。
她本是想要他们一家三口好好的在一起吃个饭就好。
自己却不想要过来,毕竟太多尴尬梗在中间。
但是,凌湛就是不肯放手。
“妈妈—”
逸儿正在院子里玩,看见卓然立刻开心的跑过来要抱抱。
然后,便是凌湛与李放歌的四目相对。
“湛,湛儿—”
老人眼中是失控的激动,这一刻他不再是曾经那个俯仰商海,胸含万壑的方辰董事长
只是,一个愧对孩子的,父亲。
凌湛,看着他,微微张了张嘴
那一声近三十年都没喊出口的称呼,总是难以出口。
突然
“爸爸。”
一个稚嫩的声音脆脆了响起,年轻男子猛然一震,转头看向卓然怀里的孩子。
逸儿此刻也是一脸的困惑,他记得妈妈以前说过,爸爸的名子叫极莫亭,之前他戴的那个项链里有他的照片,不是眼前这个人。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妈妈会让自己叫他爸爸。
但是,很快的孩子便开心的张起小手,想要抱抱。
原来爸爸也像舅舅叔叔一样,可以有很多个啊,以前还以为只可以有一个呢,所以一直都很好奇亭爸爸为什么都不来看他。
凌湛几乎是呆怔着接过孩子
自己的儿子
他刚刚,叫他爸爸,那一刻只感觉一种从未有过的激动与温柔,瞬间添满自己的心。
父子间的感觉,似乎是一种天性。
逸儿与他
他与李放歌……
“湛儿,阿然,快进屋吧,菜都要凉了。”
凌萦在一旁温柔的笑了,这一刻,她已无比的满足,曾经只有在梦里才会有的景象,如今却真实的,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
李放歌也跟着招呼道,虽然,眼中还是有一闪而过的怅然,不过有生之年,可以跟自己最爱的女人,儿子、孙子,坐在一起吃饭,享受天伦,他已是说不出的满足。
“阿然,谢谢你。”
看着卓然,老人的眼中,满是感激,她为李氏一族,还有他们父子间做的一切。
能得到这个女子的爱,儿子是幸运的。
“李董您不用这么客气的,我其实也没做什么。”
卓然低低的说。
“爸,阿然是你儿媳妇,总那么客气她会不好意思的。”
年轻男子懒洋洋的开口,却令李放歌猛然一震。
这是他第一次叫他爸
听到这一声,他等了近三十年的呼唤。
老人的眼中满是激动,几乎差点当场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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