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竹连忙跑进了阿魏所在的房间,匆忙间,不小心撞到一旁的门栏,身上有个小物应声而落,但玉竹并未发觉,还一脚踩踏走过。
“玉竹……”芍药出声想要叫住玉竹。
却见楚雨霏已经将一只手拦在了自己的面前,“娘娘?”,芍药疑惑的轻声问道。
“捡起来给本宫看看。”楚雨霏淡淡说道,面上没有一点波澜。
是个荷包……煞是眼熟……
舒沁海还没进到房间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赶忙加快脚步,一进去就看到了已经不醒人事的阿魏。
简单的查看了一下伤处,舒沁海叹了一口气,虽然因为时间的原因,伤口处的血迹早就有些干涸,但还是有新的血迹在源源不断的淌出,仿佛是潭血红色的泉眼,在黑红色的土地中不断涌出新的水源,看起来诡异极了。
“还能救的活吗?”楚雨霏清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回娘娘的话,阿魏……阿魏公公失血过多,若是再晚一点只怕就回天乏术了。”舒沁海颤巍巍的答道,阿魏的伤势,作为医者的他,一眼便能看出端倪来。因为现下楚雨霏的心思他还不能看得透彻,所以舒沁海断断不敢贸然回答。这个人是当死,还是当活?
“啊?!”玉竹惊呼一声,跌坐在地上,霎时间面如土色,脸僵硬的缓缓转向楚雨霏。楚雨霏却仿佛没有看到一般,就连余光都未瞥向玉竹一眼。
“还劳舒太医费心了!”楚雨霏收回了脸上的冰冷之色,竟向舒沁海鞠了一躬。这个人注定是要留在身边的,也许这并不是一个坏的结果,毕竟现在楚雨霏心中并不是没有愧疚之意。
舒沁海先是一愣,后马上明白过来,既然知晓了楚嫔娘娘的意思,现下他自然应当尽心竭力。舒沁海本就是医者父母心,若是要真的让阿魏公公,就这样在他面前,血流而死,那才是真的为难的!
舒沁海赶忙从药箱中拿出了仙鹤草,细细研磨之后,仔细的,就着阿魏的衣物,洒在了患处,没过一会儿血就慢慢止住了。
楚雨霏看了一眼就转身扶着芍药的手坐在了椅子上,舒沁海止住阿魏的血之后,转身跪地,沉声道。
“娘娘,阿魏……阿魏公公受的不是一般的外伤,现下伤口还需要缝合,所以,请娘娘带众人稍作回避吧。”
楚雨霏点了点头,轻轻推了下芍药,朝玉竹那里扬了扬头。
芍药心领神会,走向玉竹,轻轻伸手拉了拉她,不料被玉竹情绪激动的推翻在地。
就连舒沁海也不自觉地侧目,关注起了玉竹。而芍药也是一脸震惊的望着玉竹,玉竹自己却不自知。
“玉竹!休要胡闹!”楚雨霏不禁气上心头,明明是从小长在自己身边的人,现在竟然觉得有些陌生。
玉竹听到楚雨霏的训斥,先是一愣,然后慢慢自顾自的爬起来,头也不回的走出门去了。
芍药见状,连忙爬起,走向楚雨霏,轻轻地搀起了她,但眸子里的探查之意,已是隐藏的十分好了。
……
孟冬寒气至,北风何惨栗。愁多知夜长,仰观众星列。
这一夜,芍药宫内简直形成了两个极端,有人睡(昏迷)了一夜,有人醒(守)了一夜。
而此时在另一间屋内,楚雨霏正襟危坐在正座上,宛如一个雕塑。她的双眸通红,看起来异常暴戾。
“娘娘,不如先去歇歇吧,等他们好了,老奴一会儿去叫你……”芍药在一旁担忧的说道。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楚雨霏就保持这幅模样,也不知道经过了多长时间,只知道东方既白,马上就要天亮了。
“不用管本宫。”楚雨霏蓦地轻轻开口,声音嘶哑,牙齿微颤,已是忍耐至极。
“娘娘!您现下的身子可不是一个人的。”芍药依旧固执的劝说着。
楚雨霏摇了摇头,“玉竹……玉竹……”,楚雨霏轻唤两声,但已经太久没有开口说话,冬夜又是寒冷干燥,她马上剧烈的咳嗽起来。
“娘娘,您先喝口水!”芍药立马将一旁的茶盏端来,待拿起才发现,茶水已是冰凉。还未等她转身,替换,楚雨霏已是迫不及待的抓住,一饮而尽。
“娘娘!”芍药惊呼道,楚雨霏向来最是畏寒,这样的温度下肚,她哪里受得了。
过了许久,楚雨霏本是苍白的面庞变得通红起来,她用力的抚了抚胸口,口舌深处的嗓子似乎藏到一丝腥甜,却在玉竹转身回望过来的那一刻,僵硬的顿住了身体。
楚雨霏从未见过那样的玉竹,芍药顺着楚雨霏的额目光望去,也是惊讶万分。
玉竹的眼眶通红,小脸在冬夜里被冻得苍白无比,最艳丽的要数她的薄唇,许是抿住了许久,在与楚雨霏对视的一瞬间,倏地由白变红,妖艳无比。
而她的眸子中,尽是绝望,亦或是冰冷。楚雨霏几乎快要望不透彻,她的玉竹明明美好如花朵,温暖如阳光,纯真如云朵,现下,在这一刻一去不复返。
楚雨霏手中不由得捏紧,握住的荷包因为长时间的贴合,变得温热起来。明明在不久之前,楚雨霏从雪地中捡起时,它还是潮湿冰冷不堪的。
上面的花样是出自楚雨霏之笔,两面的绣法更是楚雨霏年幼时,独有钻研出来的。荷包的主人,楚雨霏也不曾陌生,两人朝夕相处,生死与共。
楚雨霏突然有些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些发现这个,为什么在发现这个荷包的当日没有早早将它翻过面来。
现下,荷包内层,是用平日省下来的金线,断断续续绣着的一个大大的“魏”字,何其嘲讽。
楚雨霏蓦地觉得眸子有些酸胀,忍不住低下头来,闷声道。
“芍药,你去看看,迷药还够么,别让半夏他们醒了。还有,把玉竹拉回来,再冻下去,身子是会扛不住的。”
“是,娘娘,奴婢这就去。”
芍药刚转过身去,楚雨霏就不自觉的抬起手来,揉揉眼睛,越揉越用力,脑子“嗡”的响了一下,楚雨霏蓦地抬起头来。
外面,又下雪了,一切都回不去了,早就回不去了……
楚雨霏不经意的苦笑起来,门“吱呀”一声的被推开,寒风猛地灌进屋内,坐在正位的楚雨霏直面风雪,寒风入骨。
“奴婢参见娘娘!”玉竹木讷的跟着芍药走进屋来,僵硬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看到楚雨霏瑟缩的样子,芍药不由得推开站在门边的玉竹,赶忙将大门关上。
“冷么,玉竹。”楚雨霏柔声对玉竹说道。
玉竹的身上还残留着积雪,在进屋的瞬间,消逝融化成水,渗透进了衣服里。这些……楚雨霏都看在眼里,奈何玉竹就是那样倔强的站着,不再多说一句话。
“玉竹,娘娘问你话呢。”芍药轻轻地捅了捅玉竹的手,却被她的温度惊着了。这个孩子咋么冻成这样了,还在外面傻站着,楚雨霏手中的荷包自然是没有给她芍药看到的。
芍药连忙从一旁拿过一个暖炉,连推带塞的放进玉竹的怀里,玉竹依旧呆立在那儿,不声也不响。
“芍药,去煮些暖身的汤来吧。”楚雨霏疲惫的声音突然打破平静道。
芍药闻言,转身出门,现下芍药宫内,清醒的就只有他们几人了,因此,就连煮汤也是需要亲力亲为,耗时耗力的。
听到楚雨霏嘶哑的声音,玉竹先是一愣,抬眸望着楚雨霏。过了半晌,玉竹缓缓上前,将怀中捂了许久的暖炉,放入楚雨霏的怀中。
也就是在这个瞬间,楚雨霏微微张开里双手,一直紧握在手中的荷包顷刻间,毫不掩饰的展现在玉珠面前。
忽然,一滴泪,坠落在楚雨霏的手上,楚雨霏不由得也红了眼眶。
“这是你的么,玉竹?!”楚雨霏的声音微颤,其实心中已有了答案,但她还是想要谈情事实,或许事情还有转机呢,楚雨霏仍是抱有一丝侥幸。
然而,面前的玉竹,缓缓地低下了头,复又抬起,打破了楚雨霏最后的幻想。
泪水,没有征兆的布满面庞,若是早间面对阿魏时候的楚雨霏是坚决的,狠毒的,现在面对玉竹的时候,楚雨霏一定是脆弱的,因为真实。
“好玉竹……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我……对不起……”楚雨霏难以自持的落下泪来。此时,楚雨霏说的是“我”,是替与玉竹详细相伴数年的楚雨霏说的。
玉竹如往常一样,默默地坐在楚雨霏的脚边,轻轻靠着,无声落泪。
过了许久,仿佛下了很大决心的玉竹,郑重的抬起头,轻声对楚雨霏说道。
“玉竹不该让娘娘担心的,娘娘一夜未眠,现在去休息一下可好?外面有玉竹看着,娘娘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