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领着三人离开,楚雨霏倒是没有细看三人的长相,如今在花名册上的画像上仔细瞧了瞧,还当真是各自对得上自己的名字。
庄梅为人端庄沉稳,好花鸟书画,是个典型的水墨才女,白甜长相甜美可人,人也大方爱笑,飞天舞算得上是她一绝的本事,陈静则静若处子,冷淡清丽,是三人中最让人觉得气质非凡的。
楚雨霏翻看着花名册,向着玉竹问道:“如今这三人是什么身份?”
“是常在,都是常在。”玉竹答道。
这让楚雨霏微微惊讶,一入宫就有常在身份,那是极为少见的,随后她又仔细的钻研了一下三人的背景,依次排了一下次序。
三人中,陈静应该是地位最低的,庄梅最高,白甜则不上不下,位处中央。
“今晚皇上翻了谁的牌子?”楚雨霏问道。
玉竹仔细一回想,对着这三个名字看了又看,肯定的说:“陈常在的牌子!”
陈静?楚雨霏微挑眉,她本以为莫焯钧会翻庄梅的牌子,没想到是翻陈静的,这样看来,皇上留下这三人确实是不单单是要安抚各自的背后势力。而且这陈静也不是个好对付的。
之后的几天里,楚雨霏不停的让玉竹打探消息,终于慢慢摸清楚这三人的举动。
“白甜和楚静秋走到一块了?”楚雨霏笔下的山水画微微一滞,墨点控制不住的落到雪白的宣纸上,慢慢晕开一片,看似毁了画卷,又别富韵味。
秀女刚刚进宫,莫焯钧也因为各种形式相逼,没怎么来楚雨霏的芍药居,她是个会打发日子的,刚好就拿准了这个世间,叫了宫里的水墨师傅来教学。
这几日颇有些进展,还没有学水墨画的时候,楚雨霏就颇为喜欢这方面的赏鉴,芍药居内挂了不少水墨画卷。
玉竹点了点头,说的十分肯定:“我这几日都特意在御花园停留,经常能看见白甜和楚静秋相谈甚欢的样子,她们身边也没有什么宫女,只有一名小婢,这种情况只有在分外熟稔的时候出现。”
“画好了!玉竹,你看,本宫是不是颇有绘画的天赋?”楚雨霏放下狼毫笔,轻轻架在笔架上,对着自己刚刚完成的画吹了吹,满意的笑了笑,“依你所见,她们是结盟了吗?”
“自然是结盟了。”玉竹不假思索的回答,随后笑道,“娘娘,这画你看看就好了,千万别挂出来,否则咱们芍药居的档次都要被拉低了。”
“你这丫头——”楚雨霏恼的脸色红扑扑的,不甘心的又上下观摩自己刚刚完成的大作,怎么看都是一张好画啊,哪里差了?
不过楚静秋能如此之快的交到新的盟友,也是出乎了楚雨霏的预料,上一次安敏儿事件,楚静秋由于和安敏儿走的太近,着实也是被连累了一把,莫焯钧接连半个月对她不管不顾,让后宫不少人看了笑话。
楚静秋为了能够对付楚雨霏而和安敏儿联盟,最终却因为安敏儿的愚蠢错失了
玉竹接着道:“那庄梅则常常去雨馨殿走动,据说与皇后的关系相当不错,常常能听见皇后的的笑声从雨馨殿里传来。”
皇后叶赫婷是个性情温和沉稳的,虽然不怎么发怒,但也很少开怀大笑,庄梅能逗笑叶赫婷也算是一种成就,不过庄梅若是要讨得皇帝的宠爱,挑选皇后这条路线是选错了,皇后与皇帝仅能称得上是相敬如宾,但绝不恩爱。
不过也不能断定庄梅是要争宠,她也很可能是想在宫中安安稳稳的度过余生,选择皇后不过是希望能够在宫中保得平安。
楚雨霏兴致勃勃的从一堆裱画的布料里挑出写好的,一个个的将自己刚刚完成的画作比划上去,比较着哪张好看。
至于玉竹无奈的神情,她干脆忽略了,自己高兴就好,管什么芍药居的档次?
“至于最后一个陈静……”玉竹面露怪异的神色,“她一直呆在自己殿里,没怎么走动,不过依然是三人中圣宠最盛的,庄梅和白甜都远不如她。”
“噢?”
楚雨霏最终选择了一块花色的裱布,将手中的画放了上去,随后又抱起了绝不离身的手炉,这几日老天发怒,雪又开始绵绵不停的下了。
她对陈静颇有兴趣,道:“你觉得此人如何?”
玉竹开始仔细回忆自己对陈静的印象:“以奴婢的看法,那陈静其实看上去是个乖巧的,神情总从容冷淡,不怎么爱说话,虽然气质极好,但很容易让人遗忘在脑海里,看上去不像是个多心眼的。”
不像是个多心眼的?楚雨霏此刻只想冷笑,在这宫里怎么可能不多心眼,不多心眼怎么可能能在这吃人的皇宫里生存下去?
楚雨霏当下就对玉竹道:“派人盯着这个陈静,我怀疑她有问题。”
陈静是三名常在里背景最差,实际地位也最低的,能够一直抓着莫焯钧的心,确实是有本事,但是也有风险,因为过不了多久,宫里受不住她夺宠的女人就会向她下手。
皇上,毕竟只有一个。
陈静为了能够在深宫里立足,自然是有些办法能够规避的,至于是什么办法,现在还不清楚。
之后的几天,莫焯钧也来过几次,但都稍微一停留,便离开,楚雨霏隐隐从中嗅到一丝异样的气味。
但她忙着学习水墨画,也就没多管,不过在莫焯钧随后一次莅临芍药居嘲笑了楚雨霏的画技之后比,她就气恼的把刚刚裱上去的画卷撤了下来,不过她还是想不通,明明画的可好看了,这些个人是眼瞎了还是怎么着,怎么都嘲笑她画的丑?
是日,雪后微晴,楚雨霏在芍药居内连续苦苦作画十余日,闷得慌,便披了貂裘抱着手炉,出去散散步。
御花园后本千娇百媚的花儿如今早早被撤下,皇宫里的花匠为了保证御花园的景色依然美得很,特意移植了陵南的梅花,这株株梅花,多多娇艳,算得上是入冬后楚雨霏所见的最美的一簇梅花。
不过梅花糕吃的够多了,梅花香膏的香囊也一样够多了,楚雨霏此刻自然没有了辣手摧花的心思,仅仅安静的坐在庭院内赏梅。
玉竹特意把芍药居里的茶具带出来,顺带还拿了一副五子棋。如今下雪,御花园内没什么人,天气有早,正是消遣的时候。
事实上象棋楚雨霏也会两手,不过她象棋水平不是一般的烂,就连玉竹都能秒杀她。
差距的茶是卷曲的十一月大红袍,泡茶的水则是这段时间直接在芍药居内收集的天降雪融水,滚滚烧开后非常的清甜,楚雨霏极爱这种茶水,莫焯钧来的时候,也常常准备这个茶水。
刚刚颇有兴致的品茶后,楚雨霏就十分高兴的对着玉竹道:“玉竹,你回去也把我的文房四宝拿来,我瞧着这雪景,可爱有趣的紧,若是不画下来,着实有些可惜了。”
玉竹想了想,随后委婉道:“娘娘,若是您当真画了这雪景,才当真是可惜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楚雨霏叉着腰,佯装听不懂的样子。
“那我可直说了……”玉竹几乎要笑出声了,她揪着衣角说,“娘娘画技一绝,山非山、水非水、鸟非鸟、如今若是画雪景,自然雪非雪、梅非梅,当真可惜呀!”
“你这死丫头!”楚雨霏气极反笑,大喝着将地上的雪直接泼向玉竹,玉竹顿时浑身狼狈全是雪花,冰凉刺骨不说,还像个在雪地里滚了几圈的皮孩子。
玉竹不满的抹了抹脸上的雪渍,大声道:“娘娘赖皮!”说罢蹲下身子就是一个雪团子砸过去,楚雨霏一时不察,一下子就被击中,疼是不疼,但也立即变得和玉竹一般满身狼狈。
楚雨霏愤怒的站起身子,貂裘落到地上也丝毫不管,大怒着团起雪团就追着玉竹出去,前者大笑,后者也大笑,雪花纷飞中两道身影上上下下的奔跑,待到跑累了,两人双双倒在雪地里,楚雨霏将貂裘盖在身上,手中抱着火炉,神色恍然。
她淡淡对着玉竹道:“我入宫这些许日子,只有今天最高兴,宫里是个吃人的地方,人吃人,建筑吃人,山水花儿吃人,就算皇上,其实也是吃人的。这种地方,不是好姑娘该住的,玉竹,本宫认真的和你说说,我若将你送出宫,好不好?”
“不好!”玉竹几乎没有迟疑,“娘娘都说是吃人的地方了,玉竹怎么敢放着娘娘一个人受罪?玉竹既然跟了娘娘,那就是娘娘的人,娘娘活着、玉竹伺候你,娘娘死了,玉竹一起死。刀山火海不敢言,但娘娘若需玉竹做什么,玉竹必然去做!”
楚雨霏抱着暖炉,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她反复的对着玉竹道:“好姑娘、好姑娘,本宫对不起你,对不起你……”
雪,还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