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城外的灾民安置点里,一个草棚外,铁大虎搂着怀里的孩子嚎啕大哭“铁蛋啊,你死了爹可怎么办啊!你娘离开了我,你也不要爹了吗,呜呜呜呜……”
女人哭泣众人看的多了,一个八尺的大汉哭的如此凄惨,真是让人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旁人打听起来“这汉子干嘛哭的如此伤心?”
有知道原因的就说道“这人叫铁大虎,老家定县,定县都被淹了,他带着老婆孩子逃难到了云州,路上婆娘饿死了。
如今这眼看有了一条活路,他孩子熬不过也死了,你说伤不伤心。
”
旁人同情道“确实可怜,好容易到了这里,大人老爷们也愿意施口粥吃,怎么就没熬过来呢。
”
众人一边同情,一边交谈着。
一个眼尖的妇人道“快看,孩子的手在动!”
大家马上睁大眼睛细看,铁大虎抱着孩子也顾不上擦眼泪,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孩子。
南枫睁开眼睛,她感觉相当不好,从楼上摔下来还能活着就不错了,她不指望感觉良好,只是这病房怎么凉飕飕,还闹哄哄的,有这么多人来看她吗
看着孩子眼睛睁开,围观的马上道“大虎,快把孩子抱进去,喂口水喝!别着了凉。
”
铁大虎一连声的答应,赶紧把孩子抱进了窝棚。
南枫等自己适应了这具小小的身躯,才知道自己不是被人救下了,而是穿了!她一脸呆滞。
真特么的好事做不得,人小夫妻吵架干她什么事,非要去劝架,好么,人家手一推,她就把自己命都劝没了!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好在单位给自己保险了,保险金加奖金应该够养父母养老的了。
南枫是被领养的,刚领养时父母对她也挺好,后来养父母生了小弟弟,她就退了一席之地,也不说养父母虐待她啥的,就是没以前亲热了,他们的爱都给了弟弟。
南枫小学时就开始寄宿,星期天能不回就不回,养父母做生意的,钱上面并不亏待她,她才能好好的大学毕业进而深造研究生,然后博士生一路学习下来。
到她博士生毕业,养父母的生意不好做了,她也签了一个大有前途的公司,轮到她反哺了,她和弟弟关系倒是不错,弟弟对她也亲热。
正在回想自己的前半生,这个不知名时空的爹,小心翼翼的端着一碗黑乎乎的东西进来“铁蛋啊,来,快喝了!”
这个语言带着东北腔,南枫还能听的懂,她看了一眼黑漆漆的液体,又看着男人期待的眼神,她一伸手,一扬脖子,一碗药全灌了进去,苦的她差点闭气。
看女儿喝了药,铁大虎露出欣慰的笑意“你好好休息,这几天不要起床。
”
南枫微微点点头,躺下休息,这具身体看着不过五六岁,瘦小枯干,这个地方是个窝棚,潮湿不堪,被子灰呼呼的,打着数不清的补丁,盖着也不暖,不盖更是寒意浸骨。
看来这辈子目前的生活条件很艰苦,南枫性子冷淡的很,她倒不是舍不得前世,就是有些想念弟弟,想了想也就放下了,个人过个人的日子,养父母也好,弟弟也好,伤心一阵子,生活还要过下去的。
这里的生活,目前还是要靠这个便宜爹的,也不知道外头是个什么情形,好像他们是逃难来这里的,等着城里大人老爷们的救济呢。
你说这叫什么事,人家穿越不是公主小姐,也是有家有父母,最不济总能吃饱饭吧?南枫呢,等着被救济!
过了几日,城里开始发粮,以前只是施些粥,如今开始发粮,那更有盼头了!
铁大虎叮嘱南枫“铁蛋,你在这里不要乱跑,爹去领粮食,领到了给你做饭吃!”
南枫心想“我能跑到哪里去。
”就点点头表示一定听话。
铁大虎放心的去领粮食,孩子比以前听话多了,自己也省心。
南枫一直在琢磨自己的名字,为什么要叫铁蛋?
到了领粮处,负责放粮食的要领粮人写清楚籍贯和领几人的粮食。
铁大虎听他们说,男人领多少,女人领多少,老人领多少,连男孩女孩领的量都不一样。
轮到铁大虎,他不会写字,就说道“我们从定县来的,婆娘路上死了,只剩下我和我的……儿子!”
登记籍贯的人道“定县可是遭到了大灾,难为你能逃出来,你可有什么技艺?”
铁大虎忙道“我会打铁!”
登记的人就在旁边写上“铁匠。
”
铁大虎拿着粮食回到自己的窝棚,小心翼翼的对南枫道“要是有人问起你是男是女,你就告诉他们,你是男孩!听明白了吗?”
南枫一呆,这是什么操作,一个女孩叫铁蛋已经够可以了,现在还要冒充男孩,请问为什么?
铁大虎继续小声道“男孩子可以多领一把粮食!”
南枫恍然大悟,这悲催的世界,性别歧视这么严重!为了不饿肚子,南枫点点头,表示同意。
铁大虎喜滋滋道“多吃一口总是好的!”
这么又过了大半个月,南枫已经可以独自出来溜达了,只是灾民营里实在没什么好逛的,满眼都是破破烂烂和凄凄惨惨,看见的孩子也是脏兮兮泥里面滚的。
南枫摸摸自己的乱糟糟的头发,打量一下自己的破衣服烂鞋,手背上自己还能搓出泥来,似乎自己也没干净到哪去。
她更加沮丧了,能不能死回去?或者洗个澡。
可惜现在天气不热,不能往河里跳。
想要热水澡的话,只能做梦了!
一个多月后,灾民的分流工作开始了,愿意回去的服了劳役去领粮食和路费,不愿意回去的云州安排住宿和劳役。
定县受灾严重已经无法回去了,铁大虎愿意留在云州,云州衙门就让他继续操持老本行——打铁。
铁大虎得到了一个小屋子和一个铁匠摊子,这些都是劳役换来的,每月付租金。
好在铁大虎有把子力气,干活是不怕的。
南枫也有了一个房间,只是家具少的可怜,桌子是破的,桌腿还不平,床也摇摇晃晃,铁大虎给邻居木匠师傅把木匠工具收拾了一番,还给人家重新磨了菜刀。
木匠师傅的婆娘早就嫌弃菜刀不好用,切菜都切不断,自己已经磨了许多次,可那么大个缺口怎么磨的掉,她想换一把,无奈丈夫嫌贵,不愿意换“又没有天天切肉剁骨头吃的,换什么换!”
铁大虎把刀磨的跟新的一样,木匠师傅的婆娘看了,喜的谢了又谢。
木匠师傅就把铁大虎的桌子收拾了,床也加固了,还说“你要是砍来木料,我给你做个衣柜,不要你钱!”
铁大虎干活之余就去城外头砍树,云州是个山城,城外山上树木不少,铁大虎砍回来可以做两个衣柜的木料,对木匠师傅道“我只要一个,多得你留着。
”
木匠师傅把铁大虎砍的木头拿去处理,自己拿处理过的木料做了一个衣柜。
反正都不是什么好木头,凑合着就行了。
于是南枫就有了一个简单的衣柜,她还小,铁大虎不让她干活,让她只管玩。
南枫得了屋子的第一件事就是烧水洗澡,铁大虎给她打了好多柴回来。
南枫洗澡下来的水,她简直不敢看。
南枫平时在家闲不住,就收拾收拾家,洗洗碗筷衣服,铁大虎看她做事就一脸感动,直说“铁蛋大了,能替爹干活了!”
南枫前半生一直在研究室里,她学的机械和电气化,在这里毫无用武之地。
家里简陋,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她就学着用可以装下整个她的大铁锅煮饭,然后给铁大虎送饭。
人人都说她孝顺,也有人道“大虎,你这儿子比闺女还乖呢!”
铁大虎警觉了,不让南枫做这些事,道“闲不住你就来摊子上给我帮忙打打下手。
”
于是南枫就去了铁大虎的摊子,每天给铁大虎拉风箱,取水,冷却打好的铁器等物。
铁大虎这个铁匠,平时做的也是打磨菜刀剪刀,然后打些铁锅铁铲农具之类,或者牲畜用的口嚼和蹄铁等物。
不是南枫想象中打各种刀具。
南枫也觉得挺好玩的,铁大虎要她冒充男孩多领一把粮食,如今一个谎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掩盖,以后可怎么办呢,孩子小看不出来,大了怎么解释?
反正南枫自己都过得浑浑噩噩,她也不想去提醒铁大虎,这底层人民的日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据说古代人寿命都不长,与其继续纠结这个问题,不如多找些好吃的,搞不好过几年就嘎嘣了,啥问题都解决了。
南枫这具身体六岁了,她跟着铁大虎在云州住了一年,这一年总结下来就是早上六点起床,吃稀饭配咸菜疙瘩,然后便宜爹带她去摊子上开始干活。
午饭几个麸皮馍馍配一碗菜汤,然后继续干活,衙门有时候拿着衙役的佩刀来打磨。
然后回去吃晚饭,还是稀饭,加一个中午的麸皮馍馍,菜么还是咸菜,偶尔有个把鸡蛋就是打了牙祭了。
南枫吃着粗糙的馍馍,脑子里常常回旋着一句歌词“手里捧着窝窝头,菜里没有一滴油!”
她倒是想改善一下生活,可惜人小言轻,城外铁大虎不让她去,城内一个小孩子除了讨饭能干嘛?加上每天都是半饥半饱,南枫看见麻雀都流口水。
过年的时候铁大虎割了一小块肉回来,几乎都是肥肉,要在前世,这肉宠物狗都嫌腻,但是等铁大虎煮了肉端出来,南枫会一连吞下好几块大肥肉,馋的呀,这也是多时不见肉味的后遗症。
铁大虎见孩子喜欢吃,自己就意思意思沾些肉油舔舔。
想留给孩子吃。
南枫很是不好意思,心理年龄她比铁大虎还大呢,一个未婚的博士,年纪小不了。
但是在这里铁大虎全心全意的照顾她。
七岁的南枫日子过得灰暗无比,铁大虎倒是活的勤勤恳恳,赤膊拿着大铁锤敲打铁块,胳膊上肌肉分明,只是太穷了,还拖着一个油瓶,没人给他做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