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少女转身准备去内殿时,有一个黑色人影从东方来,出现在她的视界里。
那人一路狂奔,速度实在太快,风雪两边倒,气吞山河,在冰天雪地里开出了一道宽广的鸿沟。
少女可以肯定那不可能是天谕学院或是皇家学院的学生。
学宫的仆役受到严格管束,不会如此冒失,而且没有能力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法师重礼仪,举止优雅,大都是御风而行,不沾尘埃,更不会放下身段像这样奔跑。
望着那人身后直通迷离谷的鸿沟,少女眉头一挑,自言自语道:“会是他吗?”
少女犹豫着要不要避一避,同时伸手撩起斗蓬,亮出系在腰间的连鞘短刀,手指搭在刀柄,感受着这把刀的雀跃,站在原地,远远地看着那人的身影在自己的眼中逐渐清晰。
蓬头垢面,不修边幅。
这是来人给予少女的第一印象。
“粗俗鄙陋,还是散漫不羁?”
根据眼中所见,少女在心里推断来人的品行性情和处世做派。
少女眉头微皱。
因为不管是哪一类型,她都感到鄙夷。
她希望值得自己拔刀的对手是个体面的人。
所以决定还是选择避一避。
于是封刀退入内殿,隐于黑暗之中。
数息之后,一位蓬头垢面的少年绕开高台,冲上长阶,在少女刚刚站立许久的地方骤停。
他长路奔行掀起的狂风也随之戛然而止,化散于漫天风雪之中。
少年光着脚丫,身上的衣服都是用动物的皮毛缝制而成,短衣短袖,形同化外之地的蛮人。
他用兽血抹在脸上,绘制成部落式的图腾,脖子上挂着一颗天珠,腰上系着一柄剑,右手拿着一本书,嘴里咬着一根不知名的药草根须,怀里还揣着一个圆滚滚的黑色毛球。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语来形容他,不伦不类,这四个字是再合适不过了。
脸型轮廓没有太大的变化,尤其是眉眼,和六年前没有什么分别。
如果把脸洗干争,相信见过他的人都可以认出他是谁。
没错,他正是与世隔绝,在迷离谷修行六年的木流。
六年过去,他的身量拔高不少。
眼神更加犀利,可明察秋毫。
而且深邃,有一种凝重不可逼视的光。
似乎有所察觉,他张目四望,在原地停留了一小会儿才走进内殿。
大殿寂静无声,空旷而肃穆。
只有大殿中央和敞开的几处大门附近才有光亮,整座大殿几乎都被黑暗淹没,营造出平时难以体会到的沉重压抑。
木流大步向前,走进黑暗,片刻后出现在大殿中央的烛光之下。
他抬头看了一眼两位上古法师,眼中没有任何敬畏之情。
之后从左侧登上祭台,把通灵秘典和怀里的毛球放在边上,右手拼指如剑,挥斩出一道剑气,在左手食指划出一道血痕。
血珠落在石台上,慢慢化开。
这一次,黑色巨碑很快就有了反应。
上面的图腾绽放异彩,挪动起来,亮出了他的名字。
木流转身盯着黑色巨碑,屏住呼吸等待后续的金色字迹。
石台上的小毛球感应到了他的紧张,打开一对睡眼惺松的灰色小眼睛,张开嘴巴吱吱叫出了声,而且伸出又短又细的一对脚爪,往前挪了一步,想要离木流更近些。
但它的脚爪太过细小,跟圆滚滚的身形不对称,一个不稳就滑了一跤,在这个两端略高的石台上来回滚了好几圈,才唤起木流的注意。
“你该减肥了。”
木流扭身将小毛球抱在怀里。
而此时,这座祭台已经鉴定出了他的天赋。
神识一尾,念力不明。
跟六年前一模一样。
“你大爷!”
木流低沉着嗓子,对着两位上古法师的石像骂了一声,而后抓起通灵秘典从右则走下祭台,消失在黑暗之中。
半晌过去,确认木流离开天道殿以后,少女走出黑暗,现身祭台之下。
少女的目光落在巨碑上正在消隐的金色大字,张着小嘴,娥眉扬起,一对漂亮的杏眼睁得很大,似乎比木流还感到难以置信。
接着,她仔细打量两尊石像,推测他们在历史中的原型,而且很有礼貌地向他们行礼。
少女效仿木流从左侧登上祭台,忍痛用牙齿咬破手指,挤出一滴血落在石台上。
此时木流的名字还没完全褪去。
少女用嘴含着手指,耐心等待着图腾的变化。
两息过后,组成木流二字的图腾重新绽放光芒,挪移起来,扭曲成了三个字。
子不语。
这便是少女的姓名了。
非常罕见的姓氏,非常怪异的名字。
在这个奇怪的姓名之后,是一组惊天动地的数据。
“神识……七尾,念力强度……玄阶九段。”
从天赋来看,这个南方少女可以碾压大衍学院这一辈的风云人物封不平和秦风,然而任何新星榜上都没有出现过她的名字。
未几,北门光影拂动。
这个叫做子不语的少女螓首微侧,双眉紧蹙,望见一个人影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被风雪淹没,越走越远。
少女怔怔出神。
或许是因为那个少年居然可以逃过自己的探查。
又或是因为自己居然会被他发现。
如果只是其一,那说明这个少年有着不为人知的秘术傍身,需要警惕。
但是两种情况同时出现,则是另外一回事了。
子不语意识到这个少年比想象中还要危险,可以对自己造成威胁。
少女收敛心绪,微微一笑,显得很自信。
待自己的名字消隐之后,她从右侧走下祭台,和木流一样,过北门离开了大殿,因为北门正对着大衍学院的食堂。
而且少女刚好有点饿了。
……
……
饭时刚过去没多久,被包装成顶级客栈的食堂里依然滞留着很多学生,其中大部分是今天刚来到学宫的南方客人。
这时,木流顶着风雪赤脚而来,推开大门走进了食堂,让众多还在用餐的学生大吃一惊。
皇家学院的学生有点任性放纵,但他们接受的贵族教育,让他们很注重仪表。
大衍学院和天谕学院就更不用说了。
因为这个有伤风化的少年的出现,南北学生对彼此产生了一些错误的认知。
大衍学院的学生误以为他是南方人,觉得不可思议。
而皇家学院和天谕学院的学生则因为在学宫见到这样的人,感觉很荒谬。
食堂内一度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