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是在一片海滩上,完美的后期制作使身后的加勒比海看起来像个蔚蓝的梦。
沙滩上,停着一辆亮橘色的跑车,怀旧的车型令人不由自主联想到车主人或许是个雅痞打扮的花花公子,喜爱粉红衬衫,每日载着不同的女郎奔驰在公路上。车前方,六个男人以不同的姿势站着,他们穿着花里胡哨的夏威夷衫,白色短裤和沙滩鞋。有的怀抱木吉他,有的脚边放着康加鼓,有的手拿沙铃,有的腰间挂着邦戈鼓,还有的拿着贝斯或长号。
海报的正中央,是一个身着梦露式白裙的女郎,蓬松的金发打着柔柔的卷,烈焰红唇。裙子似是被海风掀起,女郎慌张地用手捂住,脸上的表情却是说不出的暧昧性感,笑弯的碧眼像一只小恶魔。海报的右边,站着一位和海滩气氛格格不入的衣帽整齐的绅士,他梳背头,留着两撇漂亮至极的小胡子,还拿着柄手杖,正温文尔雅地看向金发女郎,神情风流。
金发女郎和绅士都由陆景白一个人扮演,分别拍好后通过后期制作合成。适才陆景白换好白裙出来时,众人一惊,平时只觉她五官略比旁人深邃,带三分异域美,可这样化妆打扮起来……活脱脱就是洋妞啊。
“白白……你这假发质量真好。”苏西啧啧称赞,近乎铂金色,卷儿也自然柔美,和玛丽莲梦露的发型好像。
陆景白撩了一下头发,这个随随便便的动作让在场者心跳加速,“这个呀,是真的。”
艾菲菲嗷的一声扑过去摸陆景白的头发,“你什么时候弄的?我是第一次见有人染金发一点也不突兀诶。”
陆景白道,“为了拍海报刚弄的,刚才戴的是这个这个。”挥了挥手上那顶黑色假发,众人才注意到,她从进来到等待拍摄的时间里原来一直戴着假发。
“还有那辆车,借来的?太拉风啦!”艾菲菲指着道具车说。在这个城市,烈马(保时捷)、公牛(兰博基尼)、三叉戟(玛莎拉蒂)或大鹏(阿斯顿马丁)等倒是屡见不鲜,弄来一辆上个世纪五十年代的橘色美国小跑,嗯哼,绝非容易事。
“那个……是朋友帮借的,嘻嘻。”陆景白干笑两声。
“朋……友……啊。”苏西和艾菲菲异口同声,“嘻嘻”什么的太刻意了吧。
拍摄进行的很顺利,一下午,三人的海报电子稿就全出来了。带回学校,交到教务,领取办下的护照,回宿舍打包行李……种种琐事忙到深夜。
第二天赶清晨的飞机,三十五个考生外加负责人、指导老师们共计四十余人浩浩荡荡杀向机场,每个人的行李里基本都装着自己的演出服、道具及有的没有的杂物,引得路人频频对行李车侧目,管理托运的小哥在柜台后嘴角抽搐的奉行着微笑服务,这是要出国逃难啊还是土鳖贵妇团啊。
拉斯维加斯,我要来啦!
……昨晚收拾完行李就兴奋至失眠的陆景白本来这样想着,谁知一坐到飞机上,眼皮就不由自主地往下耷拉——
“麻烦让一下。”
陆景白的座位靠近过道,惯性地收回腿——等等,这声音。
一抬头,周则的一张扑克脸映入眼帘。
“你你你你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陆景白惊讶地说不出话。
用头等舱的位子和本应坐在你旁边的胖子换了座位的事情我会说吗?——“昨天录完了新的单曲,问经纪人要了三天的假期。”周则状似随意地说。
“工作不要紧吗?”明明平常忙的要死。
“嗯,还好。”周则故作轻松地道。其实是骗人的,不仅软泡硬磨才请下假,回去还要在一个月内交出三张新曲作为割地赔款条约的补偿。
陆景白突然觉得还算宽敞的空间变得有点压抑……是因为旁边的人的关系么?偷偷瞄了一眼,啊,腿好长,这么长的腿蜷缩在如此狭小的空间里会不舒服吧……胡乱想着,正好与对方看过来的视线对上,两人又同时移开——
“那个……”
“嗯……”
两人同时发出声音。
“你先说。”陆景白道。
周则沉默了一下,将一个黑色的飞机枕递过来,“刚才看你困了,睡会儿吧。”
陆景白接过,把它套在了脖子上,睁着有点迷蒙的睡眼,轻声呢喃:
“你能来我很开心。”
声音很轻很轻,可周则听得一清二楚。
抿了一下唇,掩住若不小心可能会泄露出的笑意,周则将手覆在了身边人儿的手上。
十指相扣,飞机直冲云霄。
这是一个罪恶的大本营,赌博,暴力,性,毒品,自杀……充斥着每一个角落,恶魔依附于此滋生繁衍。但,这又是一个五彩斑斓的幻境,素不相识的男女可以在两个小时内走入婚姻的殿堂,一文不名的穷光蛋有可能一夜暴富,衣着摩登的男女款款走来或许只是皮肉关系,找乐子的浪荡儿们永远能够发掘新刺激……
不到这里,不知道什么叫做夜夜笙歌,不知道什么叫做纸醉金迷,不知道什么叫做不夜城……也许,叫做永夜城反而更合适,唯有璀璨的霓虹才能点亮这个城市的所有激情,老虎机二十四小时不停运转,吞掉人们的金钱和欲望,悬在高塔上的过山车和八爪鱼在空中呼啸着,乘上即可融入星空俯瞰整个城市……这里时人间天堂,这里是尘世地狱,这里是一切皆有可能发生的——拉斯维加斯。
周则在地中海酒店(mandalaybay)订了房间,先走一步。而她们要去的俱乐部,位于巴勒莫赌场酒店附近。
随着一路流光溢彩,陆景白一行人抵达弗罗拉俱乐部。这个俱乐部的名字来源于一副文艺复兴时期的油画——波提切利的《春》中所绘一位女神的名字。俱乐部的主人,杰洛米,是一个艺术家兼彻头彻尾的女性主义者,每年,他都会邀请宝舞歌剧团前来公演。
俱乐部给她们安排的房间雅致而安静,可是,几乎没有人能够立刻睡着,辗转反侧,明天,大战即将来临。
陆景白还是低估了当天兵荒马乱的程度,一大早,她们各自的海报就被挂在了弗罗拉的宣传栏内,各领风骚,不小心路过的人以为弗罗拉新进了什么世界旅人表演团,要么为什么每张海报的风格都迥然不同?
上妆,换衣,练习,走台位,与现场乐队磨合……每一步做起来都会出现或多或少问题,不是唇彩的颜色不对就是忘了带某件舞衣,不是嫌灯光角度不对就是伴舞人员不配合,另外,交流障碍也是一大问题,大家在这样的环境下显得格外紧张焦虑。
傍晚,当弗罗拉的霓虹灯被点亮时也意味着考试的正式开始。
周则早早进场,在随意分布的桌间选了一个显眼的位置坐下,点了一杯加柠檬片的杜松子酒慢饮,环顾四周,灯光幽暗,唯有舞台上方镶嵌着七色灯光,点点如星辰,在屋顶蔓延开来。
客人陆续进场,大部分是俱乐部的常客,来这里吃吃东西喝喝酒,顺便看看表演消遣一晚。也有偶然闯入的观光客们,他们厌倦了太阳马戏团的惊险刺激和“O秀”的引人入胜,只想找个热闹却不那么夺人眼球的地方快快活活喝一杯。听说今天这场表演还需要观众评分,觉得感兴趣的人也顺着网上登出的公告找过来,这里从不缺闲人和猎奇者。
而且在这个城市,永远都会有想不到的人出现。
方才,秦越在米高梅大酒店的珍珠餐厅里招待了自巴西远来的客人,秦氏珠宝那批价值数千万的货物依旧不明起因地扣留在海关,本应唾手可得的原石开采权也迟迟批不下来,如果没能处理好巴西这边的业务,不仅是对秦氏珠宝,甚至对他本人来说也是个沉重的打击。家族中如狼似虎地盯着他,等着他犯错的眼睛不知几多。
所以说,让这些在当地呼风唤雨的巴西佬来拉斯维加斯玩得尽兴就是他这回最大的任务。珍珠餐厅的粤菜美味无比,饭后,有人提议去赌场玩两把,有人想去脱衣舞俱乐部或提供特殊服务的地方……秦越一一周全地招呼着,心里早把这群龟儿子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好几遍,玩倒是会挑,都是些一掷千金醉生梦死的好地方,一听谈正事就开始打太极,模棱两可,但又死活不肯放过他这个自动提款机。
董笙那个女人果然没用,嘴上说的好听请“Daddy”帮他的忙,实际呢……不过也可以理解,她又不是傅吕茂那老头的亲生女儿,人家又何必理她,更何况自己这边消息滞后,傅氏内部早就交接权力至傅大公子,……亏自己听了损友的话误信于她,耽误了不少宝贵时间。秦越越想眼神越阴霾。
“进这里,这里。”
走在前方的一个巴西佬突然停下,指着路边一间俱乐部直乐呵。其余几个凑过去看着门口的各式海报和说明,叽里呱啦商讨一番,统一意见后决定进去喝一杯养养情绪再去旁边的赌场通宵。
秦越无奈,这个国家的人果然想一出是一场,没个定性。却又只得跟上,继续鞍前马后。
身后,弗罗拉的霓虹闪耀着迷人光华,今夜,谁为谁倾倒……谁又为谁迷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