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钟妙仪问的是废君。
贤妃沉默了一下，看了一眼右边的院落：“在里边，你。。。今天还是别去看了。”
钟妙仪没说话。
她实在不知道自己现在还能怎么样称呼废君。
父王？还是父亲？
她没有那样浓厚的感情，叫不出口，也实在是别扭。
她只是本能的反应，不能让苏泽衣杀了废君。
可是现在这样的日子，钟妙仪又开始恍惚，这样的活着，真的比死了好么？
她不知道，她也没有办法去求证什么，贤妃让她别去看，一定是有她的道理。
钟妙仪也累了，她难得的听话，给自己寻了个凳子坐下来，恰好孙姑姑从外面带了个丫头进来，一并来的还有顺诚和阿九，带着大大小小的东西，去给她收拾屋子。
阿九一看见钟妙仪便赶紧上前来：“贵人吓死我了，我还以为。。。”
钟妙仪赶紧宽慰她一句：“我没事，我只是出来转转，没想到真的找到了贤妃娘娘，没事了。。。”
阿九这才点点头，看了一眼传说中的贤妃娘娘。
只是现在，已经喊不得娘娘，只能微微俯身行礼，便跟着孙姑姑去了。
贤妃有些感慨的叹口气：“转眼啊，都快四个多月了，我却还觉得，就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一样，妙仪，你在宫里还好吗？”
钟妙仪点头：“我很好，苏泽衣亏欠于我，虽然只给了贵人的位分，但是应有尽有，也没有亏待。”
听她这么说，贤妃就知道，她一定不好。
原本就够失望的心，死过一次，怎么会真正的好？
可是她能够说出这样的话，说明她长大了，曾经那个只会横冲直撞的妙仪，终于长大了。
两个人说话的功夫，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孙姑姑掌灯出来，把廊前的烛台点亮，微弱的烛火触碰在一起，也明亮起来。
“贵人饿了么？”孙姑姑笑着问一句，“和夫人一起吃点东西吧。”
夫人？钟妙仪看向贤妃，猛然想起来现在的天子已经变了，不能再叫娘娘，也只有她，还敢那样的放肆。
孙姑姑不说她还不觉得饿，这么一说，便觉得自己又饿又困，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是有些饿，今天赶了一天的路，也有些困了。”
“吃些便去休息吧，日子还长，慢慢来。”贤妃笑起来，叫孙姑姑把东西送到钟妙仪房里去。
孙姑姑点点头，上前来搀扶钟妙仪回房，钟妙仪回头看了一眼贤妃，她对着自己点头微笑，莫名就让人很安心。
这里的东西虽然不算很好，但是也没有钟妙仪想的那么差，该有的肉类和蔬菜都是有的。
苏泽衣还算是守信，并没有背着她折腾贤妃娘娘的肚子，钟妙仪的心里多多少少舒服了一些。
这一觉睡得很好，大概是太累了，一夜无梦，第二日也是天大亮了才醒过来。
阿九在门外和顺诚说话，都没有进来打扰她，让她就这么好好地休息着。
钟妙仪醒来的时候，有一瞬间以为自己还在常暮阁，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个简陋的房间是在长宁的别苑。
她喊了阿九一声，阿九推门进来，笑道：“贵人醒了？今个儿天气可好了。”
钟妙仪被阿九搀扶着坐起来，朝窗外看了一眼，果然，阳光明媚，大概是在山上的缘故，总觉得天都要亮堂一些。
阿九也换上了粗麻布衣裳，说是这样方便干活，山上什么都要亲力亲为，有时候还会出去打打猎什么的，阿九好奇得很，求了孙姑姑也想跟着去。
钟妙仪听她这么说，见她跃跃欲试，从来都没有兴奋过，不忍心驳了她的兴致，便点头答应了。
她起来用了早膳，没有吃多少，活动了一下身体，觉得空气都要新鲜一些。
阿九跟着孙姑姑出去了，顺诚一个人也没意义，钟妙仪便也让他一并跟着去。
她在别苑里也没有别的事情，左不过就是陪着贤妃娘娘。
贤妃娘娘起得早，坐在院子里绣小孩子的衣裳，她眼睛似乎有些不大好了，穿线也要半响。
看见钟妙仪过来了，贤妃娘娘放下手中的东西，对她伸出手：“休息得可好？”
钟妙仪坐到贤妃身边，这才看清楚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
再三确定钟妙仪休息好了之后，贤妃才拉着她站起身来：“你不是要看老爷么？走吧，我带你过去。”
这么突兀的就要去，钟妙仪下意思的有些抗拒，但是她并没有挣扎，任由着贤妃拉着她。
她大概是也知道，总会来的，她总是要面对的。
不管她承认还是不承认，那都是她的父亲。
钟妙仪和贤妃走进那间院子里，院子里乱的很，地上全是散乱的酒坛子。
贤妃停下脚步，指了指右边道：“你瞧见那颗树没有？”
钟妙仪点点头。
“你过去，他就在树后面的转角处。”贤妃说完，松开了钟妙仪的手，显然并没有准备和她一起过去。
钟妙仪看了贤妃一眼，深吸了一口气，跨出了脚步。
那棵树不远，可是钟妙仪却觉得自己走了很久。
越离得近，酒味就越是明显。
钟妙仪绕过树干，转角处果然有人，她看见的是一个头发凌乱，穿着脏乱的人。
他靠在墙边出神，一脸的颓然之色。
钟妙仪仔细看了很久，才认出来这个人。。。是她的父王。
她没说得出话，也没有发出声音，只是这样沉默的看着，一瞬间心脏像是被捶打了一般。
废君很久之后才看向钟妙仪，他的眼中是一种死灰般的神色，看见钟妙仪的时候怔了一下，随后沙哑着声音开口：“妙。。。妙仪？”
钟妙仪捂住嘴巴，强迫自己不要发抖，她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只能木讷的站在那里。
废君喊完她之后，又垂下眼帘，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挥手：“出去，你出去！”
钟妙仪往后退了一步，他大概也是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太失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