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朱晓雯坐沙发上,心不在焉的翻着报纸想:“大学毕业在外贸局工作两年多了,由于对大鸿的那份情,想方设法搪塞父母,回避谢玮追求。可他对自己……”敲门声响起,晓雯妈厨房里说:“晓雯,快开门。是不是谢玮来了。”
朱晓雯打开门惊喜叫道:“啊,大鸿哥。”“星期天来看看叔叔孃孃。”“仅此而已?”“当然也包括你。”“尽开空头支票”“鬼丫头。”
吃饭时闲聊,晓雯妈给大鸿夹一筷子菜说:“大鸿,你姐的病好些了吗?”“看样子比原来更糟。”“唉,这孩子工作积极,上进心强,这样更让人担心呀。”晓雯说:“哪能全怪书春姐,只因她被愚弄太深。”大鸿点头赞同,晓雯妈说:“大鸿、晓雯,你们都是知识分子,怎么说些孩子话?要是前些年,那苦头够你们吃的。”
晚饭后,朱晓雯大鸿去书房,大鸿看到书架上放着好多部中外小说名著,说:“晓雯,没想到你搞商贸的也对这些感兴趣?”“不感兴趣就慢慢培养。”“干吗强迫自己?”“要不,我们还有共同语言?”“鬼丫头,看不出挺会动心思的。可一个凡夫俗子值得这样吗?”“值不值问问自己的感觉。”“不明白。”“大鸿哥,我面前你干吗总是冷血?”“正好相反。”“费解。”“晓雯,人的情感最丰富也最复杂。”“现在我的同学都忙着谈婚论嫁,而我按兵不动为啥?”“我感觉谢玮挺不错的。”“是吗,我真怕有人后悔。”
朱晓雯躺在床上,翻来复去不能入睡,望着窗外沉思:月儿悠悠啊,是否知道相思难眠;晚风轻轻啊,怎将无尽爱怨搓成眷恋。近在咫尺为啥相隔这么遥远?放飞满天星星,也难寻找他动容的笑脸。就算他的心是块铁石疙瘩,也该被迸发的炽热岩浆熔化;纵便他的情感是座冰山,也该让春汛的温暖渐渐消溶。真读不懂他那部长长的天书,真看不透他似真似梦的心境;难道为了他,我就该这样长久地期盼等待?忍受无休止的苦涩熬煎?难道他就可以心安理得,眼睁睁地望着我把一闪而过的季节,荒芜在现实与虚幻之间?
陆婷婷王雪红寝室嬉闹:“雪红,你的侯尚智老乡昨天才走,今天就变断肠人啦?”两人晃一眼旁边看书的华梅挤眉弄眼:“哈哈哈,他可不是冲着我来哟。婷婷,难道你没看出来?”“我迟钝。华梅,你不会象我吧?”王雪红说罢诡秘的笑,“你两个鬼丫头,有心情看看书多好。”陆婷婷说:“华梅,蜀江师大来的挂号信电报给你拿过好几次了,人家心急火燎的死了,亏你坐得住。”华梅笑笑不吭,“真没劲,雪红,跳舞去。”“男女生搂搂抱抱的。不去。”“一对死脑筋。”
陆婷婷画好妆穿上连衣裙,对着镜子自我欣赏一番走了。王雪红走说:“华梅,刚才婷婷说的事,你真不在乎?”“她说什么。”“没救药了。侯尚智一次次专程从高烽县城跑来,同你早出晚归的,什么意思嘛?”“我比你更迟钝。”“灌迷魂汤啦。”“可能吗?”“那你说说,蜀江师大一封封信和加急电报飞来,你为啥若无其事?”
侯尚智是推荐上大学时的宠儿,遵义医学院毕业后分到高烽县医院工作,回校看老乡王雪红与华梅相识。他长相英俊,举止潇洒;谈吐幽默风趣,说事道理一针见血。按王雪红的话说,他曾经是当地姑娘和女知青的追求对象。当他第一眼见到华梅时,多少人面前不屑一顾的心境顿起波澜。之后便一次比一次渴望着看老乡。
华梅沉默,王雪红说:“高烽隔贵阳遵义近,交通方便,一块好地方啊。加之候夯实基础,毕业分配不用操心。你一点儿没动心?”“雪红,你替我考虑得挺周到嘛。难道一切真会让时间改变?”“红色江山也围出几大片开特区,你说有啥不能变的?”“是啊,不想变也得变。”“可是,华梅,你与蜀江师大的那位不能变。”“雪红,如果你觉得牛郎织女生活浪漫,我成全你们。”“哈哈哈,你想逃避?”“大鸿雇你啦?”“星期天姓侯的约你了吧?”
华梅沉思片刻说:“借句时髦话讲,恋人没结婚,彼此都自由。”“这话合你们?莫非你忘了自己讲的一个个故事。’”“放心吧,鬼丫头。无论谁占着天时地利,大鸿始终占着人和,属于他的东西,最终谁也夺不走。”“最终的事谁说得清,好歹给个痛快,别折磨人。”
蜀江师大淹没在拂晓天光里,细雨乘着江风逗留窗前如泣如诉。大鸿折腾一宿没睡着,迷迷糊糊想:“刘碧琼同周志彬已和好,朱晓雯将与谢玮结婚,华梅半年多音讯全无,一封封信和电报石沉大海。明天就要和曹恩贵去兴隆中学实习,迫在眉睫的毕业分配,朱礼塘说不帮忙也不阻扰,结果必然被流放乡下。唉,最难堪的是去江边散步,看着别人成双成对,卿卿我我,自己心里莫名的阵阵酸楚,分明旁人的嬉笑与眼神,满含着嘲讽与蔑视。”
窗外风雨淅淅沥沥,恰似一枕相思泪。
遵义凤凰山公园,满目青松翠柏。林间一条幽深小径铺满黄橙橙的松针,旁边不时传出几声鸟语。华梅侯尚智边走边聊:“尚智,你丢掉专业从政,不觉得可惜?”侯尚智顺手折下小树枝又扔掉说:“现在万元户多风光,抱着专业只能混饭吃,能发财致富?”“不明白。”“自古以来,权钱就是孪生兄弟。”“人生不仅仅为了钱吧。”“我们到了这年龄,还不应该丢掉莽撞少年的乌托邦。”“有的东西终身不能丢。”
侯尚智沉默片刻说:“你觉得我太俗吧?可俗的东西恰恰最实。”“你误会了,只是我没想到你长进这么快。”“哈哈哈,谢谢。不过,华梅,人活在现实世界,如果一点不现实,有活路吗?墙上画饼镜中花,毫无实际价值。这地方不错,我们坐会儿吧。”
华梅坐下沉思:“现在人们都向钱看,侯尚智没有错。我和大鸿蓝天白云似的理想,难道真如他所说的‘墙上画饼镜中花’是啊,人活在现实世界,一点不现实哪行呀。”
侯尚智望着华梅审视的目光说:“华梅,看法有一点点分歧不要紧,最要紧的是我真真切切的爱你。这份情,也许就是人终生不能丢的东西吧。我不论今后怎么变,但对你的爱永远不会变。苍天作证,我若食言,天打雷劈,不得善终。”
侯尚智拉住华梅的手说:“如果我坚持搞专业,经济上不可能富裕,你身体差哪能承受得了啊!”
华梅的眼睛潮湿了,侯尚智紧紧搂住她,身边野草倒伏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