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鸿接到入伍通知,王纯清当公社当蚕桑员。她临行前邀大鸿华梅张明常知青屋聚一聚。席间,张明常借酒兴说:“唉,我这阴山角落,好不易等来一线弯脚杆儿阳光,不料碰上大鸿这颗克星,多可怜呀。”大鸿说:“真遗憾。明常,我俩不会就此结怨吧。”“哈哈哈,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天生是块料,还有众仙诸神帮撑,我这颗暗淡无光的小星,也想沾你这轮明月的光哩。”王纯清说:“张明常,你喝醉了。”“我没醉,你没忘吧,马耳朵塆办专栏,我点拨你一下,奇迹出现啦。”王纯清心里猛然一震,脸上如抹了辣椒水儿,慌忙说:“你真醉了。”
不久,王纯清被推荐上蜀江银行学校。
张明常也许受肖雪峰点化,为大鸿在知青屋饯行,并请杨武登叶文志该队队长作陪。席间,张明常谈笑风生,一字不提自己当兵的事,气氛很融洽。杨武登说:“张明常,你好好干,只要有机会,组织上一定考虑。”“谢谢杨书记和各位,来,干杯。”
大鸿心不在焉,望望窗外起身说:“你们慢慢喝,我找二娃子告别一下。”叶文志悄悄捏他一把,杨武登说:“大鸿,时间这么晚天儿又黑,别去了。”“爸,我答应去的,不能失信。”叶文志打圆场说:“嗯,是这理儿,喏,我有电筒。”
大鸿直奔华梅家,他想:“后天就要启程去部队,或许就是生离死别。此时,她梦境里我正从天而降。可千万小心,别惊动了幺师傅华松。”大鸿到华梅家院子外的竹林坝,掐灭手电,踮着脚跟走向前探听动静。石头围墙幸好没装门,睡阶沿上的狗爬起来哼哼走进院坝,大鸿想:“前不久被幺师傅轰出门,这狗却一直送我到莺子岩。”
大鸿退回竹林坝,哳哳哳的发出友好信息,将狗引出来安抚好后这才舒口气。大鸿走到华梅住的厢房轻轻敲敲门:“华梅,我大鸿。”华梅打开门压低嗓子说:“快进屋。”
华梅激动得哭了,紧紧拥着大鸿说:“亲爱的,我正梦见你。啊,你的手好凉。”“可心滚烫。”华梅将他的双手抱进怀里:“亲爱的,你不该来啊,万一惊动爸和哥……”“别担心,瞌睡虫正找他们哩。”
华梅送大鸿走到莺子岩巅吻别,大鸿说:“亲爱的,你、你能让我先尝尝母亲奉献过的圣物吗?”“亲爱的,她本来就属于你和未来的呀呀学语……”
第二天上午,王纯清来为大鸿送行,问:“大鸿,华梅呢?”“可能有事不来了。”她想说什么,李哲几位同学走进院子,大鸿招呼进堂屋,李哲玩笑说:“大鸿,咋不见贵客?”“诸侯神仙全齐啦。”“不不不,华梅刘碧琼这最该来的反倒见不着。”
这天,刘碧琼无心打扮,平常装束为周志彬送行。周志彬还是很激动:“碧琼,我俩订婚快半年,你没好好说说话。明天将分别,有啥话对我说吗?”“没特别说的,部队条件比地方好得多。若招女兵我也去。”周志彬很尴尬,苦笑说:“这去天各一方,啥时能见谁也说不准。你就毫不在乎?”“周志彬,你一个男子汉,咋象拖泥带水的女人?”
华梅焦急的在队里劳动,理智与感情搅得脑海象团乱麻:“明天早晨,大鸿将启程去大西北,山高路遥,世事难测。这今天和明天,也许就是生离死别。昨晚他不顾一切来告别,难道我就不敢冒险去为他送行?若因此扫地出门,那就学江丽莲闯荡江湖。”
华梅收工匆匆回家,悄声对母亲说:“妈,我有事去找李薇薇。”华梅妈瞪她一眼说:“唉,你是刀架在脖子上也不眨眼儿。”“妈……”“妈可提醒你,别脑壳一热就忘掉了自己姓啥。”
大鸿房间里收拾东西,打开染着他俩鲜血的绣绢端详,然后折好夹进他的诗集《花笑喜鹊唱枝头》从箱子里翻出菊香临走前为他做的最后一双鞋垫,沉思一会无奈地摇摇头,揣进衣兜悄悄出了家门。
大鸿站黄桷树下,稀疏的野草枯叶断茎,北风中抖抖索索;耳边隐约听见那首儿歌:“月儿象只明晃晃的船儿,黄桷树象把好大好大的伞。妹妹打着伞哥哥撑着船儿,一直划到天上去,看看神仙的日子是不是不同一般……”
大鸿伫立菊香家院子旁,盲娃儿院坝里编背兜,李德坐堂屋门槛上打瞌睡,篱笆围栏缠满枯藤,让北风吹得沙沙作响。他多期望昔日的情景重现,模仿一声鸟叫,菊香便从堂屋门口飞出来……
大鸿情不自禁一声鸟叫,盲娃儿照常编背兜,李德仍然打瞌睡,堂屋门口更不可能飞出菊香,只有躺在阶沿上的狗懒洋洋地抬起头,睁开眼睛无精打采地晃一眼又闭目养神。
大鸿长长叹口气,穿过竹林间小径爬上后山包。山包受这些年风雨浸蚀,已成鱼背似的斜坡,夕阳下疲惫苍老。竹席上圆满的梦境,让悠悠岁月远远带去了。
大鸿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菊香坟前,落日反照下坟包荒凉孤寂,丛深枯草在北风里呜呜哭泣。大鸿的眼睛变得模糊不清:“菊香啊,我真是无能之辈!记得你临走前,曾想着给我和华梅当红娘,明天我就要远离这块黄土地去大西北当兵,我代表华梅向你告别。”
大鸿用手在坟前刨出一个坑,摸出那双鞋垫放进里面,一捧一捧地捧土掩埋。
凝固的记忆啊,为何解冻醒来?流逝的岁月啊,可否从头倒转?怀着期盼梦想走去,难道就是人生终极?留下遗憾伤悲回归,难道就是一遭红尘结局?满目枯草凄凄,谁在偷偷哭泣?
大鸿回家看见华梅王纯清厨房屋门口洗菜,非常诧异看着她。文志树林红忠几个乐呵呵地走来同大鸿嬉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