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江和乐昌的两场战斗,彻底搅乱了全国局势,正在汉阳与孝感之间陈兵对峙的王占元和吴佩孚几乎同时后撤十公里,相继派人联络停战事宜。
两年来一直驻扎赣南大余地区的黔军革命军看到黄复生率领千余残兵逃回哭诉,震惊之余,怒火万丈,全军随即调转枪口,对准南面的广东各军各部。
将错就错的川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歼灭了鄂军第一混成旅,取得了歼敌七百余人俘虏四千余人的战绩,随后将所有俘虏连同缴获的枪支弹药全部移交给石星川,在参谋长包季卿的率领下,迅速离开潜江,开赴沙市至公安一线。
已经被全国看成是“即将爆炸的火药桶”的湖北全境,竟然奇迹般地安静下来。
坐镇宜昌的萧益民,此时却没有半点儿松懈,相反,他非常清楚湖北的现状只是大规模战争到来的前奏,但是对川军最为有利的是——整个荆襄和鄂西地区,已经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若不是对北洋一系的反应没有把握,萧益民早已乘胜追击挥师武汉了。
因鄂军第一混成旅的覆灭和石星川部的离心离德,导致驻守湖北各地的鄂军,迅速分裂,原本兵强马壮、无比显赫的湖北督军王占元实力大损,只剩下驻守武汉三镇和鄂东两县的一个步兵师和四个地方守备部队,而且还要防备北面吴佩孚部对富裕武汉的觊觎。
武汉西面,如今已经全都是川军的天下。川军三个师七个旅的精锐部队,随时都有可能对武汉发起进攻,心急如焚的王占元还不能出兵报复,以他如今的本钱,根本无法撼动任何一个方向的对手,如今他最需要考虑的如何站位自保了。
江西战场终于开始激战,被孙中山任命为军务次长兼赣军总司令的李烈钧,重振雄风,率领由滇军护法军、赣南革命军组成的两个旅革命军,奋勇出击,以中间强攻、两翼侧击的战术,连克龙南、信丰两县,三日内兵逼赣州,与江西督军李纯的北洋军正式碰撞。
可就在这个关键时刻,乐昌地区的内部冲突,毫无征兆地发生了,本应按计划合击赣州的黔军护法军两个旅,再也不愿协助李烈钧部,转而掉头南下,挥师乐昌,吓得手足无措的革命军前敌指挥部频频派出革命元老前往安抚,检讨错误,晓以大义,革命军的北伐攻势因此而破碎不堪。
身经百战的北洋名将李纯哪里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在李烈钧没有来得及由攻转守的时候,以四个团的兵力发起猛烈反击,仅用半天时间,就击垮了李烈钧部匆匆构筑的防线,一直追杀到信丰城才停下脚步。
李烈钧率部逃回龙南才敢停下喘气,粗粗一算,两个旅的部队死伤过半,李烈钧两年前从云南带来的两个团,几乎全部打光。
经此一役,孙中山统率的北伐军,颓势尽显,不得不紧急调整战略,由攻转守,全力处理革命军内部的分裂与内讧。
萧益民直起腰版,将手中的红蓝铅笔扔在桌面的地图上,转向仍旧埋头看图低声商议的王陵基和包季卿:
“可惜啊,整个湖北都兵力空虚,要不是顾忌和北面的北洋军五个师撕破脸,我真想马上下令进攻武汉。”
包季卿指指地图上的湘阴和平江一线:
“湖南谭祖庵的两个师,正在与张敬尧的三个旅打得不可开交,程颂云的一个师,被迫退到湘阴以南,陈宦通电辞职后跑去北京去了,留下的两个团北洋军仍旧死守益阳,不愿向谭祖庵投降,要不是陈曲珍的两个旅开到岳阳以西的华荣,牵制住了张敬尧,湖南局势会不会再次崩塌还难说呢!
“在这个时候,我们要是脑袋发热挥师武汉,必将陷入两面遇敌甚至被三面夹攻的险境,只有傻子才会这么干。当然,要是有了我们这一支有生力量的加入,湖南方面可就舒服多了。”
王陵基一听乐了:
“确实如此,谭祖庵他们频频来电,请求我们进攻武汉,或者干脆南下,攻占湘北重镇羊楼司,截断北洋军张敬尧部的退路,迫使北洋军向武汉或湘赣边境撤退,这个计划应该说是不错的,可如此一来,我军必将伤亡惨重,也超出了我们与湖南之间的约定范围,搞不好还会丢掉好不容易获得的荆襄地区。只是,作为盟友我们总得做点儿什么吧?要不然很可能让他们产生误解。”
萧益民考虑良久:“是不是提前把第二、第六师拉出来?”
王陵基和包季卿愣了一下,意识到萧益民要帮助湖南了。
萧益民歉意地指着地图解释:
“你们来看,目前湖北的局势很微妙,曹锟率领的两个师已经开到信阳,如果不是我们主动撤离潜江,曹锟肯定会继续挥师南下,与吴佩孚合兵一处,然后强行进入武汉,进而与我们展开对峙,毕竟北洋军无法容忍我们占领湖北,如果失去湖北,正如吴佩孚整天大喊大叫的那样,陕西也会随之被我们占领。
“所以,我几乎敢肯定,只要我们继续进逼武汉,就会和北洋一系彻底撕破脸面,北洋直系、皖系、奉系那些老大就会暂时放弃分歧,枪口一致对外,全力保住西北、中原和鄂皖各省。”
包季卿和王陵基一听,立即就明白萧益民的意思,频频点头以示赞同,这点儿眼力他们还是有的。
萧益民继续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只好先不去攻打武汉,至少能大大延迟与北洋军发生直接冲突的时间......我总有个感觉,只要我们不去谋取武汉,暂时满足于目前的战果,北洋各部便不会主动和我们撕破脸,至少占据中枢的段芝泉就不会这么做,这会儿直、皖和山东等北洋各部的内斗已经趋于白热化,还有一直按兵不动虎视眈眈的山西军队——阎百川这人可不是省油的灯,只要给他机会,专注于工农业发展的他肯定会谋取直隶的利益,这也是北洋各派别深为顾忌的隐患。”
“不错!山西煤炭资源丰富,其实不比我们四川差到哪里去,转眼间阎锡山已经发展了十三万人枪,北洋各派这个时候才警觉不对,嗅觉实在太差劲了,绥远、热河、陕西、河南、河北等省,全都在阎锡山眼皮底下啊!”包季卿笑道。
王陵基颇为感慨:“要不是司令和参谋长提醒,我几乎忽视了阎锡山对北方局势的重要影响,这家伙也真能忍。”
萧益民笑了笑,再把问题转到湖南:
“既然我们决定不打武汉,那么湖南的谭祖庵和程颂云两位老兄就吃力了,张敬尧肯定不会主动让出湖南,而且无论兵力和装备,张敬尧麾下的四个混成旅都远远强于湘军,既然我们已经按照约定向湘军提供了价值一百五十多万的武器装备,就得时刻关注我们这笔巨大投入是否会打水漂。
“因此,直接派兵支援正在苦战的湘军已经是不得不做出的选择......既然要做,何不干脆些?这样也让盟友心里舒服点儿!”
王陵基问道:“你想调二师、六师入湘,是不是基于练兵考虑?”
“这只是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是王键的第四师正在休整和扩编,杨森的第一师还在襄阳和鄂东北地区剿匪,以彻底打通豫陕通道,为下一步的战略做好准备。刘湘的第十师需要驻扎荆门一线,监视孝感、随州一线的吴佩孚部,以保护杨森部的侧翼。
“如今,这几个师都不能动,一动就可能让吴佩孚或者王占元生出贪念,鬼知道他们两个会不会尽弃前嫌,合兵一处。所以,要援助湖南尽快实现统一,唯有将家里的其他各部调到湖南战场,一个师估计不够,两个师就基本有把握了。”
包季卿点点头:“既然这样,干脆直接从水路走,一口气攻下湘北,切断张敬尧的退路,直接把张敬尧麾下各部赶到江西去。”
“这倒是个好办法,粤军不是悠闲得很吗?就把张敬尧赶到江西去,看看那些充满热血和理想的革命军如何应对!”王陵基嘿嘿笑道。
萧益民知道王陵基的意思,也不会因为可能造成的革命军损失有任何意见,相反,聚集在粤赣地区的革命军各部鱼龙混杂,与其到时候需要川军或者谭延闿的湘军去面对,还不如干脆点让张敬尧和李纯去消灭干净,这对萧益民和川军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
王陵基突然指向大冶:“撤离大冶的教导团到哪儿了?”
“昨天过了赣西的修水,咱们的情报部门在萍乡秘密招募了两千多矿工,武器装备和军装已经悄悄运抵萍乡,再有四天左右,教导团就会与这两千萍乡新兵汇合……”
萧益民说到这里,猛然抬头:“方舟,你的意思是……”
王陵基点点头:
“咱们干脆再加把火,让教导团出其不意攻占萍乡,然后就钉在萍乡,并作出随时入湘参战的态势,哪怕不真打,也能让张敬尧分心。只要我们的两个师出现在湘北,张敬尧必然因为两面受敌而动摇,加上东面的萍乡、西面的陈曲珍部的佯攻,定能给张敬尧部造成巨大心理压力,接下来的仗就好打多了。”
“武汉一线呢?会不会促使曹锟的两个师火速南下驰援湖南?”一直没开口的卢逸轩问道,周围几个作战参谋也都露出关切的目光。
萧益民、包季卿、王陵基三人相视一笑,最后由萧益民解释:
“如果曹锟的两个师真的南下参战,就等于和我们公然撕破脸了,我们完全可以调集王键和刘湘的三个师,缓缓进逼武汉和随州,届时,曹锟还敢继续南下湖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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