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万籁俱静。
下过一场雨的杭州透着深幽,斑驳的城墙阴影笼罩这座城池,似乎是经过雨水的冲刷,就连远处的西湖都显得更加美好,宛若带着薄薄面纱的美丽女子,端庄优雅却又不失神秘。
城门封锁,手提烛火的城防军慢慢走过漆黑的街道。他们不曾注意到,漆黑的身影自他们头顶飞掠而过,朝着城南的客栈而去。
客栈名叫来福,档次不高,这次专门为学子开放,但愿意搬进来住的,大都出生贫寒。
裴小年点亮一盏小小的烛台,一手中拿着从家里带来的干粮,一手则捧着书卷。
他就着凉水,将干粮艰难的吞下肚子,却不曾知道,数道黑影已经将这家客栈包围。
这些黑影蒙面黑衣,不曾相识,却及有默契。他们分工明确,这里也不是他们的第一站,此刻已经越发熟练。
相互略显忌惮的看了一眼,他们同时翻身,悄悄潜入。
对这些暗中行事的武人来说,文人也分三六九等,这家来福客栈的文人便是最次一等的,就算威逼利诱,也不会因此惹恼了别人。
没有背景,没有武功,还想跟他们争功名?
还是尽早回去种地去吧。
高楼之上,一个小小的黑影缓慢的睁开眼睛,微微活动耳朵。
自从变成猫后,李灵麒的听觉越发了得,当下来了兴趣,暂时放弃了缓慢的修行,快步在屋檐上飞奔,朝来福客栈的方向跑去。
客房之中,有人发出惊呼,随后又忽的沉寂下来。
裴小年蹙眉,那声音让他没来由的心中一跳,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烛火忽的摇曳,他转头看去,瞳孔顿时放大,惊慌的坐在地上。
不知何时,狭小的房间之中,多了一道高大的身影。
此人蒙着黑色面巾,看不清面孔,只有一双眼睛明亮有神,此时看着地上的裴小年,就像是在看一条卑微的狗。
“你。。。,你是什么人?”裴小年惊恐的喊道,他声音很大,想要吸引他人的注意,可他说完许久,整个客栈依然一片死寂,仿佛压根就无人居住一样。
蒙面的男子单手抚摸腰间的剑柄,同样侧耳听了听,随后讥笑一声。
“你该不会指望有人来救你吧?”
“你想做什么?”裴小年惊道。
蒙面人缓缓拔出长剑,换了一种规劝的语气:“穷书生,贫道。。。,我劝你明天一早就头也不回的离开杭州,再也不要来,这样对你,对我都是一件好事。”
不屑的看了他一眼,蒙面人继续道:“千万不要执迷不悟,我已经记住了你的样子,若是你不怕死,那就留下来,看看我的剑。”
“你想阻止我参加考试?!”
“你是个聪明人,那就做些聪明人该做的事情。”
凭什么?
裴小年很想大声斥责眼前的人。
自己不偷不抢,想要凭本事施展抱负,为什么却要被他威胁?
世道不公,难道自己活在世上,真的没有出路?
更讽刺的是,面前的长剑透着冰寒,自己连开口反驳的勇气都没有。
开口又有什么用呢?
只不过变成一具尸体罢了。
谁又知道,自己曾经存在过?
甚至,就连自己死了,都无人在意。
裴小年甚至有种想笑的冲动。
——除了笑以外,他做不了任何事情。
“不要浪费我的时间,”蒙面人晃了晃手中的剑,颇有些不耐:“我接下来还有事情要做。”
看来,我不是唯一的可怜虫。
哎,恐怕这间客栈的文人,明天一早都会夹着尾巴,灰溜溜的离开。
裴小年站起身子,越发觉得无助。
也不知道那位胡公子如何了,今天和他相交甚欢,他是位真正的读书人,希望他不会有事。
呵呵,裴小年!你还有功夫担心别人。
这世上,又有谁来关心我呢?
喵!
一声阴森的猫叫响起,裴小年和蒙面人同时看向窗外。
就见窗沿之上,一只通体漆黑的猫,正用异色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们。
“哪来的野猫?”蒙面人微微蹙眉,觉得这只猫有些诡异。
你是今天下午的书生?
难道被人欺负了?
李灵麒忽然想起他下午说的话,不由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看着裴小年望过来的无助神情,李灵麒忍不住一叹。
自己再恨李灵龙,难道就要看着自己的子民被人无端欺负?
如此卑劣手段,也配自称武人?
高傲的俯视房间中的蒙面人,李灵麒忍不住冷哼一声。
这一声阴森诡异,绝不似能从一只猫的口中发出,无论是蒙面人还是裴小年都忍不住浑身发毛,头皮发麻。
与此同时。
来福客栈不远处的佛塔之上,两道人影静静地站立。
其中一人仿佛没有骨头,腰间的剑随意挂着,一只手举着火折子,将另一位女子手中的无常簿照亮。
“花姐,这些事情跟咱们有关系吗?”竹马懒散道:“难道不该是六扇门管吗?”
“你懂什么,”花青梅一边在无常簿上书写一边道:“既然跟文举有关,自然事无巨细。”
“那需不需要我出手,去杀了他们?”
“杀他们干什么?”花青梅无奈道:“衣锦夜行懂不懂?身为锦衣卫,不到关键时刻,我们就得潜伏在暗处。”
“说得有道理。”竹马点点头:“哎,我看到你今天说的那只黑猫了。”
“在哪里?”花青梅停下手中的笔。
“就在那个客栈的窗户上,”竹马将手搭在眼前,扬起脑袋:“背影看上去有些憨傻。”
“说什么呢,那是可爱。”
“你说的都对,”竹马点头:“不过它好像要死了。”
“什么?”
“那个蒙面人拔剑了,好像是黑猫惹恼了他。”
“江湖规矩,不许残害小动物,我看他是找死。”花青梅将无常簿放入怀中,冷冷道。
“真要杀了他?”
“杀了吧。”
“花十四,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说什么?”花青梅转过脸来,笑眯眯的看他。
竹马浑身一抖,手忙脚乱的拔出佩剑,这把剑普普通通,随便找一家铁匠铺,五两银子一把。
“花姐,我这就去杀了他。”竹马抬脚迈出佛塔,忽然转过头来,将火折子塞在花青梅手中:“你应该多笑笑,还挺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