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她绝对在什么地方见过这只虫子。
可是无论雪奈绞尽脑汁的想,也想不起究竟是什么时间,在什么地方,她见过这种恶心的虫子。
是刚刚在树下休息的时候么?那成片昆虫的叫声就是它发出来的么?
现在它为什么又不出声了,就像另外那个声音一样,消失不见。它累了么。还是说它发现了我,它也在害怕,不敢再说话。
雪奈放下枪,跌坐在地。
刚刚神经的紧绷,肌肉的紧绷消耗了她大部分的力气,她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了。
她看到那只虫子抖动着触须,一点点的向她靠近。
别过来…别过来。
雪奈苦苦哀求着,就算经过无数的训练,她骨子里还是一个女人,一个害怕虫子的女人,更何况这只虫子还那么的恶心。
但是虫子没有理她,依然自顾自的前行。
它听不懂我的话,或者…它能听懂。它听到了我的呼喊,我的求饶,但是它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雪奈又一次端起枪,对准了那条虫子。
她颤抖的手指横亘在扳机前面,怎么也不敢按下去。她知道,只要一发子弹,这个虫子就会从中爆开,变成无数的残渣铺满这片草地。
但是她不敢,她怕只要枪声一响,就会有十几个同样端着枪的人赶到这,杀了她。
于是雪奈把枪身调转,她用枪托狠狠的砸向那只虫子。
虫子饱满的腹部被砸扁,它坚硬的头颅被枪托敲碎,头上无数的触须挣扎着抖动了两下。随后它一动不动,被雪奈砸成了碎片。
你为什么杀了它?
声音又出现了,雪奈清楚过来,那个声音从来都没有真正的消失过,它一直存在自己的脑子里,时不时的出现和自己对话。
‘就因为这只虫子阻挡了你离开的脚步?’
‘然后你就杀了它!’
雪奈没有说话,她已经没有更多的力气去争辩了。
‘是不是在你眼里我和这只虫子一样,如此的卑微,和你自己的生命比起来,不值一提。’
“不是的,不是的。”雪奈摇头,就算每说出一句话都会让她离死亡更进一步,她还是要说。
‘不是什么’
“我没有抛弃你,你的生命和我一样贵重。”
‘是啊,你没有抛弃我。你只是眼睁睁的看着我被人折磨,被人杀死却无动于衷。’
雪奈哭出了声来,她是这样的人么。自己不应该放弃任何一个人的,她的眼泪滚滚而下,打湿了她的衣领,钻进了她的怀离,浸湿了伤口。
眼泪一点一滴渗透进去,里面所包含的盐分让她的伤口泛起一阵剧痛。
雪奈清醒了一点,树林里还是从前的样子,有昆虫的鸣叫,有微风的吹拂。
刚刚…我是睡着了么。
‘你没有睡着’
雪奈快要崩溃了,她无论如何也甩不掉它,它似乎牢牢的驻扎在她脑子里。
“到底怎样你才肯放过我。”
‘很简单,就像你放弃我一样,放弃自己。’
这一次,雪奈没有接过她的话。雪奈把枪身调转,枪口对准自己,疯狂的将枪头塞进伤口里面,扣死了扳机!
现在,第四个血咒结束了。还剩下两个,下一个…就是白晓了。
丁觉看着她“我…算了,你真的面瘫?”
白晓摇摇头“不是,”
她刚说完,就被镜子里出现的漩涡吸了进去。
她应该…会活着出来吧,就像她说的那样。
镜中画面一闪。
这是一间医院,看这里的装修和陈设,故事的时间应该是在公元两千年之前。
紧闭的手术室大门中,一个女人凄厉的嚎叫传遍了半个医院。
画面穿过大门,一个女人正躺在手术台上,她的脸上满是汗水,湿漉漉的头发紧贴在她的脸上。看得出来,她非常痛苦。
接着,一声婴儿的啼哭传来,女人生下了一个孩子,女孩儿。
她有着一双大眼睛,小巧的鼻子,小巧的嘴,非常可爱,就连她放生嚎哭的模样都那么可爱。
医生把婴儿抱起来,放在母亲面前“是个女儿,你看,她多么可爱。”
婴儿瞪着溜圆的眼睛,盯着母亲看,她不哭了。
母亲也在盯着她看,一个女人一个婴儿四目相对。女人愣了愣,说道“是啊,她真可爱。”
很快,婴儿的父亲也走了进来,他抱起婴儿。婴儿还是不哭,她用那双黝黑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父亲。
父亲看着她,同样愣了愣,“她怎么不哭。”
医生说,“我也不清楚,刚刚我抱起她的时候她还哭得可厉害,可能是知道你们俩是她的父母吧,一看到你们就不哭了。”
父亲笑了“哈哈,对对,有道理。”
画面一转,婴儿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儿,她还是那么可爱,大大的眼睛,小小的嘴,可她现在还是不会笑。
至少她的父母没有见过她笑。
他们每天绞尽脑汁变着法儿的逗她笑,妈妈给她讲笑话,爸爸把她放到自己肩膀上,可她一直无动于衷。
现在,她长大了,她成了一个不苟言笑的教师,她的脸长成了白晓的模样,漂亮,却冰冷。
白晓给学生们上完最后一节晚课,回到家中。
这么多年以来,白晓始终没有笑过,至少没有在她父母面前笑过。
一家人坐在饭桌前,像是三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他们自顾自的吃饭,没有一个人说话。
白晓很快吃完了,她不像一般的女孩儿,她吃起东西来狼吞虎咽,比男孩子还要快,就像有人在跟她抢似的。
她丢下碗筷,径自离开。
父亲猛地把筷子拍在桌上,对一旁的母亲怒吼道“二十年,她一个好脸色都没有。太像了,太像了,她和那个男人太像了!”
母亲身体发抖“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什么意思你不清楚!”
“好啊,那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哼。”男人冷哼一声,丢下碗筷,也离开了。
白晓坐在房间里,拿出一本书,静静的看着,对于门外的争吵充耳不闻。这样的事在这几年里几乎每天都在发生,她已经习惯了。
咯吱…
老旧的房门被推开,女人走了进来。
她站在门口透进来的灯光里,死死的盯着阴暗中的白晓“你为什么不笑。”
白晓合上书,回给她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眼神。
“你为什么不笑!”女人砰的一声关上房门,转身离开。
说起来,白晓也很奇怪,这二十年来,无论是多么有趣的事情她都不会笑。她像是一个鲜活的灵魂,被注入到了一个已经死亡的躯体里面。她能做出所有的表情,除了笑。
她喜欢看电视,但无论多搞笑的剧情她都笑不出来。因为她的漂亮,不论是上学还是工作,都有大把的男人追求她。男人给她送花,她不笑。男人以为她不喜欢花,于是请她去看电影,她也不笑。这让男人以为,一直坐在他身边的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渐渐的,再也没有人追求她。
白晓放下书,她看了看表,已经是深夜,该睡觉了,明天还要给学生们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