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夏雪被他吓得向后一缩,径直躲进了袁龙鳞的身后。这不就是她偷听到的那个声音吗?原来他的年纪一点儿也不大,不过三十出头而已。
不是小三!夏天不死心的走到他身前一边仔细观察他的鬓角处,一边用手摩挲着他的下巴和颈项。
所有人都惊诧不解的看着她的举动,连燎也一时忘了躲避,直愣愣的瞧着她。
没有粘贴的痕迹,没有任何的破绽。夏天失望的向后退了两步,拒绝道:“我不需要侍卫。”
“那此事便就此作罢,本来我们也不想你去报什么仇。”袁龙鳞绷着脸,强硬的道。
“是呀,四姐,有人保护你总是好的。”夏雪凑到夏天的跟前,也跟着劝道。
夏天知道推脱不掉,只得又抬眼看向燎,“这或许是条不归路,你真的愿意跟随我吗?”
额上的青筋迸了迸,他垂首一礼,嘶哑的嗓音刮着人的耳膜:“属下愿追随小姐左右。”
“那好,我们明日就出发。”
袁龙鳞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看了看燎又看了看鬼颖,只颓然的叹了口气。一切已成定居,就像他阻止不了夏天折磨自己,同样也无法阻止她前去报仇。
闽地位于天峰山以北,与锦地相距两千里之遥,但若翻越天峰山,路途则可以节省一半有余。
山路本就难行,再加上一上山就下起了鹅毛大雪,堆绵扯絮般的下个不停,气温骤降了十几度。夏天坐在保暖极好的马车里都不禁觉得寒意侵骨,更别提一直在驾车的燎。
“小姐,雪太大了,前面的山路被阻,恐怕我们要等雪停了才能再继续赶路了。暖壶子里有热茶,你捧在手里会缓和一些。”燎沙哑的声音在车帘外响起。
“嗯。”夏天正盘算着深入闽地之后的事宜,只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不知过了多久,她将心中的计划一一细想了一遍,并将每一步都打算了一番,这才意识到今日恐怕要宿在马车里了。抬手掀开车帘的一角,寒风夹着雪片立刻扑上了面颊,空气虽然清新得很,却有种令人窒息的生硬。眼前的燎已成了个雪人,头上、身上几乎都被雪花覆盖,夏天伸手摸了一把,只觉他的棉袍子像被泼了水,湿得尽透。她顺势一拉,没好气地道:“还不快进来,准备在外面冻死吗!”
燎似乎犹豫了一瞬,才僵硬的进了车内。
夏天坐到车厢的最里面,侧过身去拿暖壶子倒茶,看也不看他一眼地道:“把湿衣裳换了。”
车外冷,车内暖,寒热交替反而令人觉得更冷。燎打了个冷战,没再迟疑的翻出自己的另一件棉袍,内里的湿衣也不去管,只将最外面的湿袍子换了。
“小姐好好休息,属下告退。”仿佛车内有猛虎野兽,他竟是一刻也不愿多呆的欲重新坐到车外去。
“等等。”夏天扭过头,一眼瞧见他冻得发紫的嘴唇,心里禁不住一软,随手将倒好的热茶递给他,淡淡地道:“你是打算冻病了让我照顾你,还是害怕我会吃了你?留在这儿,我有话要问你。”
瞧着递来的那杯茶,袅袅的热气中,燎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极力的稳住因湿冷而不断打着颤的手,低头接过茶杯,斜插着坐在车帘边。
夏天为自己也倒了一杯,一边慢慢的小口饮着,一边慢条斯理地问:“为什么要跟着我?真的是为了保护我,还是替人监视我?”
似是有些诧异的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他复又低下头:“小姐是怀疑属下、怀疑鬼颖师傅吗?”
夏天眼睛盯着茶汤,毫无笑意的微微扯了扯嘴角,并不正面的回答。“毕竟我们只是萍水相逢而已。”
“不。”燎重重的握了握手中的杯子,热度已将她的手掌烫红,可偏偏一丝热气也传不到心里,他只觉得车里比车外还冷。“属下与小姐并非萍水相逢,属下其实是陛下的暗卫。”
“陛下?”夏天眯了眯眼睛,昭乾,睿嘉,还是正德帝袁龙骐?她不由得又多了一分戒备。
“是三殿下。”他换了旧时的称谓。
“那为什么我从不知道你,更未见过你!”
“属下一直隐身于暗处替三殿下办事,身份不宜泄露,故而小姐并不知晓。”
“那么鬼颖师傅呢?”夏天玩着手中的茶杯,显然对他的答案并不十分相信。
“鬼颖师傅本是夷族大将军的女儿,遭人迫害,为三殿下所救,因此一直藏身于锦地。”
“被何人所害?”
张口欲言,忽然又停住。燎仿若看陌生人般的直视着她,神色颇为复杂:“你变了。”
夏天嘴角仍旧噙着一抹浅淡的笑,眼神却急速的冷了下来。“我若不变,怎么替小三报仇!”
“既然你并不相信鬼影师傅,为何……”
“为何还要听她的摆布?”她冷笑着接口,“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只要你肯尽心尽力的帮助我报仇,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也可以尽管拿去。”
手中的茶杯几乎被他握碎,垂下的眼帘遮住了他眼中的情绪。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他忽然略显迟疑地问:“小姐可信得过七殿下?”
夏天缓缓饮尽杯中最后一口茶,想了想才道:“若是连他也骗我……”她的脸色白了白,轻轻闭上眼睛,冷漠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痕。“我一定不会原谅他。”
闽地的封都虽不及京城繁盛,却也是热闹非凡,人潮涌动。
一辆华丽的马车在封都最大的歌舞坊前停了下来,戴着斗笠的车把式掀开车帘,从里面走出一位身披雪色斗篷的娇俏女郎。耳上戴着一色的绒毛护耳,风帽堪堪遮住额头,她一手脱开雪白的护手袖套搭在车把式的手臂上,抬头看了看匾额上“玉秀坊”三个烫金大字,径直走进了歌舞坊的大门。
女要俏一身孝!虽在冬日,又是雪后,可这女郎的一身素白打扮仍是好看又干净,让人远远看着便不敢亵渎。只可惜在她身旁的车把式,虽身材高大,却是个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