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伟与付宽出了抱厦,来到延居的客厅坐下,丫头们上完茶点退到一边。
付宽头出来时,赵夫人虽然没说什么,但递出来的眼色,那意思,与赵夫人过了半辈子的付宽还能瞧得出来。若是付伟心生退意,让付宽挺住了。
手里捏着茶杯,抿了口茶,试探性地瞅付伟。
可惜付伟并不瞅付宽,只是低着头,眉头深锁。手里拿着茶杯,却不喝一口。
付宽心下打突,猜着付伟这是在琢磨词,与他提付新过继的事,就此作罢。付伟不说话,付宽也不敢多言,两个人就这样,都举着茶杯,却都心不在茶上。
付伟突然将手中的茶杯放到桌上,倒吓了付宽一跳。
“世子爷。”付伟皱着眉,像是在掂掇着词语,话便就有些慢地说道。
付宽笑道:“想小时候,二弟也是喊我一声大兄的,怎么去了广陵,反倒生疏了。说了多少回,不论嫡庶,咱们都姓付,还是喊大兄为对。”
付伟笑道:“世子爷客气了,之前憨娘过继的事,弟弟没有考虑清楚,便就贸然带着憨娘上京,也是弟弟治家不严,过继的事,不若就算了吧。给世子爷弄了这么些麻烦,实是弟弟的不对。”
说着话,付伟站起身来,冲着付宽深深地一揖。
付宽连忙将付伟扶住:“二弟客气了,我应该向二弟赔不是才对。为兄治家不严,才让憨娘出了这种事情。”
付伟坐回座位上,才一说话:“世子爷……”
付宽一摆手道:“二弟听为兄把话说完,要是觉得为兄说得不对,二弟再说。”
付伟也只得坐下,先听付宽说话。
付宽便就将付新若是依旧在广陵付家,难处一一地分析与付伟听:
“前几年二弟进京,与为兄提过继憨娘之事的时候,就曾与为兄提过弟妹的性子。不是为兄说,若是再有半分的办法。只怕二弟也不能走到过继憨娘,这条路的。”
说到这儿,付宽停顿了下,瞅着付伟。
付伟无言以对,也只是叹气。
付宽就又说道:“嫡母不容,又是庶出的身份,现又分了家。即使憨娘一直住在广陵大宅,陪着婶娘,但,憨娘的名声也就算毁了。将来说亲呢?二弟总不能将憨娘养一辈子。为兄说得对不对?”
见付伟不说话,付宽又说道:“所以,二弟才会动了心思,想将憨娘过继出来。这样的话。即可让憨娘永离了弟妹,又可提了憨娘的身份。虽说过继女,但世子之女总好过商女。将来,憨娘于说亲上,反倒比在广陵更好些。”
付伟也不隐瞒,说道:“当年弟弟的确是这样打算的,从一开始,弟弟也不曾欺瞒过世子爷。”
付宽笑道:“可是现在见我家里总是出事,所以二弟心生悔意?”
付伟叹道:“弟弟也知道,这怪不得世子爷,都是弟弟治家不严,不会教孩子,才给世子爷添了许多麻烦。憨娘还未过继,已经出了这么些事。弟弟担心世子爷和夫人没怪罪,但看国公子爷的意思,好像颇为不喜欢憨娘。”
付宽笑道:“难道二弟看不出你嫂嫂是真心喜欢憨娘?”
付伟道:“可是……”
付宽打断付伟的话道:“二弟别说可是,我就问二弟一件事情。若不将憨娘过继给我,难道二弟还有其他法子,能让憨娘免于眼前的困境?若果然能想出来,想来以二弟当年与叔父离开时的心境,是死也不会再登国公府的门吧?”
付伟被付宽说得,竟哑口无言。
付宽诚心诚意地说道:“想来二弟也知道为兄曾有过两女,出了些事故,你嫂子可以说对憨娘那丫头一眼看中的,就说像亲女儿一样,二弟也是有眼睛的,应该也能分辨得出,真心还是假意来。”
付伟自然地便就点头道:“这个弟弟还是看得出,夫人真心喜欢小女。”
付宽道:“为兄与二弟说句不许外的话,国公爷到底是男人,老太君和你嫂嫂喜欢憨娘,二弟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二弟放心,今日之事,再不会有了。为兄这就与国公爷说,不日便就看日子,过继上族谱。”
付伟还在迟疑。
付宽却不给付伟时间,站起身,一拍付伟的肩道:“二弟也是生商场上滚过来的,怎么一到了憨娘这儿,便就婆妈起来?就这么说定了。外面一堆的客人等着呢,咱们还是先出去吧。”
这就是关心则乱。
其实,主要的还是付伟实在想不出,再有比过继给付宽更好的去处,来安排付新。
再说赵夫人,在付宽和付伟离开后,看着付新喝了药,叮嘱付新好好休息。打发付悦等人重回到园子里。便就让赵氏抱着付芸,到她平日休息的耳房。
付芸将竹林子里的事,细细地学与赵夫人听。
赵氏道:“夫人,这事,若说是欢娘干的,也不大像。再说,她才多大,也不可能将手伸到咱们国公府来。媳妇觉得,应该是那娘俩个干的。”
平日里,赵氏话并不多。
但人都算计到她女儿头上了,只一想到,要不是关键时候,付新伸手的话。那么,深可见骨的伤,便就在她女儿的额头上,赵氏气就不打一处来。直恨不得千刀万剐了背后黑手,都不解恨。
然后,对于付悦,便就一点儿好印象都没有了。
赵夫人没说话,让赵氏将付芸抱了出去。婆子丫头也都打发走之后,赵夫人从一个柜子里,拿出了一个画卷。
打开,里面赫然是前世的付新。
赵夫人泪流满面地轻喊了一声:“我的儿啊。”
便就再发不出一点儿声音,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只发出阵阵地呜咽声。
终于,赵夫人哭够了,将那画卷小心翼翼地重新卷好,又放回柜子里。
赵夫人将脸上的泪擦净,又打开了另一个柜子,从里面拿出几轴画来。那是付悦这些天,送给她的。
付悦说,自她从国公府回去后,便就时常做梦。那梦里,她总会化身成一个女人,陪在赵夫人的身边。付悦说她醒了之后,非常地不解,所以画了出来,送与赵夫人。
想让赵夫人给参谋一下,到底是不是她臆症着了。
赵夫人拿过那些画,甫一看时,只觉得浑身的血,瞬间便就凝到了一起。
画里画的,正是赵夫人与上一世的付新,在付国公府里生活的点点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