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更]
叶稣这一觉睡得意外的好。
他在晨光中醒来，窝在床上醒了会儿神，起床洗漱。
季洛甫早已把一应洗漱用具准备好，还细心地贴上了标签。
叶稣看着水杯上手写的“稣稣”，不觉笑起来。
洗漱完毕，叶稣去厨房做早饭。
打开冰箱门，登时被里面的惨况吓了一跳。
他记得季洛甫昨天说买了许多菜回来，但他没想到买了这么多，冰箱被塞得一点儿空不剩，更糟糕的是，季洛甫似乎是把买来的东西一股脑塞进去的，水果、蔬菜、肉、奶等扎堆挤在一起，凌乱不堪。叶稣只得把所有东西掏出来重新归类放进冰箱，最后还整理出两卷卫生纸和一盒杜蕾斯……
忙完这些，便没有时间做早饭了，今天有早课。
冰箱里有面包和牛奶，他也懒得加热了，直接解决，然后背上书包出门。
刚出门就遇上了凌度。
“早。”凌度笑着同他打招呼。
“凌先生早。”
“去学校？”
“嗯。”
两个人一起等电梯。
凌度问：“rufus来电话了吗？”
叶稣说：“还没有。”
凌度说：“他应该已经落地了。”
话音刚落，叶稣的手机就响了。
正是季洛甫打来的。
与此同时，电梯也来了。
担心电梯里没信号，叶稣说：“凌先生，你先走吧。”
凌度笑着点头，径自上了电梯。
等电梯门合上，叶稣一边往楼梯间走一边按键接听。
“怎么这么久才接？”季洛甫抱怨。
“出门的时候碰到凌先生，说了几句话。”叶稣慢步下楼，“你到了？”
“刚落地。”季洛甫说：“离凌度远点，听到没有？”
“听到了。”
“乖。”季洛甫说：“我现在要直接去医院，晚上再给你电话。”
叶稣说：“好，拜拜。”
挂了电话，叶稣走出楼梯间，在14楼等电梯。
电梯前站了两个中年女人，正在聊天。
“你听说了吧？1405遭贼的事？”
“昨天就听说了，那个小-偷也太猖狂了，人就在屋里睡着呢他还敢进去作案。”
“1405住的是个年轻姑娘，小-偷恐怕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幸好只丢了财物，如果那个小-偷见色起意，后果真是不敢想。”
“是啊，亏得那个小姑娘长得不咋地。”
“这么高档的小区还会遭贼，物业也太不靠谱了。”
“听说不是第一次了，好多住户打算联名投诉呢。”
电梯来了。
三个人一起进电梯。
两个女人打量叶稣一眼，试探地问：“小帅哥，你看着眼生，是刚搬来的么？”
叶稣说：“对，昨天刚搬来。”
“小伙子长得比女孩还漂亮。”
“可不是，跟明星似的。有女朋友吗？”
叶稣顿了顿，说：“有。”
“小区最近入室盗窃猖獗的很，你也小心点。”
叶稣说：“谢谢提醒。”
到了学校，上课时间差不多也到了。
去宿舍拿上上午要用的课本，直奔教学楼。
进了教室，叶稣搜索一圈，找到陈又，径直走到他旁边的位置坐下。
陈又低着头看书，看都没看他一眼。
叶稣也不和他搭话，只是安静地坐在他身边。
没了季洛甫的骚扰，叶稣终于能专心听课。
课间，叶稣小心翼翼地问陈又：“陈又同学，我有几个地方没听懂，可以问问你吗？”
“我没空，”陈又头也不抬地说：“你去问老师吧。”
叶稣便不再打扰他。
能这样和阿又说上一句话他已经很开心。
中午，叶稣第一次在食堂碰到陈又。
他端着餐盘坐到陈又对面。
陈又看他一眼，放下筷子，冷着脸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叶稣看着他，说：“我只是想和你做朋友。”
“我不需要朋友，”陈又冷声说：“更不需要你这样的朋友。”
叶稣沉默片刻，说：“每个人都需要朋友。”
陈又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我郑重警告你，不要再来烦我。”
说完，他端着餐盘走了。
但下午上课的时候，叶稣依旧坐到了陈又身边。
陈又拿起书直接离开了教室。
叶稣急忙追出去。
他在走廊上抓住陈又的胳膊，说：“马上就要上课了，你要去哪儿？”
“你他妈别碰我！”陈又愤怒地甩开他，冷笑着说：“你是高门大少，我是升斗小民，我惹不起你，我滚还不行吗？求求你高抬贵手，把我当个屁放了，行吗？”
说完，陈又掉头就走。
叶稣快跑两步挡住他的路，强忍心痛，说：“陈又，请你相信我，我是真心想和你做朋友。”
“真心？”陈又嗤笑，“叶稣，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你把我当狗一样踩的时候，想必也是出于真心的吧？你竟然想和一条狗做朋友，不怕被别的朋友耻笑吗？”
叶稣心痛如绞，不敢看陈又的眼睛：“以前的事是我做错了，我向你道歉……”
陈又打断他：“你的确错了，但我绝不会接受你的道歉，请你有多远滚多远，好吗？我的时间很宝贵，连一秒钟都不想浪费在你身上。”
他越过叶稣要走，叶稣却再次抓住了他的手，语速极快地说：“其实我过年的时候出了车祸，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我根本不知道自己以前对你做过什么，我只知道你在酒吧救过我，我觉得你是个特别好的人，所以才会想和做朋友。陈又，求你放下过去的成见，重新认识我一次，可以吗？”
陈又怔愣地看了他一会儿，忽地勾唇冷笑：“你忘了不代表没发生过，你忘了不代表我也要忘。我一点儿都不想重新认识你，更不想和你做朋友。那次在酒吧，如果我看清倒在地上的人是你，我根本不会搭理，我不是你以为的好人。我最后说一次，请、你、不、要、再、来、烦、我，听清楚了吗？”
陈又甩开他，径直向前走。
眼泪不争气地滚下来。
叶稣冲着陈又渐行渐远的背影大喊：“我不再烦你了！你回来吧！你回来吧！陈又！你回来吧……”
陈又消失不见了。
叶稣站在空旷的走廊里，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
阿又就像一块坚硬的石头，滴不穿，凿不破，捂不热，他实在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才能亲近他，他发现自己并不如想象的那么了解阿又，阿又在程牢面前和在别人面前几乎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他的温暖，他的笑脸，他的温柔，似乎只对程牢一个人展现。
难道，只有把真相告诉阿又，他才能重新站到阿又身边吗？
和其它所有的顾虑相比，失去阿又更让他觉得绝望。
好吧，那就找个合适的机会把真相告诉他。
只希望阿又不要把他当成神经病才好。
[二更]
下午的不欢而散之后，叶稣再也没见过陈又。
他几乎把学校找了个遍，也没有找到他的踪影，只好郁郁寡欢地回到了季洛甫的家。
简单煮了碗面当作晚饭，刚吃了两口，手机突然响了。
是季洛甫打来的。
叶稣接听：“阿洛。”
“在干什么？”季洛甫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疲惫。
“在吃晚饭。”叶稣担心地问：“你妈妈怎么样了？”
季洛甫沉默许久，说：“很不好。”
“照顾好她，也照顾好你自己。”叶稣顿了顿，说：“对不起，我帮不上你。”
季洛甫笑了下，说：“你的存在对我就是最大的帮助。”
这句话比一百句“我爱你”都要窝心。
叶稣柔声说：“你一定还没合过眼吧？快去睡。”
季洛甫说：“好。”
却没挂电话。
叶稣也没挂。
静了一会儿，叶稣说：“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季洛甫说：“好。”顿了顿，又说：“稣稣，我爱你。”
叶稣想说“我也爱你”，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改口说：“我知道。”
他对季洛甫，大约还没有到“爱”的程度吧，只是喜欢，很深的喜欢。
他知道，总有一天，他会爱上季洛甫的。
吃完晚饭，洗了碗，又去阳台上浇了花，叶稣回房间看书，无意看到从家里带来的那本《关于季洛甫的一切》，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至今还没有完整的看过一遍，便拿过来从头开始看。
一看就看到了十点多。
去洗了把脸，叶稣上床睡觉。
刚躺下，忽然想起早上收到的好意提醒。
一面想着小-偷大概不会顶风作案，一面又想着有备无患，最终还是起身，去厨房找了一把水果刀，放到旁边的枕头底下。
睡到半夜，叶稣忽然被惊醒了。
他睡眠一向很浅，轻易便能被吵醒。
他凝神静听，从客厅传来清晰的翻动东西的声音。
没想到这小-偷竟然如此胆大包天，接连两天作案！
叶稣强令自己镇定下来，左手探到旁边的枕头下面，握住水果刀的刀柄，正要起身，卧室的门忽然开了。
他惊得呼吸几乎停住，浑身僵硬地躺着不动，暗自祈祷自己也能像1405的住户那么走运。
极轻的翻东西的声音不断传来。
叶稣心惊胆战。
忽然传来“啪”的一声，很响。
大概是小-偷把什么碰掉到了地上。
房间陷入死寂。
良久，脚步声重新响起，竟是向着床边而来的！
叶稣握着刀柄的手骤然收紧，心跳失控，但他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声显得平稳正常。
脚步声在床边停下来。
在接下来的几分钟里，叶稣都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仿佛小-偷凭空消失了。
但那是不可能的。
他知道，小-偷就站在他右手边，静静地注视着他。
突然，他听到小-偷动了。
紧接着，空气里传来一股刺鼻的气味。
那股气味越来越浓，越来越浓，气味的来源仿佛就在他鼻端。
是乙-醚！
那一秒，一块湿毛巾捂在了叶稣的口鼻上！
叶稣再不犹豫，猛地睁开眼，挥起水果刀向小-偷刺去。
“啊！！！”耳边响起一声惨叫。
叶稣迅速拔-出刀子，又是一声惨嚎。
他趁机以肘撑床快速后退，捂在口鼻上的湿毛巾掉落，但他已经不可避免地吸入了部分乙-醚。
乙-醚迅速发挥作用，叶稣只觉得头晕目眩，从床上跌落，砸到地上，但手依旧紧紧攥着那把水果刀。
紧接着，他听到一串踉跄的脚步声。
——小-偷逃了。
叶稣挣扎着站起来，扶着墙快步向外走，走出卧室，穿过客厅，走出1509，来到1508门前。
这段路程耗费了叶稣全部的力气，他贴着门滑坐在地，神智已经不清。
他抬不起手来，只能用头撞门。
嘭，嘭，嘭……声音并不大。
很快，门开了。
叶稣顺势倒进去，彻底陷入昏迷。
-
叶稣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
一偏头，就看到了凌度。
凌度正在低头看文件，听到动静抬头，见叶稣醒了，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叶稣坐起来，十分抱歉地说：“麻烦你了，凌先生。”
凌度放下手中的文件，说：“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你昨天满脸是血倒在我门前，样子实在吓人，我就自作主张报了警，希望没有给你造成麻烦。”
叶稣说：“谢谢你帮我报警。”
凌度问：“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昨天晚上，有小-偷潜进我家，我被惊醒，原本打算装睡蒙混过去，但小-偷却试图用沾了乙-醚的湿毛巾迷晕我，情急之下，我只好用事先藏在枕头底下的水果刀刺伤了小-偷。”
凌度看着他，说：“没想到你看起来瘦弱，却这么勇敢。”
正在这时，病房门开了。
两名警察走进来。
“你醒了，”其中一名警察说：“我有几句话想问你。”
叶稣点头：“请问。”
警察说：“先复述一下事发经过吧。”
叶稣便把刚才对凌度说的话重新说了一遍，还顺便解释了为什么会在枕头底下藏把水果刀。
警察一边听一边做笔录，末了，说：“被你刺伤的人已经抓到了。”
叶稣忙问：“他……没事吧？”
警察说：“放心吧，他没死，你只是刺中了他的手臂。”
叶稣松了口气：“那就好。”
警察接着说：“他也住在那个小区，就在你楼上，16楼。”
叶稣疑惑：“这是个高档小区，能住在这里的人怎么可能会去入室盗窃？”
警察说：“他说是为了找刺激。”
叶稣觉得好笑，转而问：“他既然是为了找刺激，拿点儿东西走人就是了，又为什么试图用乙-醚迷晕我？”
警察看了一眼旁边的凌度，说：“他说在电梯里碰见过你两次，觉得你长得特别好看，所以对你起了歹念，趁你男朋友不在家，想强-奸你。不过幸亏你机智，早有防备，才没让他得逞。现在犯人已经抓住了，你男朋友也回来了，你也不用再害怕。”
看来警察先生误会凌度是他男朋友。
叶稣也懒得多作解释，点点头没说话。
警察又交代了几句后续处理事宜便走了。
叶稣觉得自己身体已经无碍，就办了出院。
凌度开车送他回家。
京大附属医院离他们住的小区特别近，五分钟不到就到了。
坐电梯上楼。
刚出电梯，就听到闹哄哄的声音，走了两步，便看到许多人堵在1509门口，大部分是楼里的住户，还有几个记者，正在做采访。昨天在电梯里遇见的那两个女人也在其中，率先看到了叶稣，指着他喊：“就是那个小帅哥！”
记者们闻风而动，举着话筒扛着摄像机朝叶稣冲过来。
叶稣心知跑不掉，但他绝对不能上电视，不能被哥哥姐姐看到，情急之下，他转身躲进了凌度怀里，把脸埋在他胸前，做起了鸵鸟。
凌度立即张开大衣抱住他。
摄像机对着凌度一阵猛拍，记者七嘴八舌的提问，场面一片混乱。
凌度一言不发，护着叶稣艰难地往前走，好不容易才走到1508门口，迅速开门进去，把喧闹全挡在了门外。
叶稣从他怀里出来，长出了一口气，说：“谢谢。”
凌度微笑着说：“乐意效劳。”
叶稣透过猫眼往外看，说：“他们都堵在你家门口，看来一时半会是不会走的。”
“没关系，今天周六，我休息，不用出门。”凌度一边换鞋一边说：“你应该也不用上课吧？”
叶稣说：“不用。”
“别操心他们了，”凌度找了一双客用拖鞋放到他脚边，“进来吧。”
叶稣换上拖鞋进屋，凌度已经倒了一杯水递过来：“喝水。”
叶稣说了句“谢谢”，伸手接过来。
“你昏睡了八个小时，一定饿了吧？”凌度说：“想吃什么？我做给你。”
他不说还不觉得，他这一说叶稣果真饥肠辘辘起来，又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凌度已经帮了他很多，他实在不好再麻烦人家，但记者们堵在门口，他一时半会又出不去，总不能一直饿着，犹豫了一会儿，说：“还是我做吧，你去休息。”
凌度惊讶地看着他：“你会做饭？”
叶稣说：“会一点儿。”
凌度笑起来：“那好吧，我正觉得身上不舒服想洗个澡。冰箱里有食材，你可以随便用。”
叶稣点头：“好。”
凌度往卧室走了两步，忽然顿住，说：“对了，你要不要也洗个澡？虽然我把你身上的血迹都擦干净了，但还是洗一洗的好。”
昨天晚上情况危急，又吸入了乙-醚，叶稣并没有感觉到自己身上溅了血，他问：“我昨天晚上的样子一定吓到你了吧？”
凌度说：“你该庆幸我没有心脏病。”
叶稣说：“对不起。”
凌度笑着说：“没关系，我很高兴你能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想起我。”
叶稣顿了顿，说：“昨天晚上的事情，还请凌先生不要告诉阿洛，我不想他为我担心。”
“我了解。”凌度说：“你稍等一下。”
他转身进了卧室，不一会儿拿着一套家居服出来，递给叶稣，说：“洗完澡之后换上吧，你在外面的浴室洗，我去卧室的浴室洗。”
叶稣接过衣服，说：“谢谢。”
等叶稣洗完澡出来，凌度已经在厨房做饭了。
叶稣急忙过去，说：“不是说好我做饭的吗？”
凌度笑着说：“是我太饿了，实在等不及。你去坐着吧，很快就好了。”
叶稣问：“我能帮你做点儿什么吗？”
凌度想了想，说：“你可以帮我喂pitt吃饭。”
叶稣四下看了看，问：“pitt是……”
“pitt是我的狗。”凌度指了指客房，说：“那是它的房间。”
叶稣走过去，刚打开门，就见一只黑色的小狗一瘸一拐的走过来。
它后面的左腿似乎折了，皮毛也有几块斑秃。
叶稣弯腰把它抱起来，它便十分温顺地窝在他怀里，一点儿都不怕生。
“它的腿怎么了？”叶稣问。
“被人打折了，我捡到它的时候就这样，我还特地带它去宠物医院看过，医生说治不好了。”凌度笑着说：“它竟然让你抱他，前两天我一个同事到家里来，它叫得可凶了，摸都不让摸呢，果然狗也是看脸的。”
叶稣摸着pitt的皮毛说：“我家也养了一只狗，是白色的秋田犬，也很粘我。”
凌度说：“上次去拜访的时候看见过，很漂亮的狗。”
“pitt也很漂亮。”叶稣说：“狗粮在哪儿？我帮你喂他。”
凌度说：“就在它房间的柜子上，你进去就看到了。”
叶稣走进房间，找到狗粮袋子，倒了一小捧在手上喂pitt吃。
吃狗粮的时候，舌头偶尔剐蹭叶稣的手心，他觉得痒，忍不住笑出声来。
凌度站在厨房里，远远看着叶稣欢笑的样子，不觉有些呆了。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