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太后爽朗地笑了几声,“好一张利嘴,能说会道,哀家被你说的甚是开怀,便白白赏你些首饰。”
说着冲冯尚宫使了眼色,冯尚宫捧着一个精巧的首饰盒,上前递给沈云初,那首饰盒是开着的,能看到琳琅满目的贵重金银珠玉。
这些首饰,随便拎出来一件就能换几亩良田,沈云初猛扫一眼,便能大概估算出这盒首饰的价值。尤其是当她发现摆在上面的首饰更加值钱,而下面成色稍差,便知道太后老人家这是要做面子了,不过倒还算大方,起码比韦氏大方许多。
何况有好东西不要不是沈云初的行事风格,扮猪吃老虎,这个她最在行,她伸手接过冯尚宫手中的首饰盒,露出万分欣喜的表情,摸着那些罕见的无价之宝,连连致谢,“谢太后娘娘厚赏!”
太后见她眼力浅,没见过世面的模样,眼中终于浮出笑意,“傻孩子,你方才自己说的,高阳郡主是你母亲,哀家便是你姑婆,哀家疼爱你便是疼爱自己的侄女,不过是一家人,快些收起来。”
韦太后这话处处强调,她是看在韦氏的颜面上才赏她这些首饰的,若是沈云初稍稍通世故,便该知晓韦太后这是替韦氏收拾烂摊子。
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沈云初收下这些首饰,便是承认了韦氏待她很好,所谓的毒害庶女的事情便就此揭过去了。
若是寻常人家的庶女,得到堂堂太后如此重赏,早就感激涕零地恨不能以死相报,然而沈云初只是装傻,心中暗笑道,难不成一盒首饰就想将她给打发了么?所以她只谢了谢太后娘娘。
太后见她不对韦氏主动示好,勉强笑了笑,主动提醒道,“初娘,往后你与你母亲便要母慈子孝,在沈府中你若是哪里过的不舒心,或者有任何的短缺,大可以直接跟你母亲说,你母亲若是没有满足你的要求,你便直接来找哀家,哀家替你做主。只是你祖母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你莫要总拿些小误会叨扰她。”
沈云初知晓,韦太后终于说到正题了。只是说自己祖母年纪大了,不要叨扰,却又说可以来找她,太后如今年逾花甲,又是有头痛症,又是有哮喘症,岂不是以己之矛攻己之盾?
太后今日将韦氏与自己召进宫里,不就是为了处理这件事情么,如今故意将此事说成误会,又口口声声说韦氏疼爱她,便是想公然偏颇韦氏了?
她知书达理地笑笑,轻声道,“太后娘娘所言甚是,此事大抵是有误会的,林太医在阿初的药里面查出好几种毒药,所以阿初才找来祖母身边最忠心的林妈妈查抄梧桐苑,结果查出银两与毒,而那银两恰好是母亲封地的贡银,阿初当场就吓傻了,阿初也是不愿意冤枉了母亲,这才交给祖母做主的。谁知祖母似乎认定了母亲毒害阿初,这才闹到太后这里。”
沈云初不紧不慢地说着,丝毫不理会韦氏警告的目光,韦太后越是想拿首饰堵住她的嘴,她越要将此事撕开了说!
韦太后也没料到沈云初如此不知好歹,但是又不好太公然偏颇韦氏,这明摆着人证物证铁证如山,她眼波幽深地盯着沈云初,虚假地笑道,“阿初的意思是要哀家替你做主处置了你母亲?”
沈云初做出畏惧的模样,叩头,哀声道,“阿初不敢,再如何说她也是阿初的母亲,她能狠心毒害阿初,阿初却不敢声张。”这话说得无比委婉,无比隐忍,无比忍辱负重,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偏偏不敢对人言,却又字字如刀,指责韦太后教导出来的侄女如何迫害庶女。
好一个不敢声张!
韦太后目光变冷,都闹到她这里来了,还叫不敢声张么?今日之事若不让沈云初心服口服,她不知好歹将事情传播出去,她也跟着被天下百姓嗤笑!
想到这里,她转首看韦氏,怒道:“哀家是如何教导你的,你竟然能做出毒害庶女这等有失体面的事情来!”
韦太后是真的生气了!
一来是因为沈云初本就是卑贱的庶女,她屈尊降贵想压下此事,沈云初却不给她这份薄面,偏要捅破那层窗户纸,将事情撕开了说。
二来是因为韦氏有失分寸。山阴公主嫁到湘王府时,府中已经有个荀阳这个嫡长子,山阴公主却没有做出丝毫有失分寸的事。而韦秀茹嫁给沈将军,府中不过是几个无关紧要的小小庶女,她当真就容不下,偏要捅出篓子来么?她做此事钱可有考虑过她?简直是将她的颜面都丢尽了,她怎能不生气!
韦氏眼看韦太后眼中阴云密布,赶紧跪下,做出后悔万分的表情,“太后娘娘息怒,当时侄女只是嘱托那奴要好好照顾初娘,并不曾要毒害她,大抵是那奴听错了侄女的意思,这才酿成过错,侄女也后悔莫及,且不说侄女一直将她视为自己的亲生女儿,便是不将她当做亲生的疼爱,看在夫君为国效力的份上,侄女也不会错待她半分,都是误会!侄女敢指天保证,往后定然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再也不允许此类事情的发生。”
韦氏这段话说得很是动听,话里话外将此事的过错归结到人命如草芥的奴身上,又对太后做出保证,让太后安心,自己以后必定不会再连累她老人家丢脸。
韦太后见韦氏如此肯改过自新,脸色好看了许多,她转头看向沈云初,“初娘,你母亲所说的话,你可听进去了?此事哀家也有责任,平日里太娇惯她,她做事情便毛手毛脚的,不过她的本意也是为你好,想来以后也不会再犯错了,你身为她的女儿,自不言母之过,说明你这个孩子心眼好,也很孝顺,又懂事,哀家很喜欢。不像尔玉公主,这孩子前几日又闯了大祸,简直要哀家操碎了心,如今被皇后关在宫里闭门思过。庶出的就是庶出的,即便将她过到皇后的名下,她还是扶不上墙,尽做出些恶毒的事情!”
沈云初心中冷笑,庶出就是庶出的,这是指责她么?明着在骂尔玉公主,其实是说她身为庶女却不夹着尾巴做人,到处闯祸么?
她心中幽幽探出一口气,在某些人眼中,庶女的就不该被当人对待,庶出的就该像府中的奴仆般夹着尾巴任打任骂热欺负,稍稍有所反抗就是不知好歹,她脸上却温婉笑笑,好似听不出太后的言外之意,“尔玉公主尚未及笄,还是个小孩子,做事情难免任性,只图一时快活,不计较后果,想来待她长到阿初这个年纪,便知道有所收敛了。”
沈云初这话丝毫不谦逊,太后贬低尔玉公主那是为了打压庶出的,为了打压她,她却顺着话头往下说,便是对公主不敬,但是这话本就是韦太后先说起的,她想治沈云初的罪,竟然无话可说,顿了半晌才道,“初娘竟是个通透的。”
“谢太后娘娘夸赞,母亲也那般夸赞过阿初,因此母亲病了之后才将沈府托给阿初治理,幸亏阿初勤奋,倒也不曾辜负了母亲的好意。”沈云初对着太后温婉笑笑,眼睛里亮晶晶的充满骄傲,好似是禁不住长辈夸赞的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