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了一层霜雪的槐树枝杈上横卧着一个俊逸的身影,一袭羽袍迎风而荡,在明月的映照下显出了几分仙品。
赐香缓缓走了过来,抬头看着熟悉的身影唇角不自禁微翘起一抹灿烂的弧度。突然弯腰抓起地上的雪攥成了一只雪球,掷了过去。
共襄的身影突然滑落进了一边下人们扫在一处的雪堆里,动也不动。赐香吃吃笑道:“你就装吧!什么时候我们英明神武的共襄大侠变得这般不堪一击!!”
雪堆中那个掉落下来的人影却是依然静默,赐香脸上的笑容缓了几分,不禁向前走了几步。
“喂!别装死啊!!我可是只用了三分力度的!!你哪里有这么憔悴?”
“……”一片寂静,共襄仿佛真的被赐香的一只雪球砸晕了过去。
“共襄?共襄?”赐香终于害怕了,莫不是这家伙之前在南昭战场上受了什么伤,瞒着自己?
她蹲下身子,吃力地揪住共襄的胳膊,刚要将他从雪堆中拽起来。却不想腰间一紧,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却不想被一跃而起的共襄拦腰打横抱了起来。
“混蛋!!你这个大骗子!!”
“别动,”共襄的茶色眸子里满是温柔缱绻,垂首看着怀中赐香的精致容颜,那双明亮的眼睛倒映着星辰也倒映着他自己的眸光。
灼热的呼吸,剧烈的心跳,还有那化成了火一样的浓烈思念。
“别动……”共襄的声音嘶哑,“我想好好看看你。”
赐香果真不敢再动,看着共襄去掉人皮面具的脸,那张风华绝代迷惑万千的脸,此时在这雪夜中分外勾魂摄魄。
“哈哈哈……”赐香忍不住笑了出来。
“小混蛋!!笑什么?”共襄实在是拿这丫头没办法。她知不知道自己刚才真的好想吻她。这个大煞风景的小东西,令人又疼又爱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觉得我们这样彼此瞪着好像两只斗鸡,呵呵……”赐香知道这样情境下笑出来实在是令人泄气的很。可是她真的忍不住了。
“又吃胖了,”共襄将她轻轻掂了掂。“一看便是没有想我。”
赐香垂下了头,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她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感情还能坚持多久。但是她是真的很想他,他知道吗?
呼!共襄抱着赐香跃上了槐树顶端的枝桠,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热了一壶果子酿造的甜酒。
“喝一口,驱驱寒气,”共襄心疼的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裹在她的身上。
“我带着披风,”赐香推脱。却被共襄将手腕擒住拉开,将自己厚实的白狐裘披风又给她加了一层。
“身子弱别逞强。”
“没逞强,我现如今真的不冷,”赐香这句话没有说错,至从服用了那么多冰谷的血丹之后,她真的不怕冷了。
“嘴硬!”
“我……”赐香害怕共襄替她担心也没有提及血丹的事情,只是简单的将自己在冰谷阴差阳错遇到了公上舟的事情说了一遍。
共襄不禁暗自称奇,香儿倒是奇遇不断,也替她高兴得很。
“共襄,你那边怎样?”尽管不想问。赐香可还是忍不住。也实在是奇怪得很,自己着实讨厌桃花夫人却喜欢上了她的儿子,老天爷这是开了多大的一个玩笑?
“一群屑小而已。”共襄淡然带过,他的香儿是纯净的,他不想让她沾染上半分阴谋残酷和血腥。他这辈子只能在这她的身边找到平静和安宁,就像他的呼吸一样,慢慢成了习惯,慢慢的他将自己深陷其中。
“哦!”赐香知道他不愿意自己分担他的痛苦和磨难,这让她心头有些难过。他总是可以将自己保护起来,却从来不对她说起那些他的痛苦往事。
“生气了?”共襄将她的手紧紧握住,“良辰美景。说点儿开心的吧!”
“共襄你还是将我当外人,”赐香忍不住说了出来。
共襄沉默了。突然微微一笑,掠起了赐香散落下来的发:“傻丫头。我是男人,总是在你面前哭哭啼啼成何体统?倒是你……有没有什么样的委屈要对我讲?”
“没有,”赐香倔强的咬着牙,内心翻滚着矛盾,该不该同他讲真话?自己不是青丘镇的赐香,自己一直都在骗他,可是她不敢说。没想到有一天将自己养大的凌云峰顶竟然像一头怪兽一样,令她生出浓浓的恐惧。
她很害怕!害怕得要死!她不愿意将自己再一次关在那个地方,孤独,茫然,恐惧。
“香儿,我知道你有不愿意说的秘密,我不逼你,”共襄将她的额头抵住,赐香身上杜若草的清香令他着迷。
“香儿,”他低声呢喃,“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一直都会在你的身边,你也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好!”赐香心头的甜蜜带着沉甸甸的压抑,他们之间还能走多远?容家马上要她认祖归宗,南昭陶家与容家的血仇能化解的了吗?那个声名狼藉的桃花夫人会怎样对待她这样一个仇家的女儿?
“共襄我知道你为什么要帮我开宗建派了。”
“香儿,说说看,”共襄抬手描摹着她俊挺的鼻子,划过脸颊一直滑到丰润的朱唇一点。
“你想我让变得更强才能配得上你,是不是?”
“呵!你这个小脑袋瓜都想了些什么?”共襄宠溺的轻轻敲了一下赐香的额头,却舍不得用力,几乎是轻柔的一点。
“香儿,你知道吗?我想让你变强是因为我太害怕了。”
赐香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香儿,我害怕你保护不好自己,我害怕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暗算你,我害怕别人把你抢走。我先让你变得强大,强大到别人不敢觊觎的高度。强大到任何人对你动手都会掂量一番,甚至一想到和你对抗都会心惊胆战的地步。”
“香儿,我有时候真的很痛恨自己的身份,如果我不是什么南昭国的太子,如果我不用背负那么多东西,只有我们两个过日子,该是何等惬意的事情。”
“香儿,你知不知道?我在南昭的这段儿时间每天都会想你,我害怕你出什么意外,害怕你不小心中了别人的圈套,你那么笨,该怎么办?我恨不得将你时时刻刻带在身边,可是香儿,我不能这么做……因为你是一只鹰,我不愿意用南昭的皇宫和那些胭脂味道折断你的翅膀……我只想看着你在我的呵护下能飞得更高,哪怕有一天我再也达不到你的高度,不能与你并肩,甚至会成沉落地狱,我也不后悔现如今的决定。”
“香儿……我现在只有一个愿望就是护着你起飞,目送你翱翔九天……”
“香儿?香儿……”共襄看着怀中累到极处的人儿沉沉的熟睡,不禁一阵苦笑,自己的心声她每一次都听得是一知半解。
共襄实在是珍惜彼此这短暂的相处,她知不知道自己冒了极大的风险,瞒着母后离开了南昭?他们的相聚总是这样惊心动魄,却又弥足珍贵。
“香儿,我爱你,”共襄垂下头,滚烫的唇在赐香柔软的唇角轻轻滑过,留下一个脆弱的吻痕。
“树上太冷了,会冻病的,”枭冷不知道何时踩着雪走了过来,靴子上的浮雪因为站的时间太过长久而化成了水,又冻成了冰。
共襄抱着沉睡的赐香跃了下来:“这丫头太累了!”他擦着枭冷的肩步履轻柔的走了过去。
“共襄,老子真想杀了你!!”
共襄停下了脚步,笑容中没有得意却带着苦涩:“枭冷你不会杀我的,她喜欢我,如果你杀了我,她会伤心难过。同样我也杀不了你和公仪恪,这丫头是真的将你们当朋友。”
“去他娘该死的朋友!!”枭冷的琥珀色眸子流露出了悲伤,唇角却紧绷着,“共襄!你真是个恶棍!凭什么是你?凭什么她选中的是你?!!”
“枭冷,怨天尤人没有什么用处,这就是缘分。”
“……”枭冷沉沉吸了口气,一拳打在了树干上,震落下碎雪无数,洋洋洒洒将他暗紫色锦袍落满,宛若苦恋的残花。
“枭冷,梅家这一次我绝不会放过,你若是有心给香儿出气就按照我们原来的计划行事。”
“啰嗦,还不如直接毒死了算了。”
共襄茶色眸子里之前对着赐香的温柔变成血腥的残忍:“错了,我这一次要将梅家连根拔起,毒死?呵呵!你也太便宜他们了!我想要的是生不如死!他们动了不该动的人,就要付出代价!”
“你他娘真狠,实在搞不懂死女人到底看上了你哪一点儿,”枭冷实在是忍不下去了,生怕再多呆下去定会挥拳将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揍个半死。
共襄抱着赐香也不理会疾步匆匆而去的枭冷,小心翼翼沿着花径向后院的轩阁走去。他将赐香抱在了软榻上,唤来一边伺候着的月儿,叮嘱了一番才离开。
月影西移,刚刚赐香同共襄呆过的槐树下矗立着一个身影,银发与四周的银色月影搅成了一团。公仪恪缓缓抬起手臂,抚上了粗糙的树干,满脸的悲伤。
就像当年在北冥昆仑峰顶修行北冥神功一样,越是绝望,越是无限生机。他凉薄的唇抿成了一条不甘的直线,谁说在爱情的道路上就应该退让?退让?呵!这个词永远不会出现在他公仪恪的身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