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皇后一脸冰冷,眉间满是隐忍,碍于场合,她什么也不能表现。
右相沈岚丰年过五旬,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微见沧桑的面上看不出喜怒,手中端着一杯酒,轻轻地晃着,但眼眉深处的一抹寒意,若隐若现。
唯独那个沈谨思,低眉敛目,容色不改,依旧保持着最得宜的姿态,不骄不躁,不卑不亢,不怒不愤。
苏湮微微挑眉,多看了几眼这个沈谨思。不愧是四女之首啊,这忍功,堪比忍者啊!
定王脸色沉怒,瞪着夜墨华,喝道:“你这小子,胡说八道些什么!”
夜墨华一本正经地看着定王,皱了皱眉,说:“父王,我是认真的呢。虽然这位沈小姐年纪轻轻的,甚至比我还小,可我真的不介意她做定王妃的!比起一个世子妃,我想沈相更愿意将女儿……”
“住口!”定王腾地起身,厉声喝止了夜墨华的话,转头看向上座,忙走到中间请罪,“陛下,臣弟教子无方,还请陛下降罪!”
徽帝的脸色也不好看,淡淡地看向沈岚丰,道:“沈爱卿,华小子的脾气我们都清楚,他的话莫要放在心上。”
沈岚丰淡淡一笑,起身道:“陛下言重了。小女不得世子青睐是小女没本事,怨不得任何人。思儿,还不快过来?”
沈谨思站着没动,反倒是抬起了头,盯着面前的夜墨华,目光难以分辨意图。
夜墨华的唇角始终挂着笑,面对沈谨思的目光,丝毫不见任何的愧意,坦然而散漫。
“谨思一直久闻世子才名,原不以为然,想着定是世人夸耀过誉,今日一见,却是令谨思诧异不已。世子不仅才貌俱佳,心胸更是宽广,让谨思佩服。然世子方才的话,却是令谨思十分难过。谨思的闺誉,怕是出了这阙台,便不复存在了。”
夜墨华微微一怔,看着沈谨思的目光多了一层思量:“你想如何?”
沈谨思淡淡笑了笑:“谨思不敢要世子如何,谨思只是希望世子看人的时候,少一些色彩,多几分客观。”
夜墨华一愣,还想再说什么,沈谨思福身一礼,已经转身离开。
定王见状,看了眼夜墨华,让他给沈岚丰赔礼也是不可能了,便自己走到了沈岚丰的面前,深深作揖道:“沈兄,犬子无状,你大人不计小人过,莫要与他计较,本王代他给你赔礼了。”
沈岚丰立即起身扶起定王,笑着说:“你我相交二十多年,怎会因为此事而与南兄疏远?都是年轻子辈,难免有些傲气,你我当年不也是如此吗?”
“可不是嘛!”定王破愁为笑,拍了拍沈岚丰的肩膀,“待会儿我定要与你多喝几杯,一醉方休!”
“好!”
徽帝见二人破除了嫌隙,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摆摆手道:“诸位臣工齐心协力,朕甚是欣慰!朕有些乏了,你们继续,剩下的便由太子代朕招呼吧!”
“陛下,臣妾扶您回宫。”沈皇后也站起身,看了眼夜昊之后扶起徽帝,离开了阙台。
“恭送陛下!恭送皇后娘娘!”众人齐呼。
夜昊作为皇帝亲自交代招呼的人,对于这种场合,自然是手到擒来,他朗声一笑,道:“诸位大人请坐,吃喝随意!”
苏湮推了推旁边的夜璟,对他说:“大人物走了,等一下我们也可以回家了。”
夜璟点点头,继续吃水果,剥了一颗葡萄递给苏湮,说:“娘子吃。”
苏湮也不在意,张口吃了。夜璟低头的瞬间,眼中满是喜悦的笑意。
又过了片刻,苏湮让云桑向夜昊说了声,便带着夜璟提前离席了。
漫长的宫道,苏湮挽着夜璟慢慢地走着,夜风清凉,舒适宜人,仿佛连空气都是新鲜的。
夜璟走得并不安静,时而踢一下地上的小石子,发出噼啪的声响,在这夜里显得十分清晰。
“今晚的宴会还是蛮有意思的,至少不是死气沉沉的。”苏湮随口说道,也不知是在和夜璟说,还是在自言自语。
“没有意思,很危险。”夜璟突然接话,声音僵硬,没有波澜。
“哦,你是说宇文郯的暗器啊,那个确实有点危险。”苏湮说,“还好有惊无险,你说如果许绅杰不出手,我是不是就死定了?”
夜璟很想说不是,可理智告诉他什么也说不了。
苏湮知道他不会回答,便自问自答道:“我觉得应该不会有事的,阙台中那么多高手,总不能一个都不救我吧?”
“可能也不一定,那暗器距离我只有一尺了,如果许绅杰不出手,我估计就领盒饭了。”苏湮叹息自语,“我刚刚熟悉这里,还不想死啊。再说了,我可能要找到我的朋友了,我这条小命可重要了。”
夜璟有些不明白她口中的“领盒饭”是什么意思,但联系前后话,倒是不难理解。
“四哥,四嫂!”夜桓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苏湮二人停住脚步,转身看着快步而来的夜桓,苏湮问道:“五弟这么急追来有事?”
“夜色已深,我送你们回去吧。”夜桓开口道。
“不用了,正因夜色已深,送完我们你还要赶回宫。”苏湮浅笑着婉拒道。
夜桓刚要再开口,却听身后有一道轻快的声音传来:“景王妃说得对,何必如此麻烦?”
三人顺着声音看去,竟是夜墨华缓步走来,他轻摇着折扇,笑道:“本世子也要出宫,便让本世子送他们回去吧!”
“不麻烦华世子了,我也正好去看看母妃。”夜桓道。
“没事的,再说这么晚了,母妃定然已经睡下了。”苏湮插口说道,让华世子送他们,对她来说,机会难得。
“可不是?成妃已经睡了,你还执意要送?”夜墨华眉梢一扬,扇子的风拂起他耳边的几缕发丝,愈发显得清雅温润,风度翩翩。
夜桓看了看苏湮,不再坚持,对夜墨华一礼,道:“既然如此,便有劳华世子了。”
“好说!”夜墨华坦然地受了夜桓的礼,越过夜桓,当先一步走在了最前面。
苏湮向夜桓浅浅一礼,带着夜璟跟上了夜墨华的脚步。也许这是她与夜墨华独处的难得机会,她不能放过,有些话,不问会后悔。